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樓月 第136節(jié)
雪白的瓷盞有如閃電,急射而出。 一件死物,卻比帳中任何一名魔教高手的速度都要快。 那人的身影撞破帳簾,轉(zhuǎn)瞬間退出數(shù)丈,卻終究不及瓷盞迅捷。 一聲悶響,血花四濺。 帳外遠處,急匆匆逃離的身影像棵被砍倒的老樹倒在地上,驚動帳外的士卒,引起陣陣驚呼。 帳中的鮮血很快打掃干凈,將領(lǐng)們懷著復(fù)雜的心緒各自退了下去。 三長老恭恭敬敬拜倒在景昀面前,神情無比敬重。 景昀對三長老的態(tài)度有些驚訝,卻沒有發(fā)問,只是令他起身。 三長老看了一眼他的妻子。 三夫人還沒有換掉美姬的裝束,一手拿著團扇,另一只手拿著烏蛟刃,奉到景昀面前。 這對夫婦過于恭順的態(tài)度令景昀有些不習(xí)慣,搖搖頭道:“送回去,不必給我?!?/br> 送回去自然不是指送回瓊臺山,而是送到教主或是少教主手中的意思。 三夫人連忙應(yīng)下,感激不盡道:“外子愚鈍,若非公主特意前來相助,哪里還有命在?!?/br> 三長老聞言有些不滿,心想我是你夫君,在你心里就這般沒用……好吧,就算真是如此,你也不能絲毫不給我面子,當(dāng)著外人就說出來啊! 當(dāng)然,他心里這樣想,嘴上卻半個字也不敢多說,無論是對衡陽公主,還是對妻子。 景昀搖搖頭:“既然得到消息,總要親自來看看。” 三夫人道:“那刺客竟然會假冒營中侍從,選在光天化日的軍帳中下手,真是喪心病狂,想必是想要趁此機會和內(nèi)jian一同動手,幸好公主親身至此,否則還真是有些麻煩?!?/br> 她想起那突如其來的襲擊,仍然心有余悸。 景昀的反應(yīng)依舊平淡,看了眼帳外,問道:“何時圍攻?” 三長老道:“定在明日丑時,與中路軍一同動手。” 說到這里,三長老又小心地看了一眼景昀,猶豫道:“前兩日少教主還派人來問過……” 景昀淡淡道:“和你們無關(guān),實話實說即可。” 三長老松了口氣,見景昀站起身來,連忙道:“公主……” 挽留的話還未出口,景昀便已經(jīng)來到了帳外,在她身后,裝扮成另一位美姬的左少護法急急忙忙跟上,百忙之中抽空對著三長老夫婦揮了揮手。 三長老夫婦挽留不及,對視一眼,有些擔(dān)心又有些猶疑。 “難道公主和少教主吵架了?”三夫人不安道。 三長老搖著頭,同樣百思不得其解:“看少教主的態(tài)度,不像啊。” 他們夫婦都是魔教舉足輕重的高層,又是教主以及少教主父子最器重的下屬之一,對少教主與衡陽公主之間的關(guān)系知道的更多。 普通魔教教眾或許會以為衡陽公主只是推出來的傀儡,但在三長老夫婦看來,將來少教主一定會迎娶衡陽公主,不僅是為了順理成章地將舊秦國正統(tǒng)與魔教融合,更是因為他們之間的情分。 但現(xiàn)在看來,少教主和衡陽公主之間的關(guān)系似乎出了些問題。 “該怎么辦?”三夫人憂心忡忡地望向丈夫。 倒不是她喜歡在別人的故事中占據(jù)一席之地,而是他們夫婦二人早就做出了選擇并且站了隊,少教主與公主之間的分歧矛盾很可能會影響到他們的未來,所以格外擔(dān)憂。 三長老凝眉沉思半晌,皺眉道:“先看看中軍那邊的態(tài)度再說。” . 在三長老夫婦二人不知道的地方,左少護法和他們其實抱有同樣的疑惑。 “您和少教主之間,到底出了什么問題呢?” 夜晚的山峰寧靜如水,峰間有風(fēng)來回穿行,枝葉簌簌起伏,從高處看去就像起伏的海浪。 漆黑的天穹上掛著幾點星星,一輪彎月,柔和的清光映亮大地,分不清是星光還是月光。 星辰閃耀,像是明亮的眼睛。 月光皎潔,像是不染塵埃的衣擺。 景昀負手靜靜看著天邊的星月,唇角微彎,不知是想到了誰。 身后,左少護法看不見景昀的表情,難過地問:“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像是難過到要哭出聲來。 她是左護法的小女兒,左護法對魔教教主忠心耿耿,他的女兒自然走上了相同的道路。 左護法護衛(wèi)教主,他的女兒便要跟隨少教主。 這是教主賜下的恩典,是對左護法子女地位的保障,更是因為左護法極其忠誠,他的兒女擔(dān)得起這份信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左少護法的一言一行,都是她父親態(tài)度的反映,甚至是教主態(tài)度的反映。 教主對景昀一直提防,左護法也是如此。 左少護法自然也是如此,因為她年紀輕、沉不住氣,便顯得更為外露,只是因為江雪溪從來不吝于表現(xiàn)出對景昀的親近,才使得左少護法竭力收斂了自己的態(tài)度。 但事情很快發(fā)生了改變,因為開泰六年四月,魔教與白氏皇族正式開戰(zhàn)。 隨著戰(zhàn)事驟起,教主有意為愛子養(yǎng)望,便令江雪溪親自坐鎮(zhèn)中路軍大營。 坐鎮(zhèn)軍帳,當(dāng)然不能再隨景昀一同外出。 以往二人外出游歷,江雪溪包攬了沿途一切雜務(wù),包括定路線、找消息、聯(lián)絡(luò)魔教探子、準(zhǔn)備隨身物品。因為他是魔教少教主,做這些自然要簡單很多。 所以景昀外出時,江雪溪就令左少護法隨行。 從此,左少護法定路線、找消息、聯(lián)絡(luò)魔教探子、準(zhǔn)備隨身物品。 江雪溪做這些,是心甘情愿;左少護法做這些,則是愁眉苦臉。 起初左護法還要寬慰女兒幾句,然而隨景昀出行兩次之后,左少護法的態(tài)度迅速地發(fā)生了改變。 左護法:? 左少護法站在低處的巖石上,望著景昀的背影,心情很是低落。 她崇敬景昀,并且仰慕景昀。 這種崇敬與仰慕的來源并不只是因為景昀的強大,還有著更深的緣由。 在左少護法的心里,公主智謀深邃如海,胸懷有若天地,少教主驚才絕艷,二人正該是天生一對。 可是如今,他們二人之間到底出了什么問題? 景昀道:“我們之間沒有問題。” 左少護法傷感道:“可是您為什么不肯回去見少教主呢?不止如此,少教主派人過來,您也不肯出面?!?/br> 景昀聽出了她聲音中隱約的顫抖,在心底輕嘆一聲。 “亂想便會自尋煩惱,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不要多想?!?/br> 左少護法吸了吸鼻子:“您和少教主之間真的沒有問題嗎?” 景昀說道:“是的?!?/br> 左少護法卻更加傷心了:“難道您真的只是單純不喜歡少教主了嗎?” 景昀:“……” 她無言片刻,喚道:“懷鳶?!?/br> 左少護法抽噎著道:“請您吩咐,您需要我做什么?” 景昀道:“不要說話,現(xiàn)在沿著山路離開,我需要一個腦子正常的護法?!?/br> 左少護法:“……” 左少護法沒了聲音。 景昀靜靜站在山崖之畔,夜風(fēng)吹起她的長發(fā),月光毫無保留地落在她的身上,清麗如畫。 她突然開始咳,斷斷續(xù)續(xù),許久未曾停歇。 喉間泛起淡淡的腥甜,景昀確認那是血的味道,有些新奇地揚起了眉梢。 她很久沒有嘗過自己鮮血的味道了。 咳聲戛然而止。 山道上傳來幾近于無的腳步聲。 景昀將沾血的帕子收回袖中,捋起被風(fēng)吹亂的長發(fā),依舊負手靜靜立在崖邊,目光投向崖外遠處的林海。 來人停在她的身后,沒有出聲。 景昀也沒有回頭。 二人誰都沒有開口,直到天邊的星辰逐漸暗淡,那輪彎月開始沉落。 “還好嗎?”江雪溪輕聲道。 景昀想了想,說:“還好。” 江雪溪輕輕嗯了一聲:“怎么不回去?” 景昀提醒道:“我們不久前才見過面?!?/br> 江雪溪糾正道:“不是不久前,上一次見面是在除夕?!?/br> 景昀平靜地說:“我們當(dāng)時聊了一夜。” 江雪溪黛眉微蹙,認真地問:“我說錯了話嗎?” 景昀說:“沒有啊?!?/br> 江雪溪的嘆息聲像一陣風(fēng),又像一片羽毛,輕飄飄地從景昀心頭拂過。 “那你為什么不肯見我?” 作者有話說: 字數(shù)還差一點,明天補上,希望明天能結(jié)束小世界。 評論區(qū)我都看了,等我確定要寫哪些番外,會在作話說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