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布娃娃？”大江小江瞧了瞧對方, 眼里有著恍然。

    還真有這種可能，人娃娃賣不得，犯法, 這事兒誰都知道，他們族里祖上賒刀抵押著運, 雖也不是特別厚道的營生, 卻也不曾這般喪心病狂, 做著人口的生意。

    潘垚年紀(jì)小，還在學(xué)校里讀書，身邊都是小朋友，對這個最是了解了。

    “也不一定是布娃娃，說不得是橡膠娃娃, 唔, 就小朋友手中玩的那種?！?/br>
    這時候玩具匱乏，有一個毛絨絨的娃娃，或是小動物，或是穿衣裳的人形，都特別的討小孩子歡心。

    床頭擺一個，拍照時候抱著，能玩許多年呢。

    說不得到一三十歲了，收拾雜物間的時候, 還能翻出小時候的那個娃娃。

    摟著娃娃瞧以前的照片，還能露一個甜甜的笑意，想起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

    還有橡膠娃娃，這也是一個暢銷的娃娃，嘟嘟的臉蛋，紅紅的小嘴唇, 能自己給它做衣服，給它梳小辮子，別提多時髦了。

    “對對，這是個好生意?！贝蠼醒酃猓劬σ幌卤懔亮?。

    誰的錢最好賺啊，那必須是小娃娃的。

    潘垚和小江齊齊地瞧了過去。

    大江：……

    他訕笑了兩聲，“不做不做，不做這門生意！”

    “叔公都特特交代了，指定這門生意里有什么坑，回頭要虧大錢，我們賣日雜就很好了。別瞧生意好像不起眼，往市集里一擺，每日的流水和利潤還是很可觀的，東西老少都用得著，不挑客人，簡單還不用cao心過多！”

    小江附和，“對，貪多嚼不爛，我們不做這門生意?！?/br>
    潘垚點點頭，“我也去過你們的攤子，生意是很不錯，以后攢了錢，找個人流量大的地方，開個店面，做大做強，說不定還能做成連鎖店，也做一個大老板?！?/br>
    做生意，從來都是做生不如做熟，大江小江兄弟倆做的是生活日常用品，這不就小超市的前身嘛，前途遠大著呢。

    和顧菟擺了幾次攤子，潘垚也是一肚子的生意經(jīng)，當(dāng)即說得江家倆兄弟熱血沸騰，只覺得有人朝自己喊著老板。

    當(dāng)然，這老板和小攤販老板可是大大的不一樣。

    賣娃娃，那是兩門不一樣的生意。

    不過——

    潘垚瞧了瞧大江小江兄弟，“既然你們叔公特意交代你們了，你們就聽著好了，別搭著賣玩偶娃娃，就是少賺一份錢的事?！?/br>
    擺攤就是這樣，商品五花八門的，江云舟去世前回光返照都不放心，顯然是瞧到了什么，這才如此的不放心。

    “豬過千，牛過萬，地瓜一斤賣過一塊，以后的世間確實如此?！?/br>
    潘垚的視線掃過手中泛黃的冊子上。

    最后的一頁里，一是沉淀了歲月的老墨漬，顏筋柳骨，下頭那一行的鋼筆字細骨伶仃，筆觸卻是尋常。

    這是小江代筆記錄的讖言。

    時隔九年，再次落下讖言，看來，老先生的修為最后還是往前邁了一步，只可惜壽數(shù)已終。

    大江和小江聽后，神情一肅，“我們知道輕重，回頭也給族里在外頭做生意的鄉(xiāng)親喊一聲，暫時不做這門生意了。”

    ……

    潘垚又看了一眼江云稷關(guān)于玉鏡府君的預(yù)言，上下翻查了一通，倒是不再有妙清道人的記載。

    就好像，那一句雞犬升天是江云稷為妙清道人唯一卜算的一卦。

    闔上書冊，泛黃的紙頁翻動，倏忽地，潘垚的視線停頓了下，手中的那一頁落在了甫一翻書的那一張。

    【得失枯榮總在天，機關(guān)算盡也枉然】

    潘垚連忙又小心地翻到了江云稷落筆預(yù)言的那幾張紙，兩相比對字跡，杏眼微微睜大。

    錯不了！

    這一句【得失枯榮總在天，機關(guān)算盡也枉然】，雖然和江云稷記錄著預(yù)言的那幾頁字體不一樣，筆觸和習(xí)慣卻是相同的。

    潘垚師從老仙兒，每日練大字不斷，不單單寫得有幾分章法，眼力也鍛煉了出來。

    字體能不同，但落筆的習(xí)慣經(jīng)過千次萬次的寫字，肌rou早已經(jīng)有了屬于自己的一套記憶，這是大腦所控制不住，也騙不過別人的存在。

    【得失枯榮總在天，機關(guān)算盡也枉然】。

    這話，它是江云稷寫的！

    潘垚遲疑了下。

    后來，是又發(fā)生了什么嗎？

    ……

    潘垚將冊子闔上，手輕輕撫過那藍色的書面，上頭是不語的羅盤畫像，時間久遠，邊緣裝訂冊子的清水白絹線都被磨得有些模糊，失了原本的顏色。

    從江云稷寫預(yù)言的位置可以瞧出，江氏賒刀人，第一個記載這讖言的人，并不是他，甫一翻書，第一頁本該是空白的，后來卻被江云稷反過來落了一筆。

    后來定是發(fā)生了什么，讓他心生迷惘，就如大江小江的叔公江云舟一樣，最后，更是在扉頁上落了這樣一句話，說自己的悵然，更是為后人落一道警醒。

    到底是什么事呢？

    潘垚好奇極了。

    奈何時光無情，舊時光的事就像被礫石沙土掩埋一般，風(fēng)吹過，只隱隱露出一角，引著人好奇，偏生卻又窺探到全貌。

    潘垚無奈一嘆，兩頰邊有淺淺的梨渦。

    罷了，能得一句【得失枯榮總在天，機關(guān)算盡也枉然】，也算是有收獲了。

    因著是江云稷為妙清道人卜卦的讖言，天然的，潘垚將他歸到了妙清道人那一邊，瞧著他悵然落筆，雖不明緣由，心里卻也高興。

    總歸是他吃虧了。

    ……

    “你們是跟著我一道回去呢，還是在家鄉(xiāng)再留兩日。”

    讖言冊子重新擱好，暗箱闔上，上頭再擱那被磕了一角的羅盤，潘垚轉(zhuǎn)身問大江小江兄弟。

    手一揚，指尖有兩道甲馬符和一張千里傳音符，微微一笑，眉眼彎彎。

    “放心，我給你們留著符，不會讓你們又坐著火車回去?！?/br>
    兩天一夜的火車呢，可折騰人了。

    “要是你們不敢獨自上路，就將這張符燒了，這樣，我得到了訊息，趕來和你們一道回去。”

    大江小江心動得不行，對視一眼，皆是想到了方才虛空中，白馬四蹄犇犇的瀟灑勁兒。

    不過，到底是生意人，還是個成年的男子，養(yǎng)家糊口的擔(dān)子挑在了肩上，柴米油鹽醬醋茶要錢，家中長輩要養(yǎng)，租的房子也是一日日的得花錢。

    可以說，每天一睜眼，錢就得花了去，不進賬可不成。

    大江小江艱難地搖了搖頭，“不了不了，為了送叔公一程，我們的生意耽擱了好一段日子，可不敢再耍。”

    小江站在石階上，往村子里看去。

    江家祠堂在最高的位置，從這兒往下看，能瞧見村子的樣貌。

    月明星稀，月光照在地上沁涼如霜色，和清風(fēng)中家家戶戶屋檐下?lián)u曳的四方燈遙遙映和，故鄉(xiāng)美得令人心中軟乎。

    雖有不舍，小江也道。

    “賺錢要緊，等過年了，我們就又回來了，就不貪這幾天的假了?！?/br>
    潘垚：過年呀，那可還有很久的時間。

    她心里不好受了片刻。

    留在故鄉(xiāng)的人孤單，奔波在外頭討生活的，也不容易！

    ……

    符光漾過，星力傾瀉，甲馬神行千里，如與月色同輝，山河同流。

    無數(shù)的景在腳下踏過，在大江小江意猶未盡之中，他們跟在潘垚身后，落腳在了鳳凰洲忠關(guān)街的宅子里。

    那一處租住的家。

    “今天謝謝叔叔了。”潘垚笑著揮別，“幫我大忙了。”

    臨走之前，潘垚還是將方才掐在手中的甲馬符和千里傳音符遞給了大江小江。

    這會兒離過年，這是年頭對年尾，時間久著呢。

    四月清明可以回鄉(xiāng)瞧瞧呀，不成的話，八月中秋也行，月圓人團圓呢。

    “走嘍走嘍！”

    大江小江捏著黃符，就見小姑娘提著燈，揮手搖搖，葫蘆辮跟著一晃，走過小路邊那株老荔枝樹，轉(zhuǎn)瞬時間，那兒就不見她的身影了。

    兩人低頭瞧手中的黃符。

    小江稀奇極了，“哥，還真別說，這阿妹本事不凡，難得的性子卻這樣好，脾氣也好，笑起來就和咱們村子里的小妹子一樣，親切！”

    大江：“可不是親切，咱們先前還喊著人大哥呢。”

    小江也哈哈笑了聲。

    顯然也是想起了自己和大哥誤會了救命恩人是個大哥，昨兒得了朱阿婆的話，一邊準(zhǔn)備酒水和下酒菜，一邊叨叨，說的都是老大哥。

    “對了，得給其他人發(fā)個傳呼，這娃娃，它不是人娃娃，是玩偶娃娃?！?/br>
    “知道知道?！?/br>
    ……

    隨著日升月落，就如跳丸日月一般，時間過得賊快，轉(zhuǎn)眼又是一年的夏末秋初。

    “我回來了?！币宦暻宕嗟穆曇繇懫穑」媚锶宋吹?，聲音先到，斜背的書包歡快的在身后飛揚起。

    潘垚急急地打了聲招呼，緊著就朝堂屋里跑去。

    書包一丟，電視機按鈕一轉(zhuǎn)，開一瓶的橘子味兒的汽水，喝上一口，眼睛瞇起，捂嘴打了個嗝兒。

    聽到了周愛紅的腳步聲，眼睛咕嚕一轉(zhuǎn)，潘垚側(cè)頭笑得有幾分乖巧。

    “媽，我作業(yè)在學(xué)校里就寫好了，瞧一會兒電視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