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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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后的凌彥安再次投入手語翻譯的義工,同時準備著暑期時即將來臨的乙級翻譯執(zhí)照。雖忙碌,他卻樂此不疲。不得不說,這種被人需要的感覺令他十分振奮。 待凌彥安再次踏上m國領土時,已是十二月中旬。他十分嚮往國外那過節(jié)的氣氛,期盼學長能帶他見到家家戶戶吊起的圣誕燈束,和許久前在雜志里看過的巨型圣誕樹。 凌彥安這一次的來訪日期,碰巧趕上了蕭濟嵐任職公司的圣誕晚會。蕭濟嵐,卻不打算參與,尤其是上一次小學弟造訪時他搞砸了外出參觀的機會。這次他可不想再失約于學弟。 「對不起,那幾天我高中的朋友正好來訪,很不湊巧,看來我要錯過了。」蕭濟嵐假作歉意地說。 「沒關係啊!也帶他來嘛!這圣誕晚會本來就是家屬也能參加的。他正好來拜訪那就算是你的家屬嘍。我們每年都搞得很盛大,你去年來過你也知道。他會覺得很好玩的?!共块T主管說道,絲毫不在意地大方邀請了這位不應算是家屬的朋友。 「喔,沒問題,那我問問他?!故挐鷯褂仓^皮說道,不敢拒絕上司,也不太確定小學弟適不適合那種場合。 會不會說錯話,做錯事。 凌彥安同樣在夜間到達,他倆同樣地纏綿不止。兩人在釋放累積已久的思念與情意后,這才談起圣誕晚會這事。 「對不起,這次明明想單獨帶你出去逛逛的,可是我主管已經(jīng)開口邀請你一起來參加晚會了,我就沒什么更好的理由拒絕?!故挐鷯褂行﹩蕷獾睾托W弟提起,在床上由后擁抱他的雙臂又緊了些。 「沒關係啊!我也想去開開眼界!外國人的圣誕晚會一定辦得很隆重!」凌彥安雀躍地回,輕拍了在他腰間的手臂。 「我...沒有和別人提起你和我的關係。他們只知道你是我朋友?!故挐鷯箳暝靥岬?深怕小學弟為此不開心。 怔了會,凌彥安轉過身,明亮的雙眸望著他,輕聲道:「我能理解,畢竟我們的關係比較敏感?!?/br> 感激男人的通情達理,蕭濟嵐在他額間給予了一吻,再說:「其實這也是私事,外國人這方面比較注意,沒有過問太多過的?!?/br> 點了點頭。凌彥安對他微笑著,心中不知為何,卻也有些失落。 偌大廳堂內,播放著爵士樂版的經(jīng)典圣誕歌曲。這是在紐都市中心內的一所高級宴會廳,位于高樓頂層。一入口,便能見到幾乎碰著天花板的大型圣誕樹,樹上佈滿了眼花撩亂的燈串與吊飾。寬敞半開放式的露天陽臺可見著市區(qū)的燦爛與繁華。成排迷你冷杉豎立于廳內各處,由下往上打著藍紫色燈光,將冷杉所代表的圣誕氣息發(fā)酵為時尚又唯美的存在。室內的數(shù)座投影機,正安靜地投放著片片六角雪花至光滑地板,令凌彥安不禁想一腳踩著一片雪花向前蹦去。 雖心中興奮無比,他想一一上前觸碰觀賞這些有趣的裝置,但凌彥安明瞭,這樣的宴會,可不允許他有探索一切的幼稚舉動。他身為學長的「家屬」,是有必要確保自己行為舉止妥當,不讓學長出糗的。所以,他強作鎮(zhèn)定地欣賞著廳內各式圣誕裝飾。 晚會的開始,便是雞尾酒社交時間,早到賓客可悠間地喝酒聊天,等待其他人接連到場。到達的人們紛紛找尋工作伙伴間聊,介紹親屬,以便聯(lián)系感情。蕭濟嵐也不意外,他帶著小學弟準時到達,便遇上了備考戰(zhàn)友之一,eric。蕭濟嵐立刻邁步向前問候,并介紹了凌彥安與他認識。兩人握手問了好。 在其他人陸陸續(xù)續(xù)到達后,原先有些冷清的會場漸漸熱絡了起來,交談聲此起彼落。學長一一和他平日工作時的伙伴打招呼,凌彥安便如同陰影般,因陌生的人們與環(huán)境,學長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以免落單。因無法以英語飛快地進行交談,他始終也僅能笑臉以待。 這時的amanda姍姍來遲,身穿墨色小洋裝,凸顯了她高?傲人的身材。 「gene!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爸媽。爸,媽,這位就是我和你們常提到的同事,我們在一起備考好久了。gene今年春天也考到了副精算師的執(zhí)照,目前在準備下一個考試。」amanda拉著父母趕來和蕭濟嵐問好。 「您們好,我叫gene,很高興認識您們。這是我的高中時的朋友,叫andy。andy,這位是amanda,我備考的同伴之一?!褂卸Y地做了簡單介紹,蕭濟嵐毫無興趣久留,準備寒暄片刻后便離開。 「我父母他們從波城前來陪我過節(jié)。反正我也沒男朋友,就把他們也帶來了。」無視了蕭濟嵐身旁的朋友,amanda和蕭濟嵐綻放了最迷人的笑容后說道。 「波城現(xiàn)在一定已經(jīng)很冷了吧?下過大雪了嗎?」蕭濟嵐淺淺一笑問起,對于amanda的笑容無動于衷。 「大雪倒還沒,小雪已經(jīng)下過了三場。」amanda的母親笑吟吟地回,目光緊盯著蕭濟嵐,似乎對他非常中意。 這名秀麗的女人未曾望向凌彥安,彷彿當他是空氣。精心化出的眼妝將雙眸點綴地更加艷麗,她就以這么一雙眼眸頻頻注視著蕭濟嵐。凌彥安當然看懂了,那是愛慕傾心?的目光。盼著以流利英語與他人談笑自若的蕭濟嵐,凌彥安感到有些自卑,頓時感到學長的身旁或許需要如amanda這樣同等優(yōu)秀的人才配得上他。 整場晚宴下來,凌彥安只覺得自己格格不入。論服飾裝扮,甚至舉止談吐而言,這里的人們顯得精緻高貴多了,而自己只不過是個來自他國鄉(xiāng)郊的小職員,英文跟不太上,連工作或生活的共同語言也無,他好似條出了水的魚,無法適應這不屬于自己的空氣。但,望著遠處的蕭濟嵐如魚得水般和他人愉快地聊著天,自己也只能百般無聊卻耐心無比地等待晚會結束。坐在桌旁的他,不知不覺地?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或許是喝了酒,壯了膽,凌彥安終于起身舉步走至廳內各處欣賞宴會布置打發(fā)時間。其中,他不乏碰見了其他參與晚會的賓客。雖英語仍有腔調,語速慢慢悠悠,他依然與他人交談了起來。努力地與人攀談,凌彥安卻換回他人的漠視和疏離,畢竟,無人愿花費多馀的時間與精力和一名英語不精的陌生人談話。 沮喪的,凌彥安來到了陽臺透透氣。這陽臺可真不是蓋的,視野極好,而就算在十二月的室外,到處設置了取暖燈,絲毫感覺不到寒冷。凌彥安自高處向下望去,即使已近夜晚十一點,街道依舊車水馬龍,流光溢彩。附近的辦公大樓內燈光耀眼,宛如一顆顆星星融入了漆黑的天空中,成為浩瀚銀河的一部分??磥?喝得微醺,萬物皆美,但為什么身處于這綺麗的圣誕宴會廳中,他卻仍然覺得十分空虛? 凌彥安想著,將頭歇于放在欄桿上的雙臂,雙眸靜靜地凝視著人造星辰,回憶起在奶奶家里聽圣誕歌曲,喝蛋奶酒應景,修補老舊損壞的圣誕裝飾,和奶奶一同說說笑笑,那才是最溫暖美滿的,圣誕節(jié)該有的樣子。 「所以,你特別飛來m國看gene的嗎?」嗓音自凌彥安身后傳來,eric來到凌彥安身旁,雙手也同他一般寄放于欄桿上,輕快地問起。 「沒有,我是來m國參研討會,有機會順便來這里看他的?!沽鑿┌仓逼鹆松眢w,緩慢答道。 「喔?國際的研討會?那你是...醫(yī)務人員?」eric好奇地問。 「不,我是研究人員,農業(yè)生化研究員?!沽鑿┌不亍?/br> 聽見這名瘦小男人提到農業(yè),eric頓時來了興趣,他說:「喔?我父母都是農民,我是在艾州鄉(xiāng)村間長大的,你知道,就是馬鈴薯很有名的那一州?!?/br> 凌彥安笑著回:「我知道,艾州也種了很多大麥和小麥,對不對?」 點著頭輕笑,eric再說:「我父母怎么想也沒想到我會選擇不踏入他們的行業(yè)。他們一直覺得我會和他們一樣在同個地方生長到老死。其實別說他們,連我自己也很意外。我有其他三名手足,只有我一個人踏出了艾州?!?/br> 凌彥安回:「我能想像為什么。這里很有活力,很熱鬧,夜景也很美?!?/br> 「或許吧,我當初就是不想在所有商店六點就打烊,什么夜間娛樂生活都沒有的無聊鄉(xiāng)下度過馀生,所以才出來的。說起夜間娛樂,你看過在石菲樂中心的圣誕擺設了嗎?」eric解釋后問道。 「還沒,那是什么?」凌彥安搖了搖頭,好奇地問道。 「每年十二月初,石菲樂中心都會搭起好幾層樓高的巨型圣誕樹。他們會先辦個點燈儀式,吸引大家過去觀賞。中心的廣場,會轉為溜冰池,大人小孩都能進去溜冰。附近的街道也到處都是圣誕裝飾,去年的布置是巨型圣誕樹吊飾球,還有鑲滿了小燈的樹啊,建筑啊,反正就是一片燦亮?!筫ric以冷靜的神態(tài)說明著聽似新奇的景象,看來圣誕節(jié)的魔法似乎對他這名成年人已失去了新鮮感。 「那一定很美?!沽鑿┌擦w慕地回,瞥了一眼依然在遠處與他人交談的蕭濟嵐。 就算心里十分嚮往,凌彥安了解他不能貪心。蕭濟嵐已經(jīng)帶他來晚宴了,現(xiàn)在也看見了華麗的宴會廳佈置開了眼界,他不能再麻煩學長帶自己在這么晚了的時間上街去看eric口中訴說的石菲樂中心。 「謝謝你陪我聊天。我在這里除了gene,也不認識其他人,要聊還真聊不起來呢!」凌彥安道謝。 「哈哈,不客氣。你別介意,這里的人大多是在大城市的高壓生活下成功地有了好的工作和成就,態(tài)度就難免自負了些,就只喜歡和自己認識的人打好關係,多些機會往上爬升罷了?!筫ric有些輕蔑地解釋道。 此話逗笑了凌彥安,他開口:「等等,你也是這里的一員啊!」 不語,?eric看著他,隨即也咧嘴一笑,他發(fā)覺自己說錯了話,有些難為情。方才貶的不只有自己,好像也冒犯到了這捲發(fā)男人的朋友啊! 「我是特別的,我是例外!喔還有你學長也是例外!」eric開玩笑道,但事實上他上次看見蕭濟嵐時,他依舊在和某人談著天,貌似冷落了這名叫andy的朋友一晚上,應驗了他剛剛才不小心而脫口而出的話。 蕭濟嵐方才便已注意到了小學弟和eric在陽臺一處談笑甚歡。有些擔心凌彥安是否在不經(jīng)意中和eric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他故作自然卻急忙地結束了與他人的對話趕來。 「你們在聊什么啊?」蕭濟嵐假作不經(jīng)意地問起,目光瞅著矮小的捲發(fā)男子。 凌彥安回:「我們在聊圣誕佈置呢!這里真的好漂亮!」 神色有些不自在,凌彥安的笑容在看見學長時收斂了些,畢竟今晚他們未有太多機會相處于一塊,連話也沒說上幾句?;蛟S,自己潛意識里真怪罪學長將自己丟下到處談天而心生不滿。 不對,他又在貪心了。能和學長在同一場合中他便應感到十分幸運了,不能再耍什么幼稚的脾氣。 eric附和:「嗯,每年的圣誕晚會設計都不同呢,我很期待明年也能見著你參加晚會?!?/br> 說罷,eric便轉身告辭。 終于有機會獨處,兩人卻默不作聲,只是靜靜地俯視高樓下來往的車輛,因距離遙遠而顯得渺小,如滴滴泛著明光的水珠四處流溢。 偷偷瞄了眼學長,凌彥安見他臉色仍然深沉,擔憂地問道:「學長,你怎么了?碰到不好應付的人了嗎?」 未回答男人的問題,蕭濟嵐嘆了口氣后問:「你沒有不小心說了什么不該說的吧?」 心一沉,凌彥安嘴中泛起苦味。不知是心理因素,亦或是喝了太多酒而口乾舌燥,他只能乾笑一聲,回答:「沒有,當然沒有。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負面情緒在凌彥安心中積壓,或許今晚陪同蕭濟嵐來參加晚會是個錯誤。 「對不起,我不是在質問你,我只是很擔心如果被發(fā)現(xiàn)我們的關係后會不被認可,被排擠,壓力很大而已?!乖跈跅U上的雙手緊了緊,蕭濟嵐埋首于其中后吐出。 「沒有的事,學長,那我就好好坐著等你就好。你放心去社交吧。」凌彥安安慰著,拍了拍學長肩膀,抑制剛才差點摟上他的習慣,也抑制了自己對學長的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