庶妹 第15節(jié)
直到最后,她的欣喜逐漸淡去,思慮起了另一個問題。 她想嫁給他,那他,對她是什么心思呢? 他會愿意娶她嗎? 謝如聞秀眉輕蹙,細(xì)細(xì)的回想著,七年時(shí)間的相處,他自是不討厭她,這些年他教她讀書,練字,撫琴。 相處的很愉快。 他們常在滿月院的二層閣樓上一同賞月。 還在春日里一同上山采菌菇,夏日里在山泉水中捉過魚,秋日里一起摘果子,冬日里一起堆雪人。 浮生與她說:“公子在府中從不做這些事的,他的公務(wù)很繁忙,常夜深才歇下,只有陪著十五娘時(shí),才會做這些沒用卻有趣的事?!?/br> 她和他之間的回憶有太多,他對她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雖有時(shí)嚴(yán)厲,卻總是溫和的,他待她的好,若是愿意轉(zhuǎn)換。 也可以是喜歡。 她在心里忖度著,回了上弦院。 午后,雨停了,攬?jiān)略防镉謥砹巳?,是鐘氏一族的五郎君,他父親雖是鐘氏家主續(xù)妻所生,為人卻極為敦謹(jǐn),在朝中深得重用,與謝玄燁交好。 而且,他教子有方,他的兒女皆守矩而正直。 謝如聞剛一睡醒,就又被拉去和人相看了,如果說和柳氏九郎相看時(shí),她態(tài)度認(rèn)真,想著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 會緊張,會在心里思忖該如何與他閑話才能相談甚歡。 那此時(shí),和鐘氏郎君相看時(shí),已然是另一種心境了。她意識到謝玄燁不再是她哥哥,她可以嫁給他后。 沒了和人相看的心情。 在二層閣樓上和鐘氏五郎君閑話了有一盞茶的時(shí)辰,鐘氏郎君便下了閣樓,他徑直來到八角古亭下,對謝玄燁見了個禮:“謝三公子。” 謝玄燁示意他落座。 鐘氏五郎和柳氏九郎不同,他瞧上去就是一副斯文儒生的模樣,謙謹(jǐn)有禮,他落座后,與謝玄燁直言:“十五娘溫柔端莊,言語晏晏,是個不錯的小娘子,只是,怕是與鐘某無緣。” 他一副認(rèn)真的神色,謝玄燁剛抬起的指節(jié)要給他添茶,隨后頓了頓,只聽鐘氏五郎繼續(xù)道:“鐘某自幼熟讀經(jīng)史,縱觀過往,紅顏禍國,一代驍勇帝王竟會毀于女子美色之中,是以,鐘某深覺,十五娘樣貌太過艷媚,實(shí)不堪為妻。” 為著禮貌與自幼的家風(fēng)教養(yǎng),他藏了些話,十五娘不止是樣貌太過嫵媚,身段亦然,這樣的女子娶回了家,日后該是日日沉淪,男兒該一心建功立業(yè),豈能被女子耽擱。 謝玄燁手中的青玉壺稍傾,茶水‘嘩嘩’落于杯盞,鐘氏五郎話落,他手中青玉壺放下,隨后拿起鐘氏五郎的杯盞。 神色不變,冷白指節(jié)很是隨意的將杯盞中的茶水潑灑在地,語氣平和道:“杯盞中落了污垢,浮生,給鐘五郎換一只?!?/br> 鐘五郎倒是未覺他的話有何不妥,他常聽家父與他言,謝氏三郎君才華橫溢,且在朝中多有建樹,行君子之道,他如此坦言,謝三郎君應(yīng)不會覺得他失禮。 見謝玄燁垂眸指節(jié)擺弄杯盞,他往四周望了眼,贊起攬?jiān)略返木爸聛?,剛一開口,‘嘭’的一聲,腦袋被什么砸了一下。 他回身去瞧,脖頸間又被砸了一下。 鐘五郎抬手一摸,竟是一顆櫻桃核。他的目光盯著二層閣樓靠南的支摘窗,此刻,明眸皓齒的少女正單手托腮倚在窗邊。 眸光懶散隨意的往遠(yuǎn)處眺望。 鐘五郎瞧見了,謝玄燁自也瞧見了,他抬眸看了謝如聞一眼,在鐘五郎開口前,說道:“別苑里種了幾棵櫻桃樹,春日里鳥雀常啄食,適才瞧見有鳥雀飛過,應(yīng)是吐核落在鐘五郎頭上了?!?/br> 鐘五郎:“……”他抬頭看了眼,這八角古亭可沒有落櫻桃核的地方。 他自知怕是適才的話,被十五娘給聽到了。 小娘子心中不忿,才會如此對他報(bào)復(fù)。 這小娘子也忒記仇了些,他句句所言皆是實(shí)話,怎得還不讓人說呢?他未再等浮生送來杯盞,起身道:“謝三公子,鐘某告辭。” 謝玄燁:“不送。” 謝如聞下了樓,往謝玄燁身邊一坐,似是對他有些微的不滿,語氣埋怨道:“我不相看了,被人如此言說,心情不好?!?/br> 謝玄燁垂眸看向她:“鐘五郎在建康城的聲名頗盛,不成想,卻是有些迂腐了,”他頓了頓:“還有好些兒郎可供你挑選,日后,我會先幫你過一遍。” 謝如聞單手托腮,眸光直直的看著他,在他的眉眼間過了一遍,問他:“哥哥,你為何對我這般好?” 她沒來由的這樣發(fā)問,謝玄燁輕笑:“既救了你,當(dāng)為你的日后負(fù)責(zé)?!?/br> 謝如聞往他跟前湊了湊,語氣輕快的問他:“若我一直尋不到想嫁的,哥哥要對我如何負(fù)責(zé)?” 她在心里想,他自己給娶了? 謝玄燁微不可察的撤了撤身子,拿起杯盞用了口茶:“總會有你喜歡的,若是尋不到,攬?jiān)略芬恢倍紩悄愕募??!?/br> 他的話謝如聞還算滿意,對他淺淺笑了下,眉眼彎彎,齒如編貝,其實(shí)她今兒身上穿著的只是一件素雅百褶裙。 就被鐘氏郎君如此言說,若她施了粉黛,再換上一襲石榴紅曳地廣仙裙,怕是要被鐘五郎說是禍國殃民的小妖精了。 春雨驟歇,日光漸亮,她整個人在日光下是那么的白璧無瑕,冰肌瑩徹,如此瓊姿花貌在整個建康無人可比。 謝玄燁對她道:“我今日回府上,閑暇兩日,朝中事務(wù)需要處理。”他與平日里一樣,云淡風(fēng)輕的與她說著這些。 謝如聞聽在心里,卻與平日里不同,深覺他要去做什么,如此與她言說,像是話本子里外出的夫君跟夫人報(bào)備一樣。 她對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因著思緒過盛,滿腦子都是話本子里夫君對夫人如此言說后,夫人是如何回的話,問他:“夫君何時(shí)回來?” “……” 正巧這時(shí)來送茶水的浮生走過來,眸子放大看了看他家公子,隨后又看了看謝如聞,嚇得手中木盤都有些抖。 他心想,這才一會不見,十五娘怎還說起胡話了呢?急忙轉(zhuǎn)身欲避開,謝如聞已又開口:“我是說,你,你不是還要給我相看嗎?你這幾日不在,我還如何相看郎君?!?/br> 少女嬌靨瞬時(shí)紅若春桃,她低下頭,不去看他了。 謝玄燁神色不變,嗓音也溫和:“后日我便會來,這兩日先幫你相看一二,若覺得尚可,再來別苑給你相看?!?/br> 浮生這才回過味來,上前將茶壺放下,還給謝如聞添了杯茶:“十五娘用些茶水罷,昨日落了雨,今兒還是寒的?!?/br> 謝如聞‘嗯’了聲,八角古亭下一片靜謐。 —— 謝玄燁離開了攬?jiān)略?,謝如聞這幾日的熱鬧日子又歸于平靜,和以往的日日夜夜一樣,在別苑里閑玩。 抱著二癡,趕著大癡,這兩日也不知為何二癡的心情似是不太好,都沒下蛋,謝如聞?chuàng)嶂挠鹈?,輕聲問它:“大癡是不是欺負(fù)你了?” 她在院中石桌旁坐下,口中不疾不徐的說著,紅梅一邊給月季花修剪枝條,一邊與她說著:“十五娘,大癡整日里黏著二癡,才不舍得欺負(fù)它呢?!?/br> “這鵝,只要天氣一冷,就愛不下蛋。” 謝如聞聞言看向紅梅:“你如何知道的?” 紅梅:“這有何不能知道的?!冰Z不都是這樣。紅梅笑笑,給謝如聞抬手指了指:“十五娘瞧瞧,大癡看二癡那眼神,可不就是思春呢?!?/br> 紅梅不害臊,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說這樣的話,綠竹從屋內(nèi)走出來看了她一眼,謝如聞抬眸看著紅梅。 忽然想起了她那日紅腫的嘴巴。 謝如聞給她招了招手:“先別修剪了,過來這邊,我有事問你?!?/br> 紅梅不解的將剪刀放在一旁,在絹布上擦了擦手,走到謝如聞這:“十五娘要問什么?”她心有余悸,觀著謝如聞的神色。 謝如聞想了想:“大癡喜歡二癡,你是怎么瞧出來的?”紅梅覺得可笑:“大癡那眼神一刻都離不得二癡,晚上睡覺時(shí),我去喂食,還老往二癡身上湊呢?!?/br> 謝如聞眸光微動:“那若是人呢,人的喜歡與否如何瞧出來?” 這回?fù)Q紅梅想了想:“人比鵝復(fù)雜的多,不過也不難看出來,人生來便有七情六欲,縱是心思再為縝密之人,也克制不住欲望,試試不就知道了?!?/br> 謝如聞脫口而出:“如何試呢?” 紅梅:“……”她皺眉思忖:“身體是最直接的體現(xiàn),若要試的話,便離得他近一些,觀他的神色。” “神色若無變化,再輕輕抖動抖動衣裙,將女子身上的體香給他聞到,若這般了,他還無動于衷,便說他臉上有東西,再湊近一些?!?/br> “若這時(shí),他依舊臉不紅,心不跳,神色鎮(zhèn)定,那就是不喜歡,若他神色間有了變化,就再近一步,在他耳邊小聲說,你的心跳的好快啊。” 紅梅講著講著就入了戲,真的放低了聲給謝如聞演示,看的謝如聞?wù)?,正在忙活著收拾鵝窩的綠竹也給看呆了。 八成她就是這般將人給拿下的。 紅梅繼續(xù)道:“這樣,就把人給拿下了。” 謝如聞抿緊紅潤的唇,不吭聲,眉目微斂,暗自思忖著,正巧這時(shí)浮生來了上弦院,在院門前說道:“十五娘,公子來了,讓您去滿月院用晚食呢?!?/br> 謝如聞:“……”剛想試,人這就送上門來了。 她將二癡從懷里趕走,回屋換了身衣服,還讓紅梅給她上了妝,心懷忐忑和興奮就往滿月院去了。 她剛離開,綠竹走至紅梅跟前,氣惱道:“你自個做那檔子事,十五娘不管你,你若教壞了十五娘,公子可不會饒你?!?/br> 紅梅瞥了綠竹一眼:“你懂什么,十五娘日后嫁了人,要想拿捏住夫君,要學(xué)的還多著呢?!?/br> 她話落,發(fā)覺到不對,臉上的笑意頓時(shí)不見,問綠竹:“你說,十,十五娘突然問我這些是要做什么?她想試誰?” 綠竹白了她一眼:“這攬?jiān)略防镞€能有誰?” 紅梅一驚,嚇得花容失色,急忙提起裙據(jù)去追謝如聞:“十五娘,不行——我剛才都是開玩笑的,作不得真,你可不能去試??!” 謝如聞回身看了她一眼,徑自往滿月院去了。 紅梅怔愣在原地,慘白的臉上盡是生無可戀,那可是公子,十五娘如此試探,若成了還行,若不成,她怕是要完了。 第15章 謝如聞步履輕快的上了二層閣樓,她有兩日未見到謝玄燁了,見到他會不自覺欣喜,嗓音清甜道:“哥哥,你身上的傷好了嗎?” 謝玄燁身著墨色寬袍,長身玉立,正在書案前提筆作畫,見到她來抬眸道:“好了,不必?fù)?dān)心?!彼ひ羝胶偷恼f著,將手中筆放回筆架:“過來用飯罷?!?/br> 謝如聞走至?xí)盖翱戳搜鬯鞯漠?,才往八仙桌前去?/br> 二人用晚食的時(shí)候,謝如聞與往日里不同,有些安靜,謝玄燁問她什么她答什么,不像往日問一句回三句,還要再反問上一句。 謝玄燁問她:“想什么呢?”心思那么重。 謝如聞聽紅梅說起的時(shí)候,心里可謂是躍躍欲試,恨不得謝玄燁立刻出現(xiàn)在她面前給她試,這會兒見到了謝玄燁。 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她回:“在想今夜會不會有月亮?!?/br> 謝玄燁往她面前的玉碟里夾了菜,嗓音平和道:“今日晴空且十五,會有圓月?!?/br> 謝如聞嗯了聲:“那等會用過晚食,我陪哥哥在這里賞月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