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報恩
沉寰宇聽譚有囂說話,眼前有些發(fā)黑,適才那最后一下敲擊他雖然躲過,前幾下卻也是實打?qū)嵉陌ち?,譚有囂不僅下手臟,而且沒有半點輕重的概念,血液一時沖上了頭,就完全是奔著讓對方死來的,尚且不論他如何不講武德臨時拿了煙灰缸當(dāng)武器,更要命的,是他偏生挑準(zhǔn)了太陽xue的位置,當(dāng)真應(yīng)了那句“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假如自己還是當(dāng)初那個年輕的小伙子,連傷都沒怎么受過,健康得生龍活虎,就這點卑劣的招數(shù),他肯定能全部抗住——可惜現(xiàn)實是時間不停向前走,他將要奔四了,在反應(yīng)力方面根本比不過才二十幾歲的譚有囂。 “有話直說吧?!?/br> 沉寰宇反感離不熟悉的人太近,正欲起身,譚有囂就從背后將他按了下去,手掌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十年前,你最后一次當(dāng)臥底,跟著搞毒品貿(mào)易的歐潘去了曼谷,結(jié)果落地當(dāng)天就在帕蓬街遭遇襲擊,你保護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有印象嗎?” 他擰眉,在那段早已不清晰的記憶里咀嚼著賦予了他傷病的歲月,想不起來,只記得疼痛和鮮花,那時的人和事對他不過勛章上落下的灰塵,哪怕日日夜夜跟著,盤桓在身邊,今天與明天的相較起來也是截然不同的,因此記不住。 “還是想不起來么?”譚有囂語氣失望“阿鎮(zhèn)哥真是貴人多忘事?!?/br> 肩上的手還在輕輕拍他,既像安撫又像施壓,沉寰宇太陽xue發(fā)痛,聽完他的話惶然驚出了一身冷汗。 那件事真的太小了。 “沒事吧小姑娘,你還好嗎?” 化名阿鎮(zhèn)的沉寰宇檢查著懷里孩子的傷勢,因為要全方位地扮演好一個粗放的馬仔,所以他講話粗聲粗氣,動作卻是溫柔得和形象極其不符。 那時天黑,路邊招牌花里胡哨,泰國字像扭曲的毛毛蟲,橙色紫色亂七八糟各種顏色雜糅在一起,印刷購物雜志一樣打在人的臉上,沉寰宇看不仔細,錯認(rèn)了這孩子的性別。 十四歲的譚有囂,因為饑餓,所以瘦,縮在沉寰宇脫下的外衣里像套了個裁剪開的麻袋,各方各面都不合適,瘦削的臉上五官沒有任何攻擊性,只是那一雙眼睛,會直勾勾地盯著人看。 同伴先發(fā)現(xiàn)了他有喉結(jié),用手肘捅捅沉寰宇,調(diào)侃道:“阿鎮(zhèn)哥跟個外國人講中文不是對牛彈琴嘛,而且你再仔細看看這到底是女孩兒還是男孩兒?!?/br> 這般巧合的事情落到自己身上,不亞于是當(dāng)頭一棒。 “如果我救的人真是你,那你現(xiàn)在是在做什么?恩將仇報?” 譚有囂摁著沉寰宇的左肩胛處,知道在那處布料之下暗藏著一道陳舊的槍傷:“沉警官為我擋了發(fā)子彈啊。所以怎么會恩將仇報呢?” “他們茍合生下了我,給了我第一次生命,但如果沒有遇到沉警官,十一年前的那個晚上就會是我的死期……我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你,但是陰差陽錯的,譚濤讓我來到了江撫。” “我知道,在觀念上我們有許多沖突和不合的地方,但是沉警官你對我的再造之恩始終都是作數(shù)的?!?/br> 得了吧,要是作數(shù),譚有囂怎么可能干得出綁架這種事,現(xiàn)在說這些,假惺惺得讓人想吐。 沉寰宇繃緊下頜,揮開他的手,險些被譚有囂帶進另一套邏輯里,忘掉了正事:“救你幫你是順手,沒必要神化我,存在在我們之間的沖突也不是觀念上的,而是你作為罪犯必須被繩之以法?!?/br> 他起身和男人拉開距離:“劉猛的頭在哪里?”譚有囂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劉猛是誰,他的腦袋不長在脖子上嗎?”沉寰宇雙手一拍桌子,嚴(yán)肅道:“別裝傻,尸體的位置是你告訴我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譚有囂終于坐下,興味十足地用食指摩擦著下唇:“說得真嚇人,什么尸體啊,頭啊,我晚上會做噩夢的?!?/br> 其實告訴你也行,他撐起下巴,一開口就差點把沉寰宇氣得咬碎銀牙,他說,岳父也是父,假如你同意我跟寧竹安的事情,別說是給警方提供線索了,以后有的是其他辦法孝敬你,報答你。 譚有囂也知道自己是在胡言亂語,實際上才不管他同不同意,看沉寰宇被氣到捂額頭喘粗氣的樣子,他快樂得想笑:“考慮一下嘛,沉警官,我配你女兒是綽綽有余吧。論長相,我很好看;財產(chǎn),我也不缺;等譚濤死了,你女兒甚至不用打理跟長輩的關(guān)系。多好啊。” “我告訴你,你休想!” 這回沉寰宇沒來得及發(fā)作就被旁邊待命的手下攔腰從桌上拉扯了下來。 “沉警官,你對我是什么態(tài)度,回去之后我對你女兒就是什么態(tài)度,你要是不想她吃苦,并且還想再見到她,就記好我說的話——劉猛的案子暫時不用你管了,并且今后市局有任何動向,我希望都能在當(dāng)天得到消息,那次見面我們說好了的,但你并沒有老實履行——這回可以做到嗎?” 那些人用手壓著他,逼他做了點頭的動作。譚有囂口口聲聲念著舊日的恩情,當(dāng)?shù)膮s是那條咬死了農(nóng)夫的蛇。 寧竹安側(cè)趴在床上看書,別墅還是太大、太空,她沒有安全感,在這樣安靜的環(huán)境里,兩只耳朵仿佛被練出了更靈敏的聽覺,門外稍有些動靜,她就如同驚弓之鳥般地聳肩一顫,草木皆兵。 尤其是當(dāng)她在這些聲音里辨別出了屬于譚有囂的那份之后,她索性選擇裝睡逃避,把被子一把拉過頭頂,連書都來不及放好,攤開掉在地上,她催促自己趕快睡著,免得一會兒又被揪起來親個嘴腫。 譚有囂手拿冰袋敷臉消腫,進屋后往床上一看,表情瞬間緩和了不少。 “睡著了?” 他自言自語走到床邊,撿起地上的書瞄了眼封皮,是一部散文集,作者沒見過,不知道從書房里哪個角落摳出來的,他不感興趣地往床頭柜上一放,打開了臺燈。 “哪有這樣睡覺的,腦袋都看不見了?!?/br> 譚有囂怕她在里面捂著,便輕輕把被子翻折了一小截下來,偏偏是這個舉動,讓寧竹安下意識地皺了皺眉,男人一看就明白過來,但他沒有立即戳穿,而是忍著笑意陪她繼續(xù)演:“安安今天怎么睡得這么早,是不是累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