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別人，也別看父母，去看看你自己的心。問問你自己，你難道沒有一剎那，覺得自己摸到了愛情的邊緣嗎？”

    路澄垂著頭，放在一旁的手機亮了起來。

    他拿過來一看，是那個群名是他們?nèi)齻€人微信名字加頓號的群里，江鶴在撒潑打滾和林歸途吵架。

    【raki：發(fā)群里！私聊什么呀，我也要看！】

    【林歸途：我服了，那我加他微信干嘛，我倆互刪直接群聊？】

    【raki：我就是這個意思！我就是這個意思！】

    【林歸途：你屁股和腦袋裝反了吧，你說什么??？你能不能不要吃飛醋！】

    【raki：[呆滯.jpg][嘴硬.gif]】

    【raki：什么吃醋，我沒有！我只是出于朋友的關(guān)心！】

    【林歸途：是嗎？出于朋友的關(guān)心嗎？那我以朋友的身份來看，路澄和江澈站在一起順眼多了，對不對？】

    【raki：什么??！順誰的眼？順哪只眼？屁^眼！】

    路澄本來滿腔感慨全被打散了，他扣了個1。

    【綠橙子：1】

    示意這是群，他是人，他能看見。

    對面兩個人沉默了。過了會兒，江鶴趕緊私聊他，發(fā)了一堆嗲嗲兔子可愛貓咪表情包，仿佛剛才粗俗言語的不是他一樣。

    路澄盯著江鶴的微信頭像，是他們兩個人抱著噸噸的合照。

    他點開大圖，照片上晴空萬里，他也記得那天陽光很好，云朵像是潔白的炸開的爆米花，江鶴笑起來眼睛亮亮的，嘴角揚起漂亮的弧度。

    ……你真的，沒有哪一瞬間，感覺自己觸摸到了愛情的邊緣嗎？

    你真的，那樣畏懼鄙夷愛情嗎？

    不。不是的。

    路澄陡然之間，覺得天穹大亮，心口籠罩的烏云盡數(shù)退散。

    “我知道了，mama?！彼p輕開口。

    愛情就是……違背天性，忤逆本能，冒著風險，想到達他身邊。

    做他最親近的那個人，從此可以互相依賴，從此這世間多了一個自己選定的親人。

    路瑤萍點點頭，笑著：“看來你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路澄：“啊，是男的?！?/br>
    路瑤萍想了一下：“那回頭你帶他來玩的時候，我多買點菜。兩個男孩子飯量大?！?/br>
    飯量？江鶴的飯量一般，但是路澄的飯量是真的大。

    路澄把桌上的小龍蝦和鴨腸炒飯全吃光了。

    等路澄快走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包里應(yīng)彬的照片遞給路瑤萍。

    “抱歉，mama，我才告訴你?！彼椭^。

    “我怕你不要我?！彼曇粲悬c可憐。

    路瑤萍輕輕搖頭：“沒什么應(yīng)該抱歉的，他對你那樣做，品行不夠好，現(xiàn)在去另一個mama想去的城市反思自己，也是很好的結(jié)局。”

    “他從開始到結(jié)束，都沒想過來見我。如果有緣分，時機也恰當，我們總會再見的?！?/br>
    路瑤萍抬起手，努力把手搭在了路澄的肩膀上：“我背著你在田壟上割麥子，你說‘mama喝水’的時候；我?guī)闳コ抢?，我去上夜校也沒錢找人照顧你，把你一個人留在家里的時候；那個男的找上來，你把我護在身后，一口咬在他手腕上的時候……那些時候，我都很愧疚，我是你的mama?！?/br>
    愛是為你做了很多，仍覺不夠，別人夸贊偉大，mama只覺愧疚。

    路瑤萍擦擦眼角：“你卻一直把我當mama，謝謝你，小綠燈?！?/br>
    路澄把路瑤萍抱住，他那么大一只，卻把頭塞在路瑤萍肩窩的位置，蹭來蹭去。

    “……我好大的人，不要這么叫了，很羞恥。”他嘟囔著。

    -

    等路澄回來的時候，他心情很好。哼著歌，路過坐在那里喝奶茶的江鶴，還湊過去，用微涼的手指指背，貼了一下江鶴的臉頰。

    江鶴一愣，回過頭，就看見了路澄的眼神。

    那一瞬間，江鶴只覺得靈魂尖尖都是一抖。他第一次見到路澄那樣的眼神。

    是帶著一點軟意的眼神。有點調(diào)侃意思，有點打趣意味，好像覺得被他看著的江鶴，有多好玩有多可愛一樣，一路過都忍不住，要逗江鶴玩玩才罷休似的。

    江鶴反應(yīng)慢半拍，心下驚愕地抬起頭，張開嘴巴。

    路澄見他呆呆的，就笑：“怎么了呀？嗯？”

    這語氣……好像也不對勁。好像江鶴是個多么軟趴趴粉嘟嘟的小豬一樣，和江鶴說話，都要帶著語氣詞。

    是了。

    江鶴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他默念道，完了。

    第73章

    完蛋了, 徹底完蛋。

    直接完大蛋。

    江鶴不是蠢蛋，他隱約察覺到了隱藏在路澄眼神中的情感。

    那些像是春雪微融后，從沉寂的冰雪中醒來的情愫, 凝在路澄抬眸望過來的一眼里。帶著雀躍, 似乎隨時渴望著自己去他身邊。

    他好像對自己, 有點心動了。

    ……那怎么行呢？

    江鶴剎那間, 只覺得心間擂鼓作響, 陡然之間方寸大亂。

    是心動嗎？是路澄在心動嗎？

    那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對自己心動呢？

    江鶴突然覺得非常生氣, 隨著那股怒氣一涌而來的，是nongnong的委屈。他要狠狠咬著自己的后槽牙，才能不叫眼淚忽然之間就這么落下來。

    他寧可路澄不心動。

    不心動還好, 不心動的話，江鶴想著的只是要陪在路澄身邊，只是渴求老天爺把路澄給自己，在虛假的求神中得到一絲慰藉。

    可路澄心動了。

    一直覺得愛情是荒謬東西的路澄, 一直說理解不了愛情的路澄, 一直覺得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愛情的路澄……居然對著他心動了。

    路澄真的對自己心動了，那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嗎？

    那意味著路澄喜歡他偽裝的模樣了，喜歡他裝成的樣子。

    喜歡他清純善良，喜歡他友善溫柔, 喜歡他對人說話輕柔好性, 喜歡他樂觀開朗活潑可愛。

    那柄懸著的短劍，一直掛在他頭顱之上。

    如今終于隨著路澄的一個眼神, 細繩崩斷, 短劍墜落, 刺入心口，無處逃生。

    他在最開始就知道問題的答案, 努力將答案寫滿試卷，交卷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滿分，可那都不是他心中的答案。

    他照著誰裝的？江澈呀。

    那意味著什么？意味著路澄……喜歡江澈。

    江鶴默默轉(zhuǎn)過身去，抬起手，重重抹了抹眼睛，不肯說話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那些溫和的語言，俏皮的玩笑，像是破掉的肥皂泡，在晴空中化作亮晶晶的虛無。

    路澄心情很好地路過他，抱著噸噸去玩?？山Q要難過瘋啦。

    他憋屈地坐在沙發(fā)上，正鬧心的時候，只好機械地刷著手機。巧了，正看見江澈接受的一個專訪上線了。

    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調(diào)養(yǎng)，江澈的身體也好起來了。

    他經(jīng)過這樣一病，確實成長了很多，不僅僅自己的心態(tài)，面對失去的處事態(tài)度也成長了不少。

    尤其是他在娛樂圈里的事業(yè)都停滯兩年了，也需要循序漸進地回去。所以接受個專訪，就是個很好的選擇。

    江鶴以前刷到江澈的采訪什么的，什么？江澈？狗都不看。立馬刷走，多停留一秒都覺得煩心。

    但此時此刻，他心里面本來就賭氣，也想看看江澈到底哪里好，怎么學到江澈的一點皮毛，都能得到路澄的憐愛！

    他就坐在那里，捧著手機，看江澈的采訪。

    路澄猶豫了一下，還是湊過去看他。

    剛湊過去，就看見手機里響起江澈的聲音。

    路澄當時還一驚。怎么回事？江鶴看江澈的采訪嗎？哈？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

    怎么了怎么了，江澈是要說什么爆炸性言論嗎，江澈要宣布外星人即將降臨的消息了？

    什么，沒有啊。既然沒有，那江鶴怎么會主動看江澈的采訪？

    路澄湊過去，正好聽見那邊主持人發(fā)問：“那你一直以來，最想合作的演員是誰呢？”

    江澈笑著，說出了自己的答案：“是路澄。”

    “我真的很喜歡看路澄演戲，他身上的那種感染力很動人。之前路澄參演的那部電影上線視頻平臺的時候，我迫不及待趕緊看了?！?/br>
    “那種克制的癲狂感覺恰到好處，他有一些細節(jié)處理得非常生活化，你會覺得真的有這個人的存在，這不是戲?！?/br>
    而且路澄很有靈氣，腦子好使，能很沉浸地代入人物，對手演員都很喜歡和他對戲。

    江澈輕輕嘆口氣：“我覺得演戲，真的很靠天賦和體悟。我二者都不是很強。”說到這里，他還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但是，我也會努力的……”后面就是在說自己是怎么喜歡演戲、自己對于演戲的感觸什么的了，路澄和江鶴都沒有在聽了。

    江鶴在聽到“路澄”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幽幽轉(zhuǎn)頭看向路澄。

    路澄正低頭給狗撓腦殼，見他望過來，心中好笑，覺得江鶴的“江澈過敏癥”可能又犯病了。

    “怎么了？”他低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