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執(zhí)男友安撫指南 第80節(jié)
對面的窗戶里透出來昏暗的燭光,而在這燭光中,一張慘白的面孔儼然朝著自己的方向,嘴大張著,神情里寫滿了恐懼。 縱使那張臉被老舊泛黃的窗戶紙遮掩得朦朧不清,時穆仍一眼識別出了它的主人。 是屋主老劉。 且他的臉上已經(jīng)泛起青灰色,扭曲的五官也早已僵硬,恐怕已經(jīng)死去多時了。 是誰? 是誰在兩人熟睡的時候找到這里,且悄無聲息地將老劉置于死地? 答案昭然若揭。 時穆立刻退進屋里,將身體掩于門框背后,口袋里的手指早已搭上槍的板機,大腦也隨即冷靜克制地運作起來。 敵方既然能在不知不覺之間取走老劉的性命,殺他一個腿腳不便的傷殘人士豈不是手到擒來? 是尚未知曉他的存在?敵人已經(jīng)離開了,還是正蟄伏在黑暗中的某處,正默不作聲地觀察著自己,尋找下手的機會? 時穆還沒來得及分析具體的狀況,便猛然呼吸一滯,仿佛野獸與生俱來的直覺一般,他的神經(jīng)末端被某種難以言表的物質(zhì)觸動,以一個他自己都感到驚訝的反應(yīng)速度回過頭去,朝著背后的黑暗開了一槍。 槍是消音的,子彈旋入空氣的聲音如同鬼魅,并且終止在不遠(yuǎn)處的某一點。 不知名的物體轟然倒下。 時穆不敢貿(mào)然上前,槍口仍然對準(zhǔn)那個方向,另一只手則摸索著點燃了手邊的燭臺。 昏暗的燭光照亮了地上那具不明物體。它的身體很像是某種直立行走的猿類,胸膛處有一個焦糊的彈孔,再往上看,這個怪物的臉被一張青面獠牙的魚臉面具徹底地遮掩住了。 時穆尚未看清那張面具具體是什么模樣,因為同一時間,他感受到了來自門外的四面八方的目光。 樹下,井邊,屋檐上,所有地方似乎都蟄伏著這樣難以辨認(rèn)身份的怪物。它們正伺機而動,妄圖在老劉死不瞑目的眼里,終結(jié)這處荒山野嶺茍延殘喘的第二個生命。 第一百二十三章 牛頭將領(lǐng)的那艘船隊在狂風(fēng)暴雨中如同滄海一粟, 除了靠岸,他們別無選擇。但所有士兵心知肚明的是,眼前的那座僅在濃霧中露出冰山一角的島嶼, 或許并非救命稻草, 而是龍?zhí)痘ue。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他們并未在島上發(fā)現(xiàn)任何之前遭遇過的怪物, 這里似乎是一片死寂之地, 別說蟲鳥的鳴叫,除了海浪拍岸的聲音,也許只有在場的生物能聽見自己胸腔里的心跳聲。 在短暫的休整后,牛頭將領(lǐng)下令分頭搜尋, 而秦游莫名其妙成了其中一支小隊的頭領(lǐng)。他本著能摸魚就絕不受累的心態(tài), 打算就在牛頭將領(lǐng)規(guī)劃的方向上隨便溜達一圈,然而陰差陽錯之間,還真讓他找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東西。 他和那支小隊在距離營地大約十里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一座斷橋,那橋很舊了, 橋索銹跡斑斑,僅剩數(shù)塊腐木組成的橋身因海水侵蝕長滿了苔蘚和真菌, 橋?qū)Π秳t被濃霧籠罩,僅能勉強看出一些參差不齊的輪廓, 在昏暗的海天之間如同一張深淵巨口, 隨時會吞噬妄圖靠近的一切。 但秦游的注意力很快被另一件事物吸引。 橋下, 海水湍急之處,隱約浮現(xiàn)出一座龐然巨物—— 盡管它的表面被大量的浮游植物覆蓋,大部分結(jié)構(gòu)早已支離破碎, 但秦游還是憑借極佳的視力一眼看出了那是一架墜毀的直升機。 在他所處的這個世界,甚至身后還站著身披甲冑、造型千奇百怪的怪物們, 這座陌生又熟悉的物體讓他莫名有種時空交錯的恍惚感。 隨即秦游意識到了什么,將目光投向橋?qū)Π兜哪切┰跐忪F里顯得陰森可怖、卻莫名深深吸引著他的輪廓。 顯然他對那些并不陌生。即使他失去了太多的記憶,但大腦內(nèi)一些模糊的片段告訴他,那是屬于他的故鄉(xiāng)的最為常見的景象: 高樓林立,人潮涌動。 這次遠(yuǎn)征在兩天后草草落幕。雖然遠(yuǎn)達不到預(yù)期的目標(biāo),至少船隊在沒有傷亡前提下,開拓出了一條全新的航線,已經(jīng)足夠向身居高位的那些貴族交代。 而關(guān)于秦游的意外發(fā)現(xiàn),則是以“發(fā)現(xiàn)一座斷橋,但因無其他過橋途徑只好無功而返”的理由,隨便應(yīng)付了過去。 他只是盡力按耐住了只身前往的沖動,并認(rèn)為這個發(fā)現(xiàn)有必要回去告訴時穆。盡管通過之前的推論,他一直以為改變未來的契機存在于彼岸世界的權(quán)利中心,也就是通天樓。 然而當(dāng)秦游跟著船隊又經(jīng)歷了一番波折,推拒了慶功宴,匆忙趕回了老劉家里時,等待他的只是人去樓空的破舊小院,遍地狼藉。 時穆下落不明。 *** “看上去是貴族的親兵,烏壓壓的一片直接闖進去了,那倒霉的農(nóng)戶尸體發(fā)臭才被巡街的發(fā)現(xiàn),不過下等人的命誰會管?自然就不了了之了。至于你說那位,是真的沒人見過?!?/br> 情報販子吐了一口煙,將手里的紙幣數(shù)了又?jǐn)?shù),然后滿意地揣回腰包。 “知道是哪邊的勢力么?” “哪能知道?干我們這行是來錢快,但前提是有命花。做事情這么瞞天過海的,你自己往通天樓邊上那幾派里猜就完了?!?/br> 這情報販子張了一張賊眉鼠眼的臉,一雙狹小的眼睛滴溜轉(zhuǎn)了一圈,朝秦游挑了下眉毛: “兄弟,我看你是熟人介紹,奉勸你一句,別繼續(xù)查下去,不然小命不保。想開點,畢竟你我這樣的,在那些王侯貴族眼里簡直螻蟻不如,高興了就留著,不高興就捏死,哪有那么多計較?!?/br> 他見秦游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就知道自己的好心大概率被當(dāng)成了驢肝肺,于是環(huán)顧了一圈,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 “不過如果你實在想找死,我也攔不住,只要你有能耐,能搭上鏡先生那條線?!?/br> “誰?” “鏡先生?!鼻閳筘溩硬[眼笑道:“往好聽了說,他就是干我們這行的頭頭。這彼岸地界發(fā)生的所有事,沒有哪一件是他不知道的。當(dāng)然,我只是給你指條明路,能不能行得通,看你自己的本事?!?/br> 這句話成為了秦游通過牛頭將領(lǐng)的引薦,決定為金氏家族效勞的一個契機。 原本他曾陰差陽錯救了金大司馬一命,又于牛頭將領(lǐng)口中在兩次遠(yuǎn)征里立下大功,于是從一個隨時命喪黃泉的底層士兵不太光榮地晉升成了金氏手下第一個下等出身的死士。 秦游天生有做這一行的天賦,人類相比于妖怪而言顯得袖珍的身軀最適合遁形于黑暗,再悄無聲息地取走任務(wù)目標(biāo)的性命。他雖然有意收斂鋒芒,但仍然很快成為了金氏手里最鋒利的刀刃之一。 關(guān)于那座島嶼上的斷橋,以及斷橋?qū)Π兜囊磺校坏脮簳r拋在腦后。 當(dāng)前的目的,就是找到時穆,并通過金氏一點點靠近通天樓的權(quán)利中心。 秦游可以確信時穆沒有死,第一是系統(tǒng)從未有過相關(guān)提示,第二則是某天他在一次暗殺任務(wù)中,收到了通過系統(tǒng)贈送的那張功能雞肋的絲絹傳達的信息。 只有短短幾個字: “無礙,勿念,會盡快去找你?!?/br> 但秦游顯然不是被動的人,在他摸魚了一段時間后,由于幫金大司馬解決了一個棘手的眼中釘,竟然真的得到了一個拜訪那位傳說中的鏡先生的機會。 盡管名義上為金氏賣命了這么長時間,除了暗殺目標(biāo)為某些權(quán)貴人物的時候,秦游仍然不具有能出入中央境域的權(quán)利。所以他自從在這個世界回到千年前的時空后,第一次來到這么深入彼岸腹地的地方。 那是一座深山古寺,從山腰遠(yuǎn)眺,斜后方就是高聳入云的通天樓。 兩位小童引秦游穿梭過鱗次櫛比的塔林,來到一座煙霧繚繞的偏殿。 路途中秦游一直在不動聲色的觀察四周,發(fā)現(xiàn)這座古寺所供奉的神像無一例外,都是鳳鳥。 那些莊嚴(yán)肅穆、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鳳鳥,與他記憶中千年后的時穆飼養(yǎng)的那只肥雞最后變化成的形態(tài),竟然有八分相似。 但秦游還來不及多想,兩個長著兔耳朵的小童畢恭畢敬地敲了敲門,然后便離開了。 門開了,秦游走進去,雖然在這個世界待了這么久,他對這里的各種奇形怪狀的生物早已見怪不怪,但在看清殿內(nèi)的情景后,還是不由得眼皮一跳。 那就像是一座有章魚的足踃組成的小山中,包裹著一個屬于人類的、身著寬大祭祀服的上半身,十分具有西幻克蘇魯色彩,在古老肅穆的殿堂里,顯得極具視覺沖擊力。 而秦游在這龐大的生物面前不得不仰頭,才能勉強與那稱得上人類的部分對視。 但定睛一看,并仔細(xì)辨認(rèn)那張面孔后,他愣住了。 那張臉?biāo)浅J煜ぁ?/br> 是讓他來到千年前的罪魁禍?zhǔn)?,也就是靜檀的臉。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同時, 這一幕也瞬間喚醒了秦游的那些不太美妙的回憶。 他遍體生寒,就像應(yīng)激炸毛的毛一樣脊背微弓,做好了隨時從系統(tǒng)倉庫里掏出武器的準(zhǔn)備, 雖然不知道這些靠自己在異世界給資本搬磚賺來的血汗錢換取的武器, 以及生活在底層數(shù)次絕處逢生鍛煉出的身體機能和反應(yīng)能力,對這個比血池里的章魚怪靜檀還大了足足一倍的龐然巨物究竟能發(fā)揮多大的作用。 然而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上卻仍然如同千年后一般, 一片寂然。 甚至他佇立在那里, 就如同寺廟里威嚴(yán)肅穆的佛像,面上無悲無喜,卻讓人心生畏懼,不敢直視。 秦游很快就發(fā)現(xiàn)那張臉雖然和記憶里的如出一轍, 但仍然有略微的不同。這個“靜檀”的面部輪廓更加英挺。通俗來說, 比起他熟知的那副雌雄莫辨的五官,多了幾分男人味。 而對于訪客的到來,那雙漆黑的瞳孔中沒有絲毫波瀾,似乎一切盡在預(yù)料之中。 秦游良好的心理素質(zhì)使他能在極快的速度中掩飾自己的慌亂, 迅速鎮(zhèn)定下來: “我想問幾個問題。” 靜檀一動不動,若不是那些交疊的腕足的形態(tài)過于鮮活, 秦游幾乎都要懷疑他的確只是一座置于廟里的佛像。 “時穆現(xiàn)在在哪?” 眼前這位情報小販,乃至在這個等級森嚴(yán)的異世界地位頗高的金大司makou中都無所不知的鏡先生, 再加上千年后對方在通天樓里的特殊地位, 秦游毫不懷疑他會對時穆的存在以及下落一無所知。 然而他話音落下, 甚至回聲在這空曠的殿堂里回蕩了好幾圈后,靜檀,不, 鏡先生還是毫無反應(yīng),仿佛在跟他玩一二三木頭人。 秦游默默地將自己肌rou線條流暢分明的手臂和時間的粗壯的腕足對比了一番, 不耐/煩的心情又平復(fù)了一些。 他繼續(xù)問: “擄走時穆的勢力是誰?通天樓樓主究竟是神鳥還是覓羅?” “......” “你見過我么?為什么要把我送到千年前?如果火種是神鳥的半個心臟,為什么時穆要問覓羅另一半的下落?” “那只紅尾胖雞的真實身份究竟是什么?還有....你到底男的女的?” 秦游還惦記著靜檀的捆綁和扔血池之仇,見對方一直一動不動裝雕像,便越問越離譜,大有把這頭大章魚的祖宗十八代都刨根問底一遍的氣勢。 沒想到最后一個問題話音還沒落下,突然眼前離自己最近的一條腕足“蹭”地一下,閃電似的朝他伸了過來。 秦游也在瞬間朝著那條足鞘開了一槍。 打中了,但就如同打在密度極高的金屬上,那顆子彈螳臂當(dāng)車似的被壓縮成了不堪入目的一團,彈向了黑暗之中。緊接著,秦游就如同千年后一樣被那條足鞘卷了起來,那把在系統(tǒng)里價格還算昂貴的槍被巨力一絞,被迫摔向地面,然后化作了旁人看不見的數(shù)據(jù)灰飛煙滅了。 秦游的腰上被足足纏了四五圈,他顧不得rou疼自己賺了好久的積分,被迫直面一個早已既定的現(xiàn)實:這個靜檀果然比千年后的更加強大,相比較起來,他替金大司馬殺的那些妖怪根本就是小魚小蝦。 在絕對力量的壓制下,自己根本不是對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從剛才開始就一直這樣啞巴的靜檀竟突然開口說話了: “我認(rèn)得你?!?/br> 他的聲音晦澀難辨,像不知從哪個時空飄過來的似的: “我在......神鳥的心臟里見過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