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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鄉(xiāng)下當半仙的日子 第380節(jié)

    就在她持筆的時候,徐蒔樹的聲音傳了來。

    “花子,她的名字不是瑤玉的瑤,是三土垚。”

    三土垚?

    陶花子持筆的動作一頓,笑容僵了僵,眼里有著遲疑和困惑之意。

    什么是三土垚?

    她、她不會寫啊。

    ……

    在徐蒔樹腳步往旁邊走,又出聲的時候,就像落了另一只靴子,一切塵埃落定,潘垚呼出最后一口悵然之炁,心道果然。

    見陶花子一臉懵的表情,潘垚好心提醒,道。

    “山高志遠的高山垚,挺好寫的。”

    陶花子還是不能理解,她沒有見過垚字,便是說了三土垚,一時也弄不清楚三土究竟是哪三土,又是如何分布排列。

    想說不會,又丟不得這份臉。

    ……

    女鬼發(fā)懵,素手持筆愣在那兒,倒是顯得有幾分可憐。

    潘垚大大嘆了口氣,目有體諒,眼里的同情幾乎要溢了出來。

    “不怪你,我都聽仇婆婆說了,她丟【鶴情】的時候沒有安好心,是瞅著街頭的臭乞丐丟的,本來還以為是個男的,哪里想到,有度真君倒是個有福氣的,后來一瞧,竟然是個丐婆?!?/br>
    “夫人會吟詩,和以前相比,那是有著長足的進步,垚字生僻,夫人不認得也屬尋常?!?/br>
    “唔,要是怪,那也是有度真君這當老師的不夠稱職?!?/br>
    有了錯處,當然要在別人身上找啊,這樣才不會內(nèi)耗!

    潘垚向陶花子傳授著,為人處世,最為重要的一個法則。

    陶花子氣瘋了。

    她生平最恨的兩件事,一是別人提起她的出身,二是別人說她學(xué)識不足。

    就是此刻,潘垚再是說她的進步,本質(zhì)還是在說自己學(xué)識不足。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陶花子咬牙切齒。

    瞬間,此地陰炁大甚,整個宅子好似都在動,猶如地龍翻身一般。

    只見假山成了蹲地的巨石怪獸,猙獰大張著嘴,平靜的池塘也咕嚕著冒著泡,幽幽鬼火下猶如噬人的沼澤……

    更讓人驚駭?shù)氖牵h處的祠堂里有靈牌浮空,燈燭幽幽相伴,猶如列陣一樣往這邊飄來。

    依稀能瞧到,靈牌后頭有虛影陣陣。

    那是被拘押在此處枉死的魂魄。

    ……

    徐清和徐昶這一對兄弟倆何曾見過這樣的場景。

    當即,兩人在陰風(fēng)陣陣中抱得緊緊的,眼睛惶惶地環(huán)顧四周,瞧著那踮腳浮地的虛影,幾乎要嚇尿了。

    “二、二弟,你瞧,那是玉梨嬸兒和平叔吧?!毙礻贫哙?。

    一眾鬼影里,熟人面孔的陳玉梨和徐平倒是好認。

    好似感受到了自己的名兒被叫,陳玉梨和徐平原先閉緊的眼睛成了半闔狀態(tài),他們垂著手,腳尖踮著,僵僵地轉(zhuǎn)頭朝四周看去。

    “我滴媽呀!”徐昶不敢再講話了,一個腦袋直往徐清身上鉆,“好可怕好可怕!比小蘭香還可怕!”

    瞧不到瞧不到!別人瞧不到他!

    徐清氣急了,氣徐昶,也氣自己。

    他就是個不記打的豬腦,怎么又尋了大哥在一道!這就是個坑??!

    ……

    潘垚可不怕,打鬼棒一揚,原先攏于棒下的瑩光化作巨龍,猛地朝四周席卷而去。

    【打邪滅巫朱元帥,行刑拷鬼孟元帥】

    瑩光和陰炁相撞,此處激起巨大的風(fēng)炁,空中有灰燼簌簌落下,地上有飛沙走石,參天古樹在寒風(fēng)中劇烈地晃動。

    片刻后,晦澀的天光好似被颶風(fēng)吹散了烏云,隱隱透下大寒清冷的月色。

    “真不知道什么是三土垚呀,和牛犇犇的犇是一樣的呀……”

    潘垚朝陶花子彎眼笑了笑,小鼻子一皺,有幾分俏皮和說不出的狡黠。

    她瞪圓了眼睛,繼續(xù)氣陶花子。

    “什么!牛犇犇也不知道?不怕不怕,我寫給你瞧!你瞧了后就知道垚字怎么寫了?!?/br>
    只見打鬼棒又是一挑,打鬼棒上有光漾過,只一瞬間,誅邪諸字又成了一頭頭的巨牛。

    只見牛角尖尖,四蹄犇犇,奔跑起來帶著駭人的氣勢,橫沖直撞,地上巨石化成的巨獸在牛蹄踏過,頃刻崩碎。

    “主人小心!”

    一塊巨石崩來,裹挾著陰炁陣陣朝徐蒔樹飛來。

    徐蒔樹如今是rou身,怎能承受這陰炁,徐常德喊了一聲小心,在陶花子瞪大的眼睛中,以身擋在了徐蒔樹的身前。

    只聽“锃”的一聲,有金石相碰的聲音,徐常德的背后出現(xiàn)一個巨大的龜殼,牢牢地將徐蒔樹護住了。

    潘垚恍然,“啊,你是千年王八精啊?!?/br>
    徐常德也氣得不行,老眼陰了陰,“小丫頭年紀小小,嘴巴倒是鋒利,仔細別割傷了自己。”

    “實話而已,何必這么激動,老人家生氣了可不好。”

    潘垚撇了撇嘴,在徐常德表示定不要她討到好的時候,猶不留情地撅了回去。

    “都說劍老無芒,人老無剛,我看呀,您這千年的老鱉精才要仔細一些,背都被龜殼壓彎了,就別出來逞強了?!?/br>
    “你!”徐常德氣得吹胡子。

    他背后一個龜殼,就像一口大鍋倒扣,確實是有些駝背,可他龜族就是這樣,老的少的,背著殼,就是會顯得不夠挺拔。

    他、他還不老!

    ……

    鬼炁一收一放,只眨眼的功夫,陶花子便到了徐蒔樹的身邊,她抖著手想碰觸,卻又不敢碰觸。

    只見淚水盈眼,聲有泣音。

    “蒔樹,是我不好,差點傷到了你?!?/br>
    徐蒔樹充耳不聞,只見他目光定定地看著潘垚。

    細看,那漆黑如古井的眼里似有什么在沸騰,咕嚕嚕地翻滾著執(zhí)念。

    小小年紀,竟然有這樣的修為!不是親眼所見,如何能信!

    為什么,為什么他們總是如此得上天眷顧……師弟是如此,潘垚也是如此……而他,卻只能在人間的欲海中求而不得。

    他好痛,好恨……

    潘垚手持著打鬼棒,腳步往后退了一步,瞧著徐蒔樹的眼里有著警惕。

    眼下,徐蒔樹站在那兒,身子挺拔如蒼松,然而,在望氣術(shù)下卻不是這樣。

    只見他的面皮有無數(shù)股東西在拉扯,猙獰抖動,又像皮下有諸多氣勁在翻動,萬蟲翻鼓,頎長的少年人身影被撐大,有了幾分的臃腫。

    “為什么,為什么如此不公平……”

    徐蒔樹開口,聲音幽幢,明明是一張嘴發(fā)出的聲音,卻好像有數(shù)道的聲音混雜在一起。

    年老年邁的,中年沉默的,青年意氣風(fēng)發(fā)的……還有少年猶帶稚嫩的。

    聲音太多,混雜著怨恨執(zhí)念,猶如暮鼓一般朝人敲來,聽得人頭昏了耳疼,勾起心中妄念,別的不說,徐昶和徐清兩兄弟最先受到影響。

    這會兒,兩人丟了對方,瞧著對方的目光像是要吃人一樣。

    徐家,只能是他徐清徐昶的!

    ……

    “偃骨,原來你也有偃骨,我怎么沒有早一些時候發(fā)現(xiàn)?”

    ——是我的,這仙骨該是我的!

    徐蒔樹的視線落在潘垚胸口的位置,有著恍然,也有著深切的渴望。

    下一刻,他的眼眸閃了閃,混沌的神志尋回,再看陶花子,抿了抿唇,抓起她手中的筆,執(zhí)手朝著空白的靈牌寫去。

    “潘垚,是這樣寫!”

    墨漬在靈牌上才一相碰,就如燭淚涓涓泣下,竟是半分不沾墨。

    徐蒔樹皺眉,心知這事急不得。

    要是如此容易著墨奪魂,方才這一處便不會有巨龍席卷,威牛犇犇,直沖得宅子里陰炁四散了。

    再抬眼,瞧著陶花子癡癡瞧著自己的目光,徐蒔樹心下煩躁,喝了一聲。

    “你可記下了!”

    “記下了記下了。”陶花子回神,連忙應(yīng)聲。

    她看了潘垚一眼,目露得意,下一刻,手持著筆,低頭,一臉甜密的在靈牌上寫著潘垚的名字。

    方才,自己好似回到了許久之前,衍郎也是如此握著自己的手,教著自己讀書寫字。

    那時——

    是窗外桃花盛開的好時節(jié)啊。

    ……

    被詭音沖擊,潘垚搖了搖頭,手訣一翻,還不待給自己落一個金鐘符箓,只見耳朵邊有一雙手探來。

    那手帶這溫?zé)岣稍锏挠|感,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雷云紋的袖袍在身邊垂墜,有天邊云炁清朗的氣息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