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妹 第14節(jié)
想起了上次在那里看到紅梅扭扭捏捏的,像是在和人說話,可別苑里大多數(shù)人不是聾就是啞,她能跟誰說話呢? 謝如聞:“咱們也瞧瞧去。” —— 謝如聞一覺睡醒西山晚霞正好升起,日頭逐漸下落,謝玄燁難得有幾日清閑,在二層閣樓上眺望著遠(yuǎn)山,看了眼時辰后。 吩咐浮生:“換藥吧?!?/br> 浮生‘啊’了一聲:“公子,藥換這么早嗎?等下和十五娘用過晚食再換罷。”浮生只是覺得時辰不對。 這個時辰換了藥,夜間歇下時豈不是還要換?大夫都說了,這藥一日換一次比較好。他把話說完,見他家公子不語。 躬身應(yīng)道:“是,這就給公子換藥?!?/br> 這邊,謝如聞睡醒后整個人很精神,和綠竹一道來了攬月苑東北偏僻處的蓮池旁,春日里山中泉水旺。 將蓮池灌的滿滿的。 她們來到這里的時候,紅梅正摘了一小竹籃的櫻桃朝她們走過來,見了謝如聞,往前遞給她看,輕聲說著:“紅透的櫻桃都被我摘完了,十五娘不用再去摘了。” 謝如聞往那棵櫻桃樹處望了眼,隨后目光落在紅梅身上,落的時間有些久,看的紅梅有些不自然的抬手摸了摸發(fā)髻,問道:“怎么了?” 謝如聞抬手指了指她的唇:“你的嘴巴還紅還腫。”她隨意且好奇的說著,一旁的綠竹看了紅梅一眼。 紅梅聞言臉色刷的泛白,衣裙下的腿不自覺都有些發(fā)顫,謝如聞還在打量著她,紅梅道:“我打小愛吃櫻桃,許是適才吃的多了,汁水都染嘴上了。” 謝如聞從她提著的竹籃里捻了一顆放在口中,櫻桃很甜,她嚼了嚼咽下后,說道:“原來是偷嘴吃,不過也不怪你,這櫻桃就是甜。” 閑話幾句,綠竹自是看出了紅梅適才做了什么,對她道:“我陪著十五娘去公子那里用晚食,你回上弦院吧。” 紅梅離開了,謝如聞和綠竹在蓮池里采了幾支蓮,要給謝玄燁拿過去,去滿月院的路上,綠竹問謝如聞:“紅梅適才的話,十五娘信了?” 謝如聞指腹輕柔的撫著蓮花瓣,眸光中依舊透著好奇與不解,她對綠竹搖了搖頭:“她慣愛扯謊,我只是好奇,男女相吻,會把嘴巴親腫嗎?” 綠竹:“……十五娘好奇這些做什么?!彼菦]有料到,謝如聞心里是在好奇這個,可仔細(xì)想想,十五娘及笄了,是大姑娘了。 好奇這些,也屬常事。 謝如聞有些小小的犯愁:“之前看的話本子里也沒這樣寫過啊,”她頓了頓:“算了,夜里問問紅梅就是了?!?/br> 綠竹睜大了眼珠子:“……十五娘,紅梅和人私會你不管嗎?她是謝府中的家生子,在別苑中侍奉你,如此不檢點,是要受罰的。” 謝如聞想了想:“哥哥說要給我相看親事,日后我嫁人了,你和紅梅回到謝府,年紀(jì)到了,應(yīng)是也要嫁人,她現(xiàn)在有喜歡的,我不管她?!?/br> 綠竹聽到她這么說,心里一時有些堵悶,與謝如聞一道走在開滿花枝的小道上,綠竹開口:“十五娘若要嫁人,能跟公子說讓我陪著嗎?” 謝如聞聞言看向綠竹,墨色的眸子與綠竹相視:“你若愿意跟著,我當(dāng)然可以跟哥哥說,就怕你跟著我不如在謝府過的舒坦?!?/br> 綠竹:“在哪都是侍奉人,我愿意侍奉十五娘。” 二人閑聊著,沒一會就來到了謝玄燁居住的滿月院里。她上了二層閣樓,看到謝玄燁時,他正將兩封書信遞給無念。 吩咐道:“送出去罷。” 無念應(yīng)是。 謝如聞將采來的蓮插在白玉瓶里,還給擺了擺,清新雅致,與謝玄燁一道用了晚食后,她喚浮生:“拿小藥箱來,我給哥哥換藥。” 浮生對她笑說:“十五娘,你來之前我剛給公子換了藥,大夫說了一日只可換一次,不然傷口愈合不好?!?/br> 謝如聞看了眼謝玄燁,隨后問浮生:“傷口可好些了?”浮生回她:“用的都是頂好的藥,歇了一宿,已經(jīng)好多了。” 謝如聞不再問了,在閣樓上待了會兒,待夜色暗下,她催著謝玄燁回屋里歇著,自個提燈回了她院中。 —— 如謝玄燁所說,次日天還微亮,就淅淅瀝瀝的落起了小雨,春日里的雨清新,落在花上,葉上,都顯得春意盎然。 謝如聞不喜雨天,晨起未去謝玄燁那里用早食,本打算待雨停了后再去見他,結(jié)果辰時的時候,浮生來了她這里。 “十五娘,公子讓您稍作打扮去滿月院一趟,河?xùn)|柳氏的九公子一早來了別苑,正在院子里和公子下棋呢?!?/br> 謝如聞秀眉抬了抬,過了片刻,才問浮生:“哥哥還說了什么?”浮生搖頭:“公子只說了這些,沒別的了?!?/br> 昨日謝玄燁說了會給她相看親事,她在心里有準(zhǔn)備,可這是不是太快了些,哪能昨日剛說,今日就邀了人來。 她皺了皺眉,綠竹上前道:“十五娘,公子等著呢,我給你梳頭上妝罷?!?/br> 謝如聞往滿月院的方向看了眼:“梳頭可以,不必上妝了?!彪m說女為悅己者容,可男子若以貌相人,也不妥當(dāng)。 謝如聞簡單收拾一番,換了身素凈的衣裳,她撐傘來到滿月院時,謝玄燁正和柳氏九郎柳殊在院中八角古亭下下棋。 雨落的不大,細(xì)細(xì)密密的,謝如聞走進(jìn)古亭時,一局棋也已進(jìn)了尾聲,謝如聞一眼就瞧出這局對弈,柳氏九郎輸?shù)暮軕K,為了給人留點面子,她正欲先去二層閣樓上待會。 謝玄燁卻收了棋子,喚住她道:“閣樓上觀景甚好,阿聞帶柳九郎上去看看風(fēng)景罷。”一局棋作罷,柳九郎心下松了口氣。 他在家中時,便常聽兄長說,謝氏三郎君的棋藝一絕,今日下了一局,果真如此,適才他瞧見謝氏十五娘走過來。 正不知所措呢,好在,三郎君給他留了面子。 謝如聞看向謝玄燁,對他點了頭,隨后看向一側(cè)的柳九郎,嗓音平和道:“春日里景好,柳九郎隨我來吧?!?/br> 她言語從容,落落大方,平日里都喜著亮色的衣裳,偏今兒換了身素凈的,又未施粉黛,一張清麗的嬌靨,更顯出天生麗質(zhì)。 柳九郎與她那雙含情綴笑的眸子只相視了一瞬,便急忙垂下,上前一步對她見禮:“有勞十五娘?!?/br> 二人撐著傘一前一后往木梯上走,謝如聞頭一回與人相看,在心里想著,上了閣樓,該與柳九郎聊些什么。 她秀眉微微皺著,回身往院中那道頎長的身影處看了眼,就這一眼,晃了神,腳下木梯因著雨天濕滑,讓她沒踩穩(wěn),整個人身子就要往后倒。 她‘呀’一聲,纖白指節(jié)握住木梯邊沿時,正巧柳九郎在身后也扶住了她,謝玄燁本還坐在棋盤前。 已然站了起來,腳下步子抬動,又在柳九郎扶住她的那一刻停下來,眸光深邃的望著木梯上的兩道身影。 柳九郎是如何扶住了謝如聞呢?一只手落在她的左肩上,另一只手拖在了她的后腰,被他丟掉的油紙傘正往樓梯下滾。 少女身上的裙擺如綻放的花往后曳開。 親密。 又顯旖旎。 謝如聞回過神來后,對柳九郎頷首了下,心中有些懊惱,腳下步子加快,上了閣樓,兩道身影被閣樓隔絕在了另一側(cè)。 一刻鐘后,柳九郎下了閣樓,神色舒展,心情愉悅,rou眼可見的與謝如聞相談甚歡,他上前來與謝玄燁告辭。 “謝三公子的攬月苑果真名不虛傳,改日定再來拜訪?!?/br> 謝玄燁垂眸看了他一眼,神色不明:“柳九郎慢走?!?/br> 柳殊頷首,莫名覺得謝三公子的態(tài)度不如與他下棋時來得溫和,他想了想,許是適才他失禮扶了下十五娘。 可那是情急之下,才會失禮的。 柳殊沒再說什么,謝三公子是十五娘的兄長,看到那一幕,心中不舒服也是應(yīng)該的,想來只要十五娘愿意。 謝三公子也不會阻攔。 他來攬月苑前,家兄與他說十五娘并非謝氏血脈,既如此,嫁給他乃是高嫁,他今日來這里,一是家兄的安排,二來,是因十五娘有謝三公子的照拂,娶了她,日后在朝中定會如魚得水。 如今,他見了十五娘,對她一見傾心,日后她若嫁給他,他定會好生待她的。 柳九郎離開了。 謝如聞也從閣樓上走下來,她的神色溫和,依舊是讓人瞧著心情愉悅,謝玄燁垂眸看向她,雖知適才她定是沒有碰著,還是問她:“腳崴著了嗎?” 謝如聞?chuàng)u頭:“沒有?!?/br> 霧雨中相視片刻,謝玄燁見她凝眉靜思,開口道:“先不急著做決定?!?/br> 謝如聞問他:“哥哥覺得他行嗎?” 謝玄燁避開她的眸光,在石桌前落座,邊撩袍坐下邊道:“阿聞可再選選?!敝x如聞聽到他的話,對他點了頭。 再選選。 那就是他都沒看上。 她眸光清澈,在謝玄燁身上停留片刻,懶散道:“昨夜沒歇好,我回去補覺了?!彼龘蝹阕叱鰩撞剑猎洪T前時。 又突然回轉(zhuǎn)過身來。 天幕之上的雨水似是更稠密了,她手中撐著的山水油紙傘在滴答滴答的輕響,隔著綿密雨霧,八角古亭下的郎君正舉杯用著茶水,他的手修長而好看,面容俊美,輪廓分明,坐在那里令人賞心悅目,矜貴從容,她的生活里這些年只有他。 難免給她相看男子時,她會拿他人和他作對比,她昨日問他,她要嫁的人,比他好嗎?他告訴她。 當(dāng)然。 他信誓旦旦,說她要嫁的人當(dāng)然比他好。 可,怎么可能呢? 不會比他好。 她就這樣回身看著他,在細(xì)細(xì)春雨中,逐漸模糊了視線,她在心里想,為何她要嫁給別人,為何她不能嫁給他呢? 他已經(jīng)不是哥哥了。 他是謝玄燁。 第14章 謝如聞?chuàng)沃图垈阍跀堅略防镩e逛,其實,這兩日她一直有心事,從謝玄燁說讓她嫁人,她便開始心神不寧,思慮著日后的生活,無論怎么打算,都不太讓她滿意。 而此刻,似是撥開云霧見月明,她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了不得的事,這讓她心情有了幾分愉悅,頭一回覺得陰雨天好似也沒那般令人厭煩了。 她走過一道又一道石子小徑,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訴自己。 他不再是哥哥了。 她其實也不想嫁人,不想嫁進(jìn)臨淵王府,也不想嫁給其他的任何人。 因為嫁人了就要離開哥哥。 她心里不好受。 而現(xiàn)在,心里的堵悶不見了,換成是任何一個小娘子,丟掉謝氏一族血脈的名頭怕是都要失落,可她卻不。 她很滿足。 回想起這些年來和謝玄燁在一起做過的事,因著添了幾分她自己的小心思,而變得有趣,她一個人漫步目的的在別苑里走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