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xiāng)下當半仙的日子 第358節(jié)
莊東福知道,別管是他大舅舅,還是這突然出現(xiàn)的小姑娘,這兩人明顯就不是普通人。 一人能讓佛珠懸在樹頂上,一人使著一根棍棒,這會兒一副要打起來的樣子,就他和他mama是普通人。 不不—— 這話又錯了,就他是普通人,他mama也不普通! 她還拿血袋喂花,喂出了一株會長臉的緋爪山茶,人虎著呢! 瞬間,莊東福丟了拽許麗云的手。 算了,他還是顧好自己,抱緊自己一些吧。 這一個個的,就輪不到他瞎cao心! …… 許麗云和許風(fēng)和是隔房的堂兄妹,基因是神奇的東西,兩人的五官生得有些像,外人一看就能知道,這兩人之間沾了些親。 山茶花汲取嬰胎血rou,靈魂和花樹纏繞,從此分不清彼此。 修成花鬼人身后,阿茶有山茶的清麗如仙,眼波流轉(zhuǎn),舉手投足,不經(jīng)意間還會透出花鬼的妖冶,細看,那五官有許麗云的痕跡。 不—— 不是許麗云,是他,阿茶jiejie更像他。 潘垚若有所思,目光同樣落在許風(fēng)和面上。 遙遙地,一灰袍僧服的和尚盤腿而坐,一稚齡的小姑娘立在山茶樹下,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碰,山茶樹頂,黃光的打鬼棒和佛珠相互抗衡。 都說眉是長壽官,一人的壽數(shù)能在長壽官中窺見。 許風(fēng)和面容清癯,眉眼細長,是長壽之相,然而,潘垚卻瞧到,在他靠近眉心的位置,眉毛有一絲半點兒的斷節(jié),很細,rou眼幾乎瞧不到。 是斷眉。 倘若掩去后半截的眉毛的話—— 這樣一想,望氣術(shù)施展,一抹氣機將許風(fēng)和的長壽官遮掩,下一刻,潘垚像是瞧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眼睛瞪大了些。 死相! 倘若掩去許風(fēng)和后半截的眉毛,許風(fēng)和的面相立馬大變了。 只見他周身由原先氤氳膛紅且血氣充足的嵐霧,轉(zhuǎn)瞬即成死氣沉沉的青灰之炁。 望氣術(shù)下,他竟一下就從長壽之相,變成了早夭已死之相。 潘垚回頭瞧了山茶樹一眼。 瞬間,就如抓著了雜亂無章的毛線團中,最為關(guān)鍵的線頭,一拉一扯,真相浮起。 潘垚可算知道,為何方才甫一見面,她會覺得這大和尚好生奇怪,好似哪里有著不妥。 桃代李僵…… 他竟移了阿茶jiejie的命數(shù)! 可是,為何他能移阿茶jiejie的命數(shù)?又為何要移jiejie命數(shù)? 視線落在許風(fēng)和的面龐,潘垚又回頭瞧了瞧已是半人半木的緋爪山茶花鬼,心里有幾分清明。 只是,她有些不敢這樣想去。 要當真如此,阿茶jiejie它…它情何以堪! 潘垚手中掐了道手訣,氤氳在山茶花樹周身的靈炁愈發(fā)柔和,瑩白的光攏著山茶花樹,像一陣風(fēng),也像春日里的一陣蒙蒙細雨。 漸漸的,花鬼好似被灼熱的痛楚減小,痛苦的神色被撫平,雙目微闔,樹干上凸起的人形重新沒入樹干。 風(fēng)來,山茶花樹徐徐而搖。 見阿茶jiejie睡了,潘垚收回目光,這才放下心來。 “春秋寅子貴,冬夏卯未辰,金木馬卯和,水火遇雞犬,土命逢辰已。1” 潘垚想起昨日時候,莊志安說過的話。 結(jié)婚是喜,最怕雙喜相沖,莊志安想和許麗云商討商討,看看能不能讓她改了挪花的日子。 【麗云嬸子的大哥叫做許風(fēng)和,小時候被人算了,說他是個童子命,不好養(yǎng),多病又多災(zāi),后來家里人就送他去了一座廟里,給和尚養(yǎng)著……算卦解簽,瞧瞧良辰吉日,鎮(zhèn)災(zāi)解厄,聽說都很靈。】 童子命過了早夭一關(guān)的大師父,六感通識,這樣有本事的大師,他算出的日子,誰家又愿意改了這黃道吉日? 潘垚輕聲,口中念著童子命的口訣。 最后,她的聲音沉了沉,說得肯定。 “童子命的童子關(guān),大和尚你沒有走過,如今,你靠的是jiejie的命數(shù)。有人形容像人,內(nèi)里卻是魑魅魍魎,大和尚,你就是這樣的魑魅魍魎。” 許風(fēng)和聽到,眉眼微微沉了沉,看著潘垚的目光里有狠意一閃而過。 看破不說破,人貴有自知之明! 這小友既然揭了他的短,他自然斷斷不能讓她輕巧脫身。 許風(fēng)和為潘垚感到惋惜,小小年紀,一身道法精湛,打鬼棒和佛珠相互抗衡時,上頭傳來的靈炁精純。 她說得不錯,生死關(guān)哪里是那么容易就過的,他籌謀數(shù)載,哄著同宗的許麗云為他生下一個孩子,如此,身負他血脈的孩子,另一條血脈也是許家的血統(tǒng)。 這是和他的血rou最為接近的孩子,也是最好的替身。 渡童子命的替身。 李代桃僵啊。 許風(fēng)和抬頭看了一眼天,眉眼慎重。 此事機密,不可為外人得知,山茶化花鬼,要是不絞殺了去,他怕有一日,事情功虧一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花鬼還未絞殺,如今,又來了個修行的小姑娘,修為不凡,只瞧了自己幾眼,就道出了其中關(guān)鍵,就是不知道,她到底瞧出了幾分。 許風(fēng)和嘆了口氣,心下做了決定。 只見他的目光逐漸平和,如古井一般,無波亦無動。 “檀越既然執(zhí)迷不悟,放不下這妖鬼,那就讓貧僧渡一渡檀越?!?/br> 隨著話語落地,許風(fēng)和左手立掌,緩緩閉上眼睛,另一只手虛虛撥動這佛珠。 一瞬間,半空中的佛珠被撥動,光彩愈發(fā)強盛。 只見寶光綻綻,如日光灼灼。 這不是最棘手的,最棘手的是,潘垚瞧到,隨著念經(jīng),大和尚身后出現(xiàn)了一道虛影。 同樣盤腿而坐,虛影半浮虛空,身形高大丈長,面容模糊,隱隱能見它緊隨著許如風(fēng)的動作,也闔下了雙眼。 【四柱八字假童子,胎身命真童子】 這大和尚是真童子! 潘垚想起在玉鏡府君手札中見過的一句話。 都說和尚不說鬼,袋里沒有米,其實不拘是和尚還是道士,都有魚龍混雜之人,童子命便是很好的說頭。 小兒病弱,不好養(yǎng)大,每逢說起親事,就有諸多的不順。 如此一來,依著四柱八字,沾了口訣中的時辰,便能說是童子命。 童子命,天上的神仙犯了戒條,被罰下人間歷劫,多數(shù)犯的是思凡的情念。 之所以稱為童子命,除了因為早夭且不可親近情愛,保持童子身的由頭,也因為坊間有流傳,下凡之前,他們也多是童子,是各路神仙身邊伺候的小童。 牽馬的,澆花掃灑的,書房中伺候筆墨的…… 許多被說為童子命的,只是道人和尚夸大其詞,特意將情況說得嚴峻一些,做法送童子后,好哄得主家多給些酬勞。 而許風(fēng)和—— 潘垚抬頭看他身后那道巨大的虛影,一時震驚。 胎身命,這是胎身命。 神為形之主,形為神之宅,人為炁舍,rou、體只是一具皮囊,控制它的是內(nèi)里的精神,也可以說是靈魂。 人本應(yīng)只有一魂,胎身命則是人的身上,還有人。 這個才是真童子,不知道上一世在哪路神仙身邊伺候,又犯了什么錯,被貶著入人間的真童子。 潘垚眼里有忌憚之色,知道今日這事不好了。 樹梢半空中,打鬼棒和佛珠纏斗,兩光相碰,激起層層氣勁,此時無風(fēng),地上卻飛沙走石,遠處山巒邊緣,最后一點落日跳下了山頭,天光一下就晦澀了兩分。 大冷的天,潘垚頭上沁出些許冷汗,手訣不停。 “當真是后生可畏,”許風(fēng)和睜開了眼睛,話語里不乏稱贊,話音一轉(zhuǎn),他又道。 “就是可惜了,你年紀小不知輕重,心性不堅,被妖鬼給迷惑了。要知道,妖魔鬼怪,人人得而誅之,你幫著這花鬼,其心當誅,定是沒有好結(jié)果了。” “啰嗦!”潘垚啐了一聲。 佛珠串的壓迫都頂在頭上,胎身命的真童子,上一世那也是真神仙。爛船還有三千釘,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是被貶下人間,這胎身命也不容小覷。 還有那佛珠串,寶光綻綻,想來也是來歷不凡。 再聽這和尚念經(jīng),想想他顛倒是非,明明是怕李代桃僵的事被天察覺,殺了阿茶jiejie一次還不夠,成了花鬼還要絞殺,為的還是欺瞞,潘垚心下愈是惱恨。 隨著修行,她隱隱能察覺到天的存在,那是一種秩序,前因結(jié)后果,不容情,不悲憫……卻也不容欺瞞。 山茶樹時,在天的眼里,那就是一棵樹,很是渺小。 世間有萬萬棵的山茶,而山茶花鬼則少,成了花鬼修成人身后,阿茶一下就顯眼了。 這也是許風(fēng)和怕的。 更甚至—— 他對自己也動了殺心, 生氣使人長力氣,潘垚心下一狠,下一瞬,此處有颶風(fēng)起,元神出竅,如風(fēng)似光,一把攥住半空中的打鬼棒。 與此同時,許風(fēng)和身后那道巨大的虛影也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