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旸道：“我與阿珝前世相誤，此生重逢，必不會再重蹈覆轍，何來迷途一說？”

    如來道：“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蘊(yùn)盛。你生而為神，免去生老病死之苦，卻因心中怨憎，造下殺業(yè)，陰差陽錯，與所愛別離千年。孽業(yè)未消，此世亦要受求不得之苦，被五蘊(yùn)炙烤，夙夜難安。若心性不堅(jiān)，恐生妄念?！?/br>
    “晚輩愚鈍，請問尊者，他此世既已在我身邊，我又為何會受這求不得之苦？”

    “因他前世受盡怨憎會、愛別離之苦，此生因緣造化，便得無愛、無憎、無嗔、無癡之身。人雖在，心卻泯。你之情愛于他，便與山石草木無異?！?/br>
    青旸默了片刻，問：“何種因緣造化，可有解法？”

    如來望向他，聲如江上清風(fēng)：“應(yīng)無所往，而生其心。行無所求，即得所求?！?

    *

    天幕昏黑如血，風(fēng)起云涌，一簇簇金紅色火焰如流星急墜，鋪天蓋地砸向大地，將蒼山碧湖都燒得一片赤紅。

    烈火煌煌中，鳳凰高亢悲壯的鳴叫自云間而來，盤桓回蕩，如一曲凄絕的哀歌。

    驀然，一只青鸞從云端直直墜落下來，艷麗的青藍(lán)色羽翅從中彎折，像是生生折斷了。

    她跌落在地上，化作一個穿黛藍(lán)衣裙的女子，眉目凌厲似冷玉，額心生著一簇青藍(lán)火焰。

    那番秾麗奪目的眉眼，如神女揮筆落墨，一筆一畫竟像極了洛珝。

    只是那漂亮的面龐，此時因極度的痛苦而扭曲著，她捂住心口，猛然嘔出一口殷紅鮮血。

    周圍喊殺聲如震山海，殘影幢幢，飛快地四處游走，卻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她似已是強(qiáng)弩之末，額間冷汗涔涔，卻還強(qiáng)撐住身體，修長細(xì)瘦的雪臂化作青色羽翅，幾番振動，竟是試圖強(qiáng)行飛起來。

    就在這時，背后一條森黑巨蟒悄然逼近，眼如銅黃巨燈，只見一隙寒光閃過，鮮紅的蛇信子便猝然射出，如鋒利無比的刀尖，猛地刺穿了女子的心臟！

    那欲飛的羽翅驟然耷下，女子面上爬滿痛苦之色，卻眼神一狠，忽然揮動翅膀朝后方大力掃去，直直拍在巨蟒身上！

    一時間塵土飛揚(yáng)，巨蟒被拍出老遠(yuǎn)，如一座巨丘撞在山石上，沒了聲息。

    女子再也支撐不住，倒在地上，遙望著漫天粲然火雨，閉上了眼睛。

    她的身體如同風(fēng)化，從一頭青絲至染血的裙擺，一寸寸化作細(xì)小晶瑩的沙粒，隨風(fēng)而散。

    不...不要——

    痛徹心扉的感覺猝然攫緊心臟，洛珝猛地從夢中驚醒過來，臉色煞白，驚魂未定地大口喘氣。

    他剛一動青旸便醒了，見他一副被嚇慘了的模樣，把他抱入懷中輕輕拍著。

    好一會兒，懷中人戰(zhàn)栗的幅度小了下來，方才柔聲問：“做噩夢了？”

    洛珝卻只是怔忪地望著天花板，唇色發(fā)白。

    他兀地想起阿妞阿妹，也是這般如沙在他眼前消散，也是這般撕心裂肺的痛楚，他卻什么也做不了。

    青旸在他臉上落下一個輕吻：“阿珝夢見什么了？”

    洛珝神情恍惚，仿佛絲毫不設(shè)防，此時別人問什么他就能答什么。

    他眼神渙散，答得斷斷續(xù)續(xù)：“我夢見...鳳凰...青色的...她，她長得和我好像，她死了...”

    青旸神色陡然一變，卻在洛珝的目光轉(zhuǎn)過來前迅速恢復(fù)原狀。

    洛珝抓著他的手臂，望著他的眸子因?yàn)槲窇侄袒贪l(fā)抖：“還有蛇...好大的蛇...黑色的...”

    在洛珝看不見的地方，青旸的五指猝然攥緊了，指甲深陷進(jìn)皮rou，幾不可察地發(fā)著抖，仿佛在極力克制著什么。

    可他面上卻神色如常，吻了吻洛珝的額頭，聲音柔如四月微雨：“沒有什么蛇，那條饜蛇已經(jīng)被我殺死了，不會再害人了，阿珝莫怕?！?/br>
    洛珝抖抖索索問：“...是饜蛇嗎？”

    青旸溫聲道：“還有什么蛇呢？”

    洛珝囁嚅著：“可是我都沒有見過那條饜蛇，怎么會夢見它...”

    青旸一頓，溫柔道：“你也沒見過那只青色的鳳凰，不也夢見了？”

    洛珝想了想，呆呆道：“好像是哦...”

    青旸笑著捏了捏他的鼻尖：“阿珝膽子小，這次下界把我的小鳳凰嚇壞了，明日我讓人拿些安神香來，你就不會再做噩夢了?！?/br>
    洛珝被噩夢一嚇，反應(yīng)都變慢了不少，好半天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

    因?yàn)楹ε?，他難得主動地往青旸懷里縮了縮，把頭靠在溫?zé)釋捄竦男靥派?，抱緊他，閉上了眼睛。

    青旸環(huán)住他，在他耳邊輕輕道：“睡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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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攻害的啊不要打我

    注：1 前半句“應(yīng)無所往，而生其心”引自《金剛經(jīng)》

    第29章 綠茶龍

    翌日，安神香就被送至了殿里。

    這香聞起來清淡柔和，哪怕聞久了也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晚上，洛珝果然沒有再做噩夢，不僅沒做噩夢，還做了個美夢。

    他夢見天上劈里啪啦地掉金子，把他的院子都堆滿了。他兩眼放光，吭哧吭哧把金子往他乾坤袋里塞，塞了好久都沒塞完。

    忽然，青旸出現(xiàn)了，說要幫他一起塞。

    洛珝眼神警惕地抱著懷里的金子，說這是我的十個億，你一塊兒金子也不許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