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xiāng)下當(dāng)半仙的日子 第474節(jié)
“去歲時(shí)候,我未知【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是何意時(shí),心中有感,莫名的惶惶不安,緊著,我便占卜出了一個(gè)大兇之兆……” “生靈涂炭,慘絕人寰……一切都指向妙清道友?!?/br> “我尋上了門,為他落下【得失枯榮總在天,機(jī)關(guān)算盡也枉然】的讖言,想要勸他莫要再任性,莫要再妄為……可惜,唉?!?/br> 江云稷長嘆一聲,又道。 “冬末春初之時(shí),我勘透了謝道友的命格,知道一切都錯(cuò)了,錯(cuò)了……等我再次去搖山,想要和妙清糾正時(shí),已經(jīng)晚了,晚了——” 江云稷懊悔啊。 果然,人不能貪,心生貪念便是魔。 他便是心生了貪念,貪那極北極寒之地的千目樹,這才破例為妙清落了讖言,害了謝予安,也助長了他人的貪念。 冬末春初? 潘垚:“你去了七星宮?” 江云稷點(diǎn)頭,“變數(shù)已至,天譴落下……七星宮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br> 那一雙蒙著白布的眼睛猶如真能視物一樣,落在了潘垚的面上。 “要是我沒有瞧錯(cuò),道友,你便是這一變數(shù)?!?/br> …… 第256章 運(yùn)道有天數(shù)、定數(shù)、劫數(shù), 其中最難以琢磨的便是變數(shù),因此,人的運(yùn)道輕易斷定不得。 想著在灌湖村底,遇到那難得一見的五星連珠, 從遙遠(yuǎn)的時(shí)空落入這一處, 潘垚認(rèn)為,她是能說一聲變數(shù)。 不過, 便是沒有她, 潘垚相信, 妙清道人和鈺靈仙子的情況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他們的下場, 在他們做下惡事時(shí)便已經(jīng)注定。 一切都是咎由自?。?/br> 潘垚沒有正面回答江云稷的話。 人都是護(hù)短的, 她也不例外, 雖然說,這江云稷所求只是千目樹的種子, 是修為的更進(jìn)一步, 一物換一物, 這才落下了讖言。 妙清道人所做的一切, 是他心性惡劣, 便是沒有江云稷,也會有林云稷,趙云稷……妙清道人會想著法子, 做別的惡事。 就像他后來做的一樣, 放棄了給謝予安雪中送炭,做雞犬升天的身邊人一樣,后來,他籌謀的是誅殺邪神的功德。 邪神難尋,他便造一個(gè)邪神。 以萬人為祭, 一城為祭,也在所不惜。 可潘垚還是對江云稷沒好臉色。 這些人可把府君給坑慘了! 她就是小心眼兒了! …… 秋風(fēng)簌簌冷冷的吹來,將江云稷蒙眼的白布帛吹拂,綢帶在風(fēng)中翻飛,他平復(fù)了些心情,似是知道潘垚對他的不喜,輕嘆了口氣。 雖眼中無眼,他卻是心明。 這道友一身的道韻,光彩綻綻灼灼,分明是元神凝身,在她身上有時(shí)間的炁息,更和他賒刀一族有淵源,隱隱約約,他心中有感,如今,他賒刀一族的生機(jī)便在這人身上。 …… 秋日的日頭曬人,落在屋頂樹梢處耀眼又明媚,此時(shí)日頭微微西斜,地上的影子被拉長,潘垚的視線落在江云稷的影子上,瞧了片刻。 這影子自己會動! 抬頭又瞧向他蒙布的眼,潘垚突然道。 “你剜了眼?” “神像的藏臟洞里,擱的是你的一雙眼?” 雖是問句,潘垚的語氣卻頗為肯定。 江云稷僵了僵,最后微微吐了一口氣,點(diǎn)頭承認(rèn)。 “是?!?/br> “不過,與其說是我的眼,不如說是那一雙的千目樹種?!?/br> 他頓了頓,又道。 “這一尊舊神的藏臟洞中,擱的是極北極寒之地的千目樹樹種?!?/br> …… 有所追求的人,定也有魄力,江云稷也是如此。 才得千目樹種,瞧著那一對流光溢彩,最后沉寂,歸于平凡的千目樹種,江云稷歡喜激動得不行。 當(dāng)即,他便下了決心,剜了自己的一雙眼,以眼替眼。 千目樹種入眼,他的眼睛有木頭的褐色閃過,隨即,那一雙眼又變成了白眼黑珠,和以往的眼睛一樣。 只是,這世間的一切在他眼中又不一樣了。 萬物好似蒙著如氤似嵐的道韻,在他眼中更為清晰。 瞬間,他的修行便更進(jìn)了一步,可以說是勘透世間本源,千目樹果真名不虛傳。 “謝仙長這事給我的打擊太大了——”江云稷感慨萬千。 【得失枯榮總在天,機(jī)關(guān)算盡也枉然】,這話說的是妙清,于他而言,也如雷霆入耳,振聾發(fā)聵,當(dāng)下,他心中就生了懷疑。 人運(yùn)有變數(shù),輕易斷定不得。 而他所修行,便是斷定那一道的人運(yùn),國運(yùn),天運(yùn)—— 懷疑只一絲,然而,就像是千里之堤中多了一處的蟻xue,它們啃嚙出了一道縫隙,江水拍來,巨大的威勢下,那蜿蜒綿長的堤壩便潰了。 江云稷的道心也是如此,只一下,它便崩塌了。 尤其是,等他去了搖山,看到往日恢弘不凡的七星宮覆滅,瞧著那高山成江水,泥土又倒灌湖水,將那一城的冤屈和血煞壓下……心中更是驚疑駭然。 “我是賒刀一族的罪人。”江云稷的聲音幾乎都哽咽了。 他從來只是族人的驕傲,是賒刀一族千百年難見的天才,可就是因?yàn)樗?,因?yàn)樗呢澒γ斑M(jìn),心生貪念,為了一個(gè)外物,明明心中有感似有不妥,卻還是心懷僥幸,為妙清道人落了那一句讖言。 一句讖言,換一對的千目樹樹種。 自此,惡意的種子萌芽。 “我瞧到、瞧到族人死得死,逃的逃……天災(zāi)人禍,是那一城枉死之人的罪孽怨怒纏著我,也牽連了我的族人?!苯起㈩澏吨置狭俗约旱难劬?,“所以,我剜了它,丟了它……” 他逃避了,只想著瞧不到就不會有事一般。 似鴕鳥埋沙,掩耳盜鈴,只以為自己騙了自己,不看不顧,事情便不會發(fā)生。 哪里想著,這剜了眼一丟,反倒又惹了事。 “千目種子上有一道影鬼,燈下昏黑,我也是剜了眼后才有所察覺?!?/br> “這影鬼帶著千目,恰好落入了河中,河中有一廢棄的神像,它入了這藏臟洞,迷惑了人將這神像打撈而起,供在了這一處的小觀里……受了香火,鬼身也有了神性。” 說起這事,江云稷憋悶得不行。 他丟了這眼,是逃避,也是想斷了這一份孽緣,哪里想到,妙清道人竟然在千目樹種上留了暗手,上頭有一道影鬼,如今影鬼入神身,因著之前的修行和羈絆,竟然反過來壓制著他。 除了這一處小觀,他哪兒也去不得! 他的影子和神像的影子羈絆,神像更是拷在腳上的一個(gè)大鐵球一樣。 更甚至,旁人請神的小神像,他還得幫著雕刻。 憋屈! 著實(shí)憋屈! 可以說,他都成了這影鬼的守觀人了。 “不過,這影鬼的性子是小了些,倒也沒什么惡性?!苯起⒄f了句公道話,“因著影鬼的緣故,雖然千目樹種已經(jīng)離開我的身體,我仍然能有所感知,今日得見道友,便是我的生機(jī)——” 頓了頓,他又道。 “也是我賒刀一族的生機(jī)。” 所以,即使憋屈得不行,又有族人隨身,他也沒有自己斷了這羈絆,老老實(shí)實(shí)地刻了那小神像,也由著影鬼頂著他的模樣,任由它如影子也似衣裳,飄忽地去信徒家中。 它愛去瞧熱鬧,便讓它瞧著去。 “影鬼?”潘垚意外。 她想起了妙清道人說過,鈺靈仙子的阿娘懷著她的時(shí)候,便是被影鬼嚇著了,這才連累她腹肚中的弟弟沒了氣息,骨rou被同胞jiejie吞噬,最后成了胎中身。 “是那一只影鬼嗎?” “是?!苯起Ⅻc(diǎn)頭。 如今這情況,他也算是和影鬼同用一身,影鬼所遭受的,殘留的記憶,在江云稷眼中毫無保留,清晰可見。 “也是個(gè)可憐人?!苯起⒌皖^。 雖然瞧不到這影子,他卻知道它正鬧著。 江云稷和潘垚說起了影鬼和妙清道人間的淵源。 “有一次,妙清新得了一道符箓,威力甚猛,他一時(shí)技癢,便落了雷霆劈了一片林子,這影鬼生前是個(gè)樵夫,那時(shí),他恰好在林子中種樹苗,受了這無妄之災(zāi),自然心中不甘?!?/br> 樵夫砍樹,也知不可竭澤而漁。 春日時(shí)候,上山砍樹時(shí),他背著背簍,背簍上是樹木的小苗,入了山,第一件事便是將這小苗種到那稀疏的山地之中。 如此,十年百年,后人也能有樹砍,有柴燒,有一份營生。 雷霆落下,當(dāng)即,他的身體焦黑,成了一個(gè)炭塊,妙清道人瞧到了,卻沒有過多的放在心上。 螻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