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病,燒得清雅的腦海里迷迷糊糊了好久.她很少有清醒的時(shí)候,只感覺到時(shí)常有什么涼涼的東西附在她的額頭上,有人刻意壓低的聲音,來來回回的衣物摩擦聲.她有時(shí)候覺得好象自己的身子浮在云端,覺得寒冷無比，有時(shí)候仿佛身處一個(gè)火爐旁邊,十分躁熱.如此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有一日,她覺得全身一輕,身上那種倦怠感消失了.她慢慢睜開眼睛,覺得意識(shí)慢慢回到了自己的腦海里.她感到一陣酸溜溜的情緒游遍了全身,她又緩緩閉上眼將那些傷感輕輕拋開.她雙手撐著想坐起來,右手腕傳來一陣劇痛.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重重摔回了床上.

    身邊一個(gè)睡眼惺忪的人抬起頭來,秋霜揉著眼睛如往常一樣看了看清雅,卻發(fā)現(xiàn)清雅正一臉痛楚.她心里一陣狂喜,但是隨即看到清雅的表情，她連忙探身上去急切得問道:“小姐.您醒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

    清雅看著她的動(dòng)作,有些不好意思,她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沒事.秋霜,我睡了幾天?”她抬起眼看向秋霜的身后,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個(gè)不知名的地方.

    秋霜才吁了一口氣,她帶著委屈的聲音道:“小姐,您可真嚇?biāo)琅玖?昏睡了四五天,多虧了歐陽先生.”她循著清雅的視線看去,隨即笑著說道:“這是一個(gè)客棧.歐陽先生說您生病受不得顛簸,因而就投在了這家客棧.”她看著清雅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里的石頭終于放下了,她興奮得說道:“小姐,您要吃點(diǎn)東西不?奴婢這就去幫你弄點(diǎn)飯菜來.”

    清雅看著她的高興,心情也覺得輕松了不少.她輕輕點(diǎn)點(diǎn)頭,對著她低聲說道:“你先扶我起來.”秋霜連忙將手墊在她的背下,輕手輕腳將她扶起坐好.隨即她就退下去準(zhǔn)備吃的了.

    靠在靠墊上休息了一下，清雅開始四處打量著這間屋子.小小的一間,還算干凈,東西一應(yīng)俱全.她的目光落到一張椅子上搭著的半舊的男式衣衫,想起秋霜說過的話,心下一陣感激,想起了那日二哥的托付,心里不禁又一酸。

    靜悄悄的房間,她慢慢理著自己的情緒.終于慢慢覺得自己的心情平復(fù)了不少.門口傳來一陣響動(dòng),她抬眼看去,看到那雙熟悉的鳳目,不禁有些窘.她輕輕偏過頭.

    歐陽看著她醒了,也覺得有些尷尬.他走到椅子邊上,伸手拿起自己的衣裳,然后低頭思索了一下,轉(zhuǎn)過來對著清雅說道:“您身體好些了嗎?”

    清雅抬起頭看著他，輕輕一笑:“好多了.我聽秋霜說了,多謝歐陽先生的照顧,有勞您了.”她欠了欠身子,以示感謝.

    “不必多禮,這本是方兄所托,我只是忠人之事.”歐陽覺得嗓子眼有些干.一時(shí)之間兩人也不知道說些什么.歐陽也不好現(xiàn)在就走.空氣里的氣氛有些凝滯.

    突然外面一陣吵嚷,引得兩人面面相覷.歐陽清了清嗓子,極其平靜得說了聲:“我出去看看發(fā)生了什么.您,多休息吧.”他說道這里,也不抬頭去看清雅,低著頭走到門口拉開了門。

    “小姐.”門外沖進(jìn)來一人,正急匆匆往里走,歐陽也正匆匆往外,兩人撞在了一起,秋霜手里托盤上的飯菜全部撒在了歐陽的身上.清雅朝著響動(dòng)處看去,將手握成拳頭放在了胸口，生生咽下了到嗓子眼的驚呼.

    秋霜咽了口干沫,循著面前人的鞋往上看去,待看清是歐陽以后,不禁臉上發(fā)紅,連連道歉道:“歐陽先生對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她絞著手帕站在那里,咬著下唇,滿臉緋紅.

    歐陽連連擺手,臉上一陣不自然的神色:“沒事沒事.秋霜姑娘為何如此匆忙?”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發(fā)現(xiàn)實(shí)在是不能再穿,只想快些尋個(gè)理由走開.

    秋霜錯(cuò)愕了一下,隨即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她抬起頭看了歐陽一眼,半屈了下膝.歐陽閃開了一些位置,秋霜快步走進(jìn)房內(nèi),滿臉還是一種驚魂未定的表情，她急切得說道:“小姐.剛才我在廚房，看到好多人在議論,我一問才知道,大批的災(zāi)民現(xiàn)在正涌入城內(nèi).”

    歐陽思索了一下,隨即轉(zhuǎn)身朝著清雅說道:“公主,我去打探一下消息.你們最好待在這里不要到處走動(dòng).公主您還需要多休息.秋霜你就留在這里照顧公主吧.點(diǎn)心我等會(huì)派人送上來.切記.”說著他就大踏步得走了出去.

    秋霜依舊驚恐未定得走到清雅的身邊.清雅將她的手握在手里,感覺到她的手冰涼冰涼,不停得抖著.清雅不禁低聲安慰她說:“沒事,沒事的.”

    “沒有.奴婢不敢難過.”秋霜的聲音有些哽咽,她眼角閃爍著一兩點(diǎn)晶瑩.清雅有些不解,輕輕拍著她的手,柔聲道:“怎么了？”秋霜的身子卻突然如篩糠一樣抖著，她撲到清雅的懷里，大哭起來。

    清雅感到有些疑惑，她輕輕拍著秋霜的背，等著她慢慢平復(fù)情緒。秋霜仿佛搜腸刮肺似的哭了好久，半晌，才抽抽涕涕著放開了清雅。她一邊拭著淚，一邊斷續(xù)著說道：“小姐，請恕奴婢失儀?！彼拈L長的睫毛上還凝結(jié)著幾滴淚珠，整張臉沒什么血色。清雅看著她，問道：”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

    秋霜用力搖搖頭，仿佛想從腦海里甩出什么一樣。她看著清雅，撲通一聲跪下去：“奴婢來方府前，家里遭大旱，所有的土地顆粒無收。一個(gè)村子的人，好多都被餓死了。天天都有人在家門口哭。家里沒有米，爹娘就把省下來的一些糙米煮成稀粥給我們就著野菜樹皮吃。后來，官府的人來了，說是要每家都交糧，要打仗。爹娘苦苦哀求，結(jié)果，一個(gè)官兵一腳踢中娘心口，娘當(dāng)場就吐血了。后來，沒錢醫(yī)治，娘被活活痛死。爹沒辦法，只得將我們賣了。我輾轉(zhuǎn)好多地方，看到的都是一片片干旱的土地，還有瘟疫，路上橫七豎八的都是死的人，心下好害怕?！彼f著說著仿佛眼前看到了那種情境一番，突然捂住耳朵閉著眼睛大聲哭泣起來。

    “別怕別怕?，F(xiàn)在都沒事了。沒事了?！鼻逖懦粤Φ门蚕麓?，拉開她的手，安慰道。秋霜漸漸止住了哭泣。

    外面嘩啦啦傳來一陣盤子落地的聲音，還有吵嚷聲，秋霜緊緊攥著清雅的手，不自覺得往她那靠了靠。（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