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xiāng)下當(dāng)半仙的日子 第463節(jié)
只見鬼炁喧囂,黑發(fā)無風(fēng)而動,利爪在薛賢禮的面門處,只再往前一寸,便能將薛賢禮心口的心肝挖出。 符光漾過,將五指化為紅到發(fā)黑的利爪束縛。 “哎喲,我的娘!”瞅著幾乎是眼前的鬼影,薛賢禮終于知道怕了,一個屁墩地跌地,瞳孔急劇地收縮,看著虛浮半空的薛寧,眼里都使恐懼。 薛寧恨極,掙扎著身上的黃符,轉(zhuǎn)頭朝潘垚看去。 她知道,這是解了自己束縛困頓之人,不過,此時,她也拘著自己,不讓自己剜了阿爹阿娘的心肝。 不,不是阿爹阿娘,是賊人! 身為厲鬼,想到這,薛寧仍然是心中大慟,過往的愛和恨交織,分不清彼此,每一次的剝離都是鮮血淋漓。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恨我都知道?!迸藞惪粗幍哪抗庵杏袘z惜。 “可jiejie不該沾了罪孽,讓這黑了心肝的人臟了你的手……往后,jiejie能有自在的日子,他們不值得,不值得讓你賠上自己?!?/br> “行了惡事,自是會自食惡果,他們會有報應(yīng)的?!?/br> “來——”潘垚沖薛寧伸出了手,“我會尋一處地方,將你身上的煞氣化去,等你再醒來的時候,這一切都會過去?!?/br> 薛寧看著潘垚伸出的手,不知什么時候,那飛揚的黑發(fā)垂墜了下來,她低垂著眼瞅著這人。 說實話,她瞧不清這人的模樣,在她眼里,只覺得這是個很亮的影子,影影綽綽,是溫暖的存在,不自覺地便讓她信服。 反而是不遠(yuǎn)之處,那一身黑衣赤鳳服的人,自己能瞧見赤帽下的輪廓。 也許,是因為他們是一樣的存在,皆是兇煞,是厲鬼…… “別怕?!迸藞愊蚯白吡艘徊?。 薛寧遲疑了片刻,說不清緣由,到底是將手?jǐn)R了上去。 愛也好,恨也罷……夠了,她累了,不想再折磨自己。 一瞬間,符光大盛,薛寧手上那些長指甲往回收,重新成為女兒家將指甲修整得工整的模樣。 只是指尖冰涼,指甲蓋也沒有了鮮嫩的粉白之色。 符光裹著薛寧,沒入了潘垚手中提著的那盞燈中,瞬間,燈面上多了一扇窗子,窗外有鳴蟬的聲音,風(fēng)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寧靜又悠閑,像以往的每一個夏日。 窗戶里,一身紅衣的女子爬伏在花梨木的書桌上。 夏風(fēng)徐徐吹來,吹得她困意陣陣,她微微闔了眼,長長的睫羽投在臉上,陽光落下,那兒有兩道淺淺的陰影。 潘垚多瞧了兩眼,只等此方事了,她便尋一處吉地,以山河之勢沖刷,將薛寧這一身的血煞戾氣沖刷,到時,薛寧再睜開眼睛時,人間便已是四月天,那是繁花正茂的時候。 想了想,潘垚仰頭去瞧一旁的謝予安,拉了拉他的袖袍。 “府君,咱們就將薛寧jiejie葬在西山吧,正好,咱們前些日子瞧的那一處地方頗為不錯,正適合薛寧jiejie呢。” 為了消去謝予安這一身的兇煞之炁,潘垚可是想了好一些法子,其中便有以山勢流水,以這自然之勢去晦的法子。 西山,便是她瞧到的一處好地方。 山道曲折蜿蜒,深山之中人跡罕至,卻又有水流纏腰,流水流淌而過,敲擊著山石沙礫,幽谷中有神鬼莫測的山氣氤氳,花草卻樹木極盛。 是所謂陰極陽極之地。 只是謝予安這一身的兇煞過甚,潘垚怕這水流山勢不能將這煞氣淡去,反倒污濁了那一方好風(fēng)光,這才作罷。 不過,薛寧倒是合適。 潘垚說著話,盯著謝予安瞧。 那一雙眼睛很明亮,期盼著人的回復(fù)時,像是墜在山巒上空的星,明亮耀眼,讓人不忍心讓這光彩黯淡了去。 謝予安遲疑了下,極輕地頷了頷首。 潘垚眼睛一亮,果然,她沒有感覺錯誤,府君這是對外界越來越有感知了,神識也在逐漸地恢復(fù)清明。 她平時話多一些,就是有用! 潘垚捏了捏拳頭,決定了,接下來她還要更叨叨叨一些!煩得府君不應(yīng)她都不成! …… 另一邊,見薛寧不見了蹤跡,薛賢禮的膽子又大了些,到底是不甘心這十八年的籌謀付出,最后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蛾——我的蛾——”他趴在地上摸索著。 潘垚瞧去,今兒白日午時下了一場大雨,雖然下午時候又出了大太陽,青石板的路都曬干了,可這黃泥可沒這么容易干。鵝卵石沒了,下頭的泥土潮濕極了,黃泥沾得薛賢禮滿身,狼藉不堪。 他卻一點兒也不在乎,抖著手在地上摸索,聽得丁惠娘又忐忑地喚了一聲“老爺”,他轉(zhuǎn)過身來便吼。 “愣著做什么?快找??!找蠶種??!” “只要兩顆,”薛賢禮神經(jīng)質(zhì)地伸出兩根手指頭,眼里有癲狂之色?!安徊?,只要一顆,一顆也就成!” 他絮絮叨叨。 “只要有一顆蠶種,那能吐七色錦的蠶種便有了,到時,我們臨建府薛家便是天下第一絲綢的大家,滔天的富貴,滔天的富貴??!” 丁惠娘眼饞這富貴,卻還是怕,只怯生生地又喚了一聲,“老爺——” 聲音婉轉(zhuǎn),有幾許哀怨和示弱。 她怕啊—— 真的怕。 薛寧真的回來了,剛才她還要掏老爺?shù)男母C,這會兒不見了,誰知道是這小丫頭收服了厲鬼?還是厲鬼藏在黑暗之中,陰森森地盯著自己,只等著掏了老爺?shù)男母C,再掏她的心窩。 丁惠娘手揪著心口,神經(jīng)兮兮地瞧著周圍,只覺得樹影可怕,風(fēng)聲可怕,就連屋檐下,那跟著風(fēng)晃動的燈籠也可怕…… 風(fēng)聲鶴唳,疑心生暗鬼,不外如是! “快找!”薛賢禮又是一聲暴喝。 丁惠娘嚇了好大一跳,她哭喪著臉,也往地上一趴,慌亂不已地尋找那蠶種,“我找我找,我這就找?!?/br> 薛佑允不明白,就為了什么蠶種,他阿爹阿娘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不,或許不是變,而是他們原來便是這樣。 “為什么,”薛佑允鬧不明白,他也跌坐在地,看著那像野狗在地上找食一樣的爹娘,眼里有悲愴,“爹,娘,你們?yōu)槭裁匆Π?,為什么!阿寧、阿寧——?/br> 他話里有了哽咽,想起了死得冤枉,甚至是被至親之人編排潑了這樣一盆惡臭臟水在頭上的薛寧,悲從心來。 院子外有馬蹄聲來,是官府的人來了。 “天理昭昭,殺人是要償命的——”再富貴又有什么用,命沒了,自由沒了,那就什么都沒了。 薛佑允朝大門看去,看著那下了大馬,魚貫而入的衙役。 潘垚也看了過去。 只見衙役個個穿著皂靴皂衣,腰間別一把彎刀,令行禁止,面容嚴(yán)肅,自有一番氣度。 她方才說,已經(jīng)捎了信去府衙,這事兒不虛。 收到人命案子的報案,這是府衙來捉拿疑犯了。 …… 顏恒嚇得臉發(fā)白,眼神驚恐。 這一刻,瞧到面容嚴(yán)肅的衙役,他才意識到一件事,他犯事了,真的犯事了。 “是他,是他們殺的薛寧,不是我,不是我!”慌不擇言,顏恒一指指著薛賢禮和丁惠娘,勢要將屎盆子往這兩人頭上扣回去,最起碼也要拖下水,來個共犯。 再說了,顏恒是真的認(rèn)為,要不是他們胡說,又以一句【人命】、【用藥】等詞語來誘導(dǎo)著自己,他還真不一定會做下這惡事! “是他們,他們才是主謀,是幕后黑手!不是我,我、我就是糊涂了,犯傻了……不是我,害了薛寧的人真不是我!”顏恒連連擺手搖頭。 “對了對了,他們還對薛寧用了邪法?!眲偛胚€怕著薛寧的尸體,這會兒,提到這邪法,顏恒的眼睛亮極了,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甭管有用沒用,必須抓牢。 他瞅過薛佑允,目露期盼,大舅哥,替他說話啊,說說話啊…是不是用了邪法,你爹娘是不是用了邪法? 薛佑允沒有吭聲,只別過了頭。 顏恒瞧過潘垚。 潘垚倒是干脆,“是,薛家夫婦是對薛寧用了邪法,又以極惡、極誅心的法子害了她的性命,是以,臨建府衙這些日子才有了鬧鬼一事?!?/br> 七色錦,潘垚思量著薛賢禮對那蠶吐絲的名字,聯(lián)系到薛寧的遭遇,心中有了猜測。 這七色錦,怕是要食人七情,化身為七情蠶,這才吐那七色錦。 貪、嗔、癡、恨、愛、惡、欲。 此乃七情。 薛寧,她確實是在愛中長大,又在恨中死去。 就是不知道這樣的邪法,這薛賢禮是從哪兒得知的了。 …… 衙役來人中,曲伯便是一個,他騎不了大馬,到是騎了個毛驢,腳程便慢了一些。 這會兒落在眾人后頭,別人進(jìn)了院子,他還在外頭給那咴律律刨蹄子的大青驢往樹上盤韁繩,大青驢噴了他一臉氣,他氣得拍青驢腦袋,壓低了聲音數(shù)落著,再這樣胡來,回頭那豆餅就少吃,是懲罰! 聽到潘垚的聲音,他急急忙忙地應(yīng)道。 “這就剛才路上,我給大家說的阿妹,別瞧年紀(jì)小,本事強著哩!” 衙役們瞧著潘垚的眼里就多了幾分信服。 曲伯的話,那必須得聽。 人雖然是個打更的,可一點兒也不窮酸,是知州大人的干爹呢! 再看薛賢禮,領(lǐng)頭的衙役便揚了揚手,干脆利落,“都帶走,是非公道,大人自會斷案。” “是!”眾衙役應(yīng)是,聲勢赫赫。 薛賢禮嚇了一跳。 官字兩個口,兵字兩個手,做生意的最怕是什么,必須是官司!所謂衙門八字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jìn)來,這進(jìn)了衙門,定然是不死也脫一層皮。 不,他不去! “什么邪法!”薛賢禮怒喝了一聲,“那是仙子給我的法子,讓我養(yǎng)那吐七色錦的七情蠶,是仙家之物,你們懂什么!” 他說得理直氣壯,“再說了,薛寧的死和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換了她的藥,藥性相左,害得她沒了性命的是他!她自小,我們可是好好待著她長大的,親生的父母都沒我們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