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樓月 第106節(jié)
南方天際,幽夜君身形一晃,鮮血狂噴而出,竟被這一劍逼得直接現(xiàn)出了身形。 她震駭?shù)鼗厥住?/br> 與此同時,慕容灼面色微變,張了張口,卻沒有出聲。 這一劍顯然已經(jīng)超出了景昀可以動用的力量,但她看著景昀平靜的神情,于是不再提醒。 因為景昀就是這樣。 她會遵守規(guī)則,但當(dāng)與她要堅持的原則相互沖突時,無論什么規(guī)則都無法束縛她的行動。 景昀的想法很直接,也很簡單。 社稷圖中又發(fā)生了變故,這讓她想起千年前突如其來的動亂,開端也是這樣一場突如其來的禍?zhǔn)隆?/br> 她很不高興,而且有很多人族因此而死。 所以幽夜君必須死,立刻死,死在這里。 幽夜君轉(zhuǎn)過頭來,小手掩口,不住咳血。 乳白色的血不住滴落,顯得十分詭異。 “這就是仙人的力量?”幽夜君問。 她自問自答:“真是……真是強大啊?!?/br> 景昀淡淡道:“這是大乘境巔峰的力量?!?/br> 千年前,幽夜君的父親,那位思君在玄真道尊一劍之下隕落。 千年后,他的女兒亦不能免。 比天空更高的虛空之中,隱有雷鳴般的聲音傳來。 慕容灼心一沉。 這是天罰即將發(fā)動的預(yù)兆。 幽夜君的臉上露出迷茫之色,暴戾煞氣盡數(shù)消散,看上去便像個真正的小女孩了。 “我不想死?!彼f。 景昀沉默片刻,沒有大喊一聲你這魔頭活該受死,也沒有冷笑著質(zhì)問她那些你殺死的人族難道就想死,而是緩緩道:“可以不想死,但不能怕死。” 幽夜君疑惑道:“有什么區(qū)別嗎?” 景昀道:“怕死才會死?!?/br> 幽夜君怕死。 所以南下進入社稷圖,心甘情愿踏入了魔君的圈套。 所以景昀能從容嬅口中問出那些為外人所知的上清宗祖師神識所在,推算出幽夜君會去的地點,并守株待兔等到了她。 不想死可能讓人變得英勇,但怕死往往會使人做出最不理智的決定,然后死的更快。 這是景昀很多年前游歷世間時,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的道理。 幽夜君喃喃道:“是嗎?” 天邊烏云涌起,遮天蔽日,有如黑夜。 這是天地在為一位絕頂強者的離去送行。 幽夜君本就是這天地間最強大的一片黑夜。 天色歸于暗淡,又漸漸明亮。 云層壓得很低,看上去像是漸漸落向大地,寒意涌動,風(fēng)雪漸生。 虛空更高處,雷鳴聲更加劇烈,仿佛神明在醞釀著怒火。 這是天罰。 景昀強行動用封禁的力量,已經(jīng)違反了仙規(guī)律令,眼看天罰即將落下,無論藏身何處,都無法避開秉承天道降下的天罰。 她眨了眨眼,做好了硬扛天罰的準(zhǔn)備。 慕容灼有點害怕。 她毫不猶豫地舉起雙手?jǐn)n在唇邊,清麗的聲音響起,無比明亮,極其悅耳,仿佛足以傳到天穹之上,那人耳邊。 “少師救命啊!” 慕容灼大喊道:“救救阿昀!” 聽到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間,景昀覺得天罰也不過如此。 慕容灼絲毫不能領(lǐng)會景昀的心情,仍在為她做出努力:“少師——” 在她無比期待的目光中,可焚萬物的鳳凰真火沒有出現(xiàn),燒盡天邊醞釀方止,隨時可能落下的天罰。 一道清光撕裂了虛空,仿佛自無垠的世外降下,帶著無比神圣、極其強大的氣息。 清光出現(xiàn),而后散去,像是九天之上神明抬起手,輕輕拂了拂。 于是虛空之上涌動的天罰歸于沉寂。 天罰散去,雷鳴驟止。 慕容灼愕然抬首,景昀眼底微露意外。 “是天君……”慕容灼喃喃道。 仙界銀河之畔,天君隨意落下了一枚棋子。 在她對面,鳳君笑道:“該我出手。” 天君沒有說話,但銀河畔的微風(fēng)已經(jīng)傳達了她的意志。 ——“哦?” 鳳君微笑道:“公主是我的妻子,她在叫我,自然該我出手?!?/br> 天君眨了眨眼。 于是她的意志便在天地之間清晰呈現(xiàn)。 “要受罰的人,是我的臣子?!?/br> 所以自然該她出手。 作者有話說: 抱歉抱歉,存稿箱忘記定時了。 天君是鳳君的jiejie,景昀的上司,天地間最怕景昀出事的人。 終卷 第101章 101 ◎又見辭巢燕子歸,阮郎何事絕音徽。◎ 殿宇寬廣, 煙霧裊裊。 夜明珠柔和的光照亮了整間大殿,大殿中裝飾不多不少,恰到好處, 每一件都是世間罕有的珍奇寶物。 大殿的地面鋪滿了雪白的絨毯, 沾水不濕,浴火不焚。 慕容灼垂下□□的雙腳,輕輕蹭著毯子柔軟的絨毛。 她美麗的眼睛盯著雪白的絨毯, 心中滿是好奇,眼底躍躍欲試,很想用離火燒一燒,看這浴火不焚的毯子能否扛得住鳳凰離火。 她坐在榻邊,榻正中擺著一張烏潤木的小幾,小幾對面坐著另一個女子, 霜衣烏發(fā), 容貌極美, 有如雪夜月光般清冷。 坐在慕容灼對面的自然是景昀。 “天雀羽浴火不焚,說的是尋常凡火。這么好的質(zhì)地,道殿中也尋不出多少,燒掉可惜了?!?/br> 慕容灼眨眨眼,遺憾地放棄了想法。 殿外傳來輕而清的鈴聲。 道殿使用懸風(fēng)鈴作為提示的習(xí)慣, 正是從玄真道尊景昀時起。當(dāng)年純?nèi)A被抱來時還很小,小到不懂事, 有時很是吵鬧, 云臺上下都回蕩著小女孩的咯咯笑聲, 像風(fēng)鈴一樣。 景昀就命人在檐下掛了很多風(fēng)鈴。 后來那些風(fēng)鈴漸漸成了出入云臺求見道尊時的方式。 想到這里, 景昀有些感慨, 又有些微微悵惘。 純?nèi)A是她養(yǎng)大的, 從純?nèi)A還是個搖搖擺擺的極小幼女,一直養(yǎng)到百余歲接任道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孩子便是她的延續(xù)。 延續(xù)不是指血脈,而是指意志與精神。 對于修行者來說,這種延續(xù)比血脈的延續(xù)更為可貴。 慕容灼赤著腳跳下地來,高高興興朝殿門處跑去,很快拎著一個精巧的食盒跑回來。 打開食盒,她秀眉微蹙,有些不滿意。 食盒中擺放著許多珍貴的食物和最上好的甘露,用的食材無一不是修行界極為珍貴之物。并且做的極為精巧,甚至有些為了最大限度地做到精致無暇,犧牲了食材本身蘊含的靈氣與功效,拿到外面去會被人大罵暴殄天物。 不過道殿的廚子這樣做,當(dāng)然有其道理。畢竟沒有人會認為殿內(nèi)這二位還需要通過天材地寶中自帶的靈氣提升修為,這些珍貴的食物最大的作用其實是用來彰顯誠心與恭敬。 淡雅的香氣飄散在空中,可以想見,這些食物的味道一定極好。 慕容灼卻蹙起了眉。 這些食物千好萬好,完美符合世人對仙神的想象。但事實上,仙神本身——至少慕容灼,是不會頓頓餐風(fēng)飲露,非醴泉不飲,非竹實不食的。 她現(xiàn)在只想認認真真啃一只街頭酒樓里燒得rou爛骨脫的肘子。 慕容灼下意識去摸自己的儲物袋,這才想起儲物袋中所有東西都被她拋了出去。 仙器還能自動召回,那些食物、玩器、話本卻是再也找不回來了。 話本。 慕容灼手又是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