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上了董事長的譚有囂比以往更愛擺架子，沉寰宇提出見面，愣是被他的那個助手以“事務(wù)繁多”為由推到了周日，地點還是他們選，似乎連一丁點兒主動權(quán)都不想從手里放出來給別人，再加上譚有囂那方綁架了女兒，饒是他沉寰宇再怎樣冷靜，也不免被這頤指氣使的態(tài)度逼得連續(xù)幾天肚子里都憋著股無名火。

    跟上次一樣，還是在瑞祿人家見，連包間都沒變，區(qū)別是譚有囂這回來得早，正跟幾個手下打牌，見他來了，直接拋下麻將笑著站起來迎接他:“沉警官還是那么守時?！?/br>
    知道沉寰宇不待見自己，所以譚有囂這回就只跟他客氣地握了握手，反而把氣氛弄得微妙了起來。

    這種感覺怎么形容呢，女婿難當(dāng)，雖然還不是，但生米早都煮成熟飯了，只是沉寰宇不知道罷了。

    想到這兒，譚有囂嘴角頑劣的笑意是怎么止也止不住。

    “來，這邊請。”

    沉寰宇皺著眉，習(xí)慣性地用打量犯人的眼光來打量他，男人領(lǐng)口微敞，露出了脖子上的項鏈，這個編法，瞧著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譚有囂察覺到了，笑著用大拇指勾起項鏈:“沉警官在看這個呢，有什么問題嗎？”沉寰宇平靜地挪開視線:“沒問題，眼熟而已，可能是在什么地方見過類似的吧?！?/br>
    女兒從前也給他編過，手鏈，項鏈，戒圈，手好巧，好聰明，外婆一教她就會，每次回家去都把他裝飾得像小飾品店的假人模特，一只手上戴七八條，離開時他都好好收了起來。

    “當(dāng)然眼熟了，”譚有囂毫不避諱地說道“因為這就是你女兒編了送給我的?！?/br>
    沉寰宇腳步一頓，像從地底下伸出幾只手將其用力固定在了原位，他轉(zhuǎn)過頭盯著譚有囂，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視線在項鏈和他的臉上來回折返了幾遭，好死不死的，譚有囂開口又是句模棱兩可的話。

    “她挺可愛。”

    一個沒有沾親帶故的成年男性用“可愛”來形容自家女兒，那無論怎樣都是錯的，心懷不軌，帶著骯臟的性凝視意味。

    沉寰宇幾乎下意識地想動手，但在拳頭握緊的一瞬間，他反應(yīng)過來，眼前的人是那個嘴里面沒有一句實話的譚有囂。

    他是在故意激怒你，沉寰宇，別上他的當(dāng)。

    可他紊亂的呼吸聲還是暴露了此刻無法平復(fù)的心情，譚有囂抓住這點，繼續(xù)口無遮攔地說道:“不瞞你說，我很喜歡寧竹安，她也不反感我，否則也不會主動編了項鏈送我——沉警官，你女兒覺得我戴項鏈好看?！?/br>
    他話的重音落在了“主動”二字，沉寰宇聽得刺耳，好像把錯全推給了女兒。

    沉寰宇低下頭，渾身都在打顫，他已經(jīng)很努力，非常努力地在忍了:“安安還是未成年人。”譚有囂滿不在乎地說道:“你擔(dān)心這個……沉警官，年齡不是問題，十六七歲生孩子的都大有人在，她跟我談戀愛怎么了？”

    此話一出，沉寰宇勢必不能再容忍他，立時撲過去將譚有囂摁倒在地，隨后揪起他襯衫的領(lǐng)子，揮起拳頭砸在臉上:“畜生——你他媽真是個畜生！”

    警校學(xué)的格斗術(shù)在這里派不上用場，因為脫下警服后他就是普通群眾，毆打純粹出于作為一個父親的本能。

    譚有囂不掙扎，任由他撕打，鼻血淌出來，熱的，沾在了沉寰宇停在臉邊的拳頭上。

    “把安安放了，有什么事你沖我來！”

    男人黑色的雙眸以極緩的速度從左滑到右，捕食者一般，在看向沉寰宇時，里頭充滿了屬于cao控者的歡愉，他伸出舌頭將流到嘴上的鮮血舔掉，突然開懷地笑了，仰著頭，笑得快要喘不過氣:“怎么……怎么急了呀，沉警官?！?/br>
    端著相機(jī)的林博耘從屏風(fēng)后竄出來，高興地說道:“老板，我都拍下來了?！?/br>
    上套了。沉寰宇咬牙切齒地瞪著在場的所有人，但為了女兒，他并不后悔，所以哪怕時光倒流再來一次，他也只會揍得比剛才更用力些。

    譚有囂找準(zhǔn)時機(jī)，一下子扣住了沉寰宇的肘部，側(cè)身一個上頂發(fā)力反客為主，輪到他動手，隨手抄起桌上的煙灰缸就往沉寰宇的頭上招呼，咚咚咚，最后一下被沉寰宇躲開，砸在地上，煙灰缸瞬間裂出了好幾個缺口。

    兩個男人眼里都恨不得噴出火來，誰也不怕誰，愣的是旁觀的林博耘，驚訝于有人敢直接打警察。

    譚有囂先松手，起身脫下外套，點了點搖搖晃晃爬起來的沉寰宇，手下得了命令，一哄而上地把他壓制在了桌上，有人關(guān)心道:“沒事吧囂哥？”男人接過紙巾擦干凈臉上的血，舔著后槽牙把煙灰缸一腳踢到了墻邊:“你說到時候新聞標(biāo)題該叫什么，‘市局干警暴起傷人’？”沉寰宇憤怒地吼道:“你報道出去好了，不當(dāng)警察了我第一個弄死你！我女兒她才十六歲，你別想打歪主意！”譚有囂沖過去揪住男人的頭發(fā)，笑容陰冷道:“弄死我？好啊，弄死我就弄死你女兒，不然一個人下地獄太孤單了，我要她給我陪葬！”

    譚有囂已經(jīng)徹底找準(zhǔn)了沉寰宇的軟肋，果然，在聽到女兒的安危會受到威脅后，沉寰宇很快就住了嘴，他心想，這父女倆真是一樣的好玩，自始至終都不肯明白親人的存在對于他們而言就是個沉重的包袱，即使現(xiàn)在快被淹死了，手也還要牢牢抓住，何苦。

    他溫柔地拍了拍沉寰宇的頭:“行了，既然沉警官已經(jīng)冷靜下來，你們也就別再把他壓著了，有什么事情坐下來好好談，順便再倒杯茶給警官潤潤嗓，剛剛大吼大叫的?！?/br>
    手下聽話地放開了沉寰宇，但仍戒備著，以防他不知什么時候又要打人。

    “請坐吧?！?/br>
    譚有囂給沉寰宇拉開椅子，但自己并不坐下，而是就站在他的身后，用雙手把特著椅背，仿佛勝券在握般悠閑自得，跟先前那個發(fā)瘋大笑的譚有囂簡直判若兩人，只聽他溫聲說道:“沉警官，告訴你個秘密吧，我們兩個——其實在很多年前就見過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