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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她想混吃等死(女尊np)在線閱讀 - (六一)拜月宴(四)

(六一)拜月宴(四)

    各位中秋快樂!

    這章就不等明天發(fā)啦,中秋節(jié)當(dāng)然要寫林沅吃癟以娛書友。

    失血過多、踉蹌暈眩在梧桐暗巷那一刻,林沅腦中閃過的,并非今日所遇的重重殺招,反是他的小同鄉(xiāng)被推下水前那雙極亮、極亮的眼睛。

    那些林沅熟識的壞與更壞的情緒藉由眼淚傾瀉而出,最終悉數(shù)消失在水池里。

    他敲碎了小同鄉(xiāng)對他沒來由的幻想,告訴她人類就是這樣不能付諸以信任與感情的東西。

    林湘……會來么?

    自幼時握起兇器的那天起,他便做好了會被誰殺掉的覺悟。

    小同鄉(xiāng)來了。

    清秋里,月色下,仰望那道漸近的曖昧輪廓,奄奄一息的林沅露出了笑容。

    在生與死的角斗場上,她還是個新手。

    “我……見到了……咳咳,明月…”他斷斷續(xù)續(xù)地喘息著,血從失色的嘴唇中咳出來,“……你…你要聽嗎?”

    暖黃的燈輝下,他沒有焦距的雙眸里好像流涌著漩渦。

    “你今天當(dāng)然會見到他?!?/br>
    寒光在手,叁步之遙,林湘停步,垂眸漠然地掃視他身上的道道傷口:“這和我沒什么關(guān)系,更和現(xiàn)在的事沒任何關(guān)系?!?/br>
    “他拒絕皇……皇帝將…他脫籍抬為……太女侍君的…垂恩,聲稱自咳咳咳……自己,同太女素絲…無染……這,也和你…無關(guān)嗎……”

    「君母慈恩,卑奴感激涕零——然而,奴絕不敢以濁身損毀殿下清名,更不敢生欺天之心謀求私利。太女殿下冰清玉潤,只因喜愛曲戲,才賜奴姓名,并以知交之禮垂愛,卑奴亦以一片知交之心、以出出登臺之戲報答。過去如此,今后依然。伏請……伏請圣上鑒察,仍許卑奴以梨園技藝,回報……東嶺殿下知遇恩情之萬一。」

    深深拜伏在地,明月用月一樣清寒的嗓音娓娓而言,誠惶誠恐、悲戚切切。

    一個戲子,不為自己沉淪樂籍著想,反倒說出這樣大義凜然、全意禮敬太女的肺腑之言。彼時,耳聽著被勾起一線慈母心腸的皇帝對此的連連贊聲,林沅從那戲子瀲滟垂落的眼波中,窺見幾縷無法掩飾的脈脈情思。

    為誰呢?

    他望著自己面前的小“同鄉(xiāng)”。

    “所以?”俯下身,將冰涼的刀尖抵在林沅頸上,林湘抬腕,用刀鋒描摹他下頜的走向,正如許久之前,林沅以簪尖劃過她的臉頰。血液自刀尖一路溢出肌表,連成一條顏色晦暗的血線。近乎輕佻地以短刃抬起他的下巴,林湘直視他覆著血污的、汗涔涔的眼眉。

    “我說了,他如何是他的事。你認(rèn)為我能左右半點?林沅,不要提別人如何,我跟你之間從來沒有第叁個人?,F(xiàn)在,此時此刻,我只問:你怎樣想?”

    刀尖刺入頜下皮rou,體內(nèi)不多的血又向外流,溫順地抬起下頜,林沅仍是那幅懨懨欲昏的將死模樣,緩慢眨動的睫羽下,是一雙不曾波動的眼瞳。

    林湘知道,書里的那只鳳凰無論面對怎樣的絕境,都不曾后悔認(rèn)錯過。

    真可笑啊,她還是問出了這種問題。

    “…我在想……”努力抬起眼睫,林沅凝視著她,“影視…文……學(xué),戲劇……”

    “你……在哪…里知……知道……”他又咳嗽起來,血順著刀刃蜿蜒,染紅了林湘持刀的手指?!拔摇摹隆绷窒嫒绱司珳?zhǔn)地找到了他。

    “網(wǎng)文……”回憶兩人相認(rèn)那日林湘懼怯卻暗含親近的字字句句,他重復(fù)她當(dāng)時的解釋:“…網(wǎng)……絡(luò)文學(xué)……”

    “嗯?!绷窒鏇]去否認(rèn)。

    事到如今,這種事情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

    “林沅——”仲秋團圓的時節(jié)里,她唇角揚起一個極淺的、很快消融進沉沉夜色里的笑容,“那天你問了我很多事,我沒敢對你說,其實,你是里面一個我很喜歡、很喜歡的角色……我是說,曾經(jīng)?!?/br>
    夜風(fēng)吹拂燈芯,晃動她眼底映出的火光,那樣明亮,一如落水前林湘直直望向他那既笑且哭的眸光。

    “這樣啊……”

    氣若懸絲地喃喃,耷拉了眼皮不再去看她,雙目半闔著,精力不濟的林沅垂下了頭,下頜貼在刀背上將昏未昏。

    對他坦白的林湘、落入水池的林湘、救下明月的林湘、竹峙每日稟報中的林湘、鄭重和他談起過去的林湘……他將關(guān)于小“同鄉(xiāng)”的種種都記在心中,林湘了解他的故事,林沅又何嘗不了解她的性格?

    她既然自己動手,就不會在這里殺了他。

    林湘收回抵在他喉上的短刀。

    兩人那些的恩怨糾葛,沒說的,她今夜都說了出來,不說的,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這就夠了。

    從林沅倚靠的雜物堆里隨意掂起一個重物,也不挑是板是棍,林湘沖著他的腦袋砸下去。

    碎裂的木板掉在地面,無聲昏垂了頭顱,林沅額前多出一個血rou模糊的傷口。

    沒有停手,林湘在同樣的位置又砸一下。

    血液飛濺,梧桐葉里,鳳凰了無生息。

    從背后取下下午買來的包袱,她蹲下身,將林沅身上綁縛的那些用空了的暗器裝置統(tǒng)統(tǒng)卸下來收好,然后拿麻繩捆緊了對方的手腳,把他整個人都裝進麻袋里。

    把包袱里那件干凈的外衫換上,背著麻袋,林湘從暗巷里出來。

    元宵奔到她面前,滿臉緊張地上下打量,然后指著林湘的臉伸出手要碰她。

    “沒事?!绷窒?zhèn)阮^躲開他的手指,“不是我的,應(yīng)該是沒擦干凈?!?/br>
    她記得溫?zé)岬难獮R到臉上的觸感,濕膩而惡心。

    “不要指,也不用幫我擦,元宵,我自己來。”

    放下麻袋,她把背在胸前的包袱扯扯,從懷里掏出一只帕子,手腳粗暴地又擦一遍自己的臉。

    兩人沉默著返回巷口。

    林沅本身就重,她又塞了點別的東西遮掩,體力吃不消,背不了多久,到后面,林湘幾乎是拖著袋子走,一路行人避避讓讓,一無所知地見證她的罪孽。

    騾車夫等在巷口,見他們這樣出來,熱情地想幫忙提東西上去,林湘擺手拒絕,沉下氣自己去拽。

    一次,兩次,她氣喘吁吁把袋子搬了上去。

    “姑娘,您這貨真夠沉的?!避嚪蛐Σ[瞇搭話。

    “我給您加車費。”

    “哎呦——謝謝您咧!快快,咱上車走嘍。”

    林湘應(yīng)了聲,扭臉問元宵:“你呢?跟我回去還是回家?”

    元宵抬手指車廂。

    他今天是要跟到底了。

    “林七——”正要抬腿爬上車去,有人叫住了她。

    她回過頭。

    即將被她改變命運的尚黎光立在路旁燈影下,身后跟著幾個仆從。主動掀開面前的垂紗,文弱的少年郎嘴角含笑,色若琥珀的清亮眼眸輕柔地凝睇著她。

    “沒想到竟會在這里同你遇上,林七,仲夕順?biāo)臁!?/br>
    “嗯?!秉c點頭,林湘試圖去彎嘴角。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笑出來,“你……你也是。”

    “夜還未深,你這就要歸家了么?”目光看向騾車,尚黎光向她請教,“我很少逛燈會,你知道這會上有無甚么好玩的去處嗎?”

    “都挺好的?!绷窒娼┲暎驍噙€想問什么的少年,“我先走了,你慢慢逛?!?/br>
    林七和她書舍的男工一前一后上了騾車。窄而老破的騾車揚起車塵,慢慢駛離了燈市而去。

    沉重到需要被拖行的麻袋和她濺了幾點紅意的鞋面仍在腦中盤桓,想起來時所見的從順文門方向漸漸四蔓的輝煌火把,尚黎光斂目深思。

    騾車拐了個彎,正是與來此的軍士同向而駛,若再拖一會兒,林七只怕要被她們遇上。

    因此,她才這般舉止失當(dāng)么?

    不像。

    林七是……他閉目過了遍她的舉止神態(tài)。

    并不是軍士的緣故,林七只是要避著他。從第二次見面起,她在自己面前就一直很不自然。

    “公子,還逛燈會嗎?”身后,余音猶豫著出聲。自打發(fā)現(xiàn)那個林七后,他家公子的目光就一直粘在人家身上,還特意行了過來,說出剛至燈會的謊話。

    “不急?!?/br>
    轉(zhuǎn)身回步,眸光落向被游人飄搖衣袂遮覆的地面,尚黎光聲線中慣常攜著的笑意里多了分真心,“時間還長,自是要多逛上一會兒?!?/br>
    在離拜月宴不過數(shù)里之遙的燈會上,林七她,究竟在做什么呢?

    尚黎光有預(yù)感,對他來說,這會是個用得上的秘密。

    “余音,你同我一起逛逛。”他輕喚自小陪伴自己的小廝,復(fù)而從腰間荷包里取出一個銀錁子遞給其他仆從,“一年一次的團圓夜,難為你們受累陪我出來,這點銀子拿去走走看看,去攤上買些吃食玩意兒,你們也盡興地過過節(jié)?!?/br>
    仆從們眉開眼笑應(yīng)了。

    循著痕跡,尚黎光最終找到一處鋪了梧桐落葉的暗巷。

    栽下梧桐樹,引得鳳凰來。

    離順文門不算很遠(yuǎn),在這種地方種植梧桐卻不精心養(yǎng)護——

    兩側(cè)的高墻飛瓦無人打理,斑駁的紅漆脫落殘損,映襯著夾縫間的頑草,顯得蕭條而破敗。如此高宅深府卻荒涼無人接手,恐怕是……備受先帝寵信的官員之宅邸。怪不得兩宅間的夾巷能被他人用來扔放雜物。

    林七真是尋了個好地方。

    尚黎光更添一分探究的興趣。

    嗅著朽木氣息之下那陣隱隱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平復(fù)呼吸,他命余音守在巷口不許擅動,自己則干脆摘了頭上的礙眼玩意兒,提了盞小燈直趨進去。

    燈火映出了只是草草收拾的現(xiàn)場。

    呵——

    皇城腳下,乾坤朗朗,她竟有這般通天的膽量。

    會是誰呢。

    瞥一眼四周的磚墻石板,伏腰以錦帕拾起一小塊染血的木屑,尚黎光將它收入懷中,隨后向外退了數(shù)步,對著梧桐枯葉和一地歪七倒八的雜物,揚手扔出了所持的提燈。

    燈芯翻倒、燈油傾瀉,幾乎是立時便引燃了錦質(zhì)的燈罩,很快,又貪得無厭地去燒毀眼前這堆多半是木質(zhì)的破爛,將所有痕跡和證據(jù)盡數(shù)吞噬在烈焰里。

    夜風(fēng)下,火光越來越高,映紅了尚黎光蒼白的眼眉。

    看——這下多明亮。

    壓下咳嗽的欲望,輕盈盈轉(zhuǎn)身,尚黎光走了兩步,然后踉蹌蹌加快了步伐,他身子骨極差,這樣跑幾步臉就完全紅了,呼吸紊亂得厲害。最終,搖搖欲墜的病弱身軀被聞到焦味猶豫要不要進來的余音扶住。

    不等緩過氣息,他連忙開口:“去找人——光線晦暗,我竟在里面絆跤摔了燈,巷子里堆著木頭,走水了——”

    焦急地解釋,他劇烈咳嗽起來。余音哪敢在這時候丟開手,只好扶著他先吃了帶在身上的丸藥,再陪著他轉(zhuǎn)回?zé)羰姓胰恕?/br>
    火光漸高,氣味也越發(fā)作嘔,不等余音告知幾個人,人群便你傳我看都往這里奔來了。

    “是奴不慎。”遮面的垂紗此刻又帶在了頭上,尚黎光以虛聲病語解釋了自己的過錯,對救火的居民們一次次行禮致歉,他許下諾言:“這里的一應(yīng)損失,奴和尚府都會如數(shù)賠償。”

    儀態(tài)端方的大家公子輕易憑借他的折節(jié)與財帛,贏得了人們的諒解。連很快趕來、盔甲齊整的禁軍軍士們也沒問他的罪。被軍士的小隊長勸著在路旁的小凳上坐下,尚黎光仍關(guān)心著走水的小巷,頻頻凝望的模樣看著憂心極了。

    “尚九郎!”

    一道焦急而熟悉的聲音喚他。

    不再關(guān)注暗巷和那些“迅速”趕來救火的軍士們,回轉(zhuǎn)了眸光,被余光攙扶著起身行禮,覆面的白紗下,尚黎光淺淺笑了。

    “尚九見過柳先生——”

    毫不避讓,他迎上這位自己自小視作楷模的前輩的目光。

    **

    這章兩人同時出鏡,就沒把湘湘眼中的林沅寫成“她”,不然太亂了。

    素絲無染,又是《大明王朝》里的,一時想不到別的含蓄同義詞。

    不知道說過沒,林沅今后最討厭的就是明月,要不是他和湘湘確實有代溝(網(wǎng)齡方面),一定會用綠茶之類的字眼去攻擊明月,然而明月哪里是綠茶呢,最茶的那個分明是他的狗腿子(無貶義)尚九公子呀,只不過人家不去茶他罷了。

    順便,和阿魚我討論討論劇情唄,自娛自樂的話熱情真的會被消耗的。

    附贈一個不會存在的OOC小劇場:

    很久很久以后,某些男人聚在一起討(xuan)論(yao)屬于他和湘湘的“第一次”。

    聽到許多諸如“第一個魚水相諧”“第一個成婚(工整大楷)”“第一喜歡他的臉”的描述后,格外被湘湘針對的林沅思考一秒,云淡風(fēng)輕:

    “哦,她第一個對我表白心跡。她說,她很喜歡很喜歡我?!?/br>
    湘湘說過的:你是網(wǎng)文里的一個我很喜歡、很喜歡的角色……曾經(jīng)。

    林沅選擇性記住的:你是我很喜歡、很喜歡的人……永遠(yuǎn)。

    誰說這不是雙向奔赴呢朋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