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xiāng)下當半仙的日子 第304節(jié)
潘垚敬佩,這哥哥雖然年紀不大,卻是個漢子啊,真的勇士! 她探頭又看了看,瞅著這長長的隊伍,估摸著,這附近的餓死鬼應該是聽著聲音,都跟了來了。 …… 毛家這處的位置不是太好,再往里走一段路就是公共廁所。 廁所處,鴨梨形的燈泡漾著昏黃的光,兩個半大小子追鬧了一段路,身上冒了汗,夏風一吹,后背涼颼颼的。 怎么好像有些冷? 魯鴻平腳步慢了下來,摸了摸脖子間的汗,微微喘著氣往前頭看去。這一看,他的神情怔了怔。 許是也有些累,張巧峰的腳步也慢了下來,路邊的燈光投下,將他的身影拉長。 一個是十四五歲的少年郎,正在長個子,長手長腳,身量瘦長,一個是披散頭發(fā)的小姑娘,明明沒有半分的相似,莫名地,瞧著張巧峰的背影,魯鴻平又想起了寶妹。 那時候,他才八歲,寶妹走在前頭,也是差不多這個位置,也是這樣昏黃的燈光,寶妹身邊莫名多了個影子,和寶妹一樣披散著頭發(fā),身影卻飄忽,只一錯眼,那影子就瞧不見了。 像鬼,也像是他眼花了。 從這以后,他就落下了個怕鬼的毛病,夜里不敢來公廁這邊。 “滋拉拉,滋拉拉——”突然,燈泡閃了閃,還有細微的電流聲音。 “怎么了?燈要壞了?”張巧峰抬起頭看了一眼燈,又朝魯鴻平看去,道。 “一會兒咱們去達叔家,和他說一聲,把燈泡換一個吧,好歹也賺這么多了,不能總這樣摳,跟個貔貅一樣,只進不出的。” 張巧峰口中的達叔便是承包解放路公廁的人,念著都是街坊,再加上這幾年賺得錢也不老少,他平時沒有都在公廁這邊。 白天收費值班,晚上在家里睡覺。 過了九點,這廁所沒人看著,算是免費。 茅子胡同的路是石板路,有好多年歷史了,石頭面不平,晚上天黑,要是沒有燈,一不留神,說不定就摔了。 張巧峰愛鬧,卻也是個愛cao心的小子,順道的事,就想拐過去說一聲。 “怎么了?”回頭對上魯鴻平的目光,張巧峰有些莫名,“你、你這樣看我作甚?” 魯鴻平的眼睛瞪得有些大,細看,里頭還有些驚恐,古古怪怪。 有些情緒會傳染,張巧峰停了敲碗的動作,撓了撓頭,被魯鴻平這目光瞧得有些不得勁兒,心里毛毛的。 一陣風吹來,掛在路邊的燈搖了搖。 昏黃的燈又閃了閃,投在地上的燈光搖曳,連帶著,魯鴻平和張巧峰的影子也都晃了晃,變長又變短。 就像影子有了自己的想法,張牙又舞爪。 “今晚好像有點涼,衣服給我,我套上。”張巧峰打了個激靈,摸了摸脖子,手朝魯鴻平伸去,想把外套拿回去。 魯鴻平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一步。 “什么嘛!”張巧峰瞪眼,“你一副見鬼的表情是干嘛?嚇唬我呢!” 鐵定是裝見鬼嚇唬他!這小把戲,竟然還敢在他面前耍,真是關公面前耍大刀! 張巧峰眥了眥牙,做了個自己超兇的表情。 沒、沒—— 魯鴻平幾乎是抖著兩條腿了,他想跑,卻又不敢有大動作,只顫著脖子搖了搖頭,頭上有豆大的冷汗滴下。 不、不是嚇?!?/br> 真、真的有鬼! 魯鴻平眼里,張巧峰身后出現(xiàn)了影子,就像他八歲那時,瞧到寶妹身邊多了個人一樣。 只見這人瘦瘦的,頭發(fā)花白。 真的瘦得好生厲害,和他們這些個子在抽條的瘦不一樣,那瘦是皮包骨的瘦,骨撾臉,就像骷髏架上披一張人皮。 亂糟糟頭發(fā)下,臉色是青色的。 這會兒,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張巧峰手中的飯盒,一瞬不動。 渴望的,貪婪的…… 不不,好像不止一個鬼,還有一些,它們沒那么清晰,像影子,又像凝聚的霧氣,沒有規(guī)則的形狀,卻也不會散開,這部分瞧著像手,那部分像頭…… 魯鴻平腳一軟,又往后退了一步。 張巧峰莫名倒抽了一口氣,又打了個激靈。 他忍不住又揉了揉脖子,看了看胡同弄子,嘟囔道。 “今晚這穿堂風有些強啊。” 倏忽地,張巧峰也僵住了手,他視線一低,看向自己手中的飯盒。 怎么回事? 怎么覺得,剛剛、剛剛有人摸自己的手了? 涼涼的,冰冰的,凍得人的骨頭縫都有些疼。 “刺啦刺啦,刺啦刺啦——”路邊的燈又閃了閃,啪的一下,燈徹底暗了下去。 “啊—”張巧峰短促地叫了一聲,手一抖,瞅著就要將那飯盒丟出去。 不是錯覺,真的有東西朝他摸來! “小心,可不能丟了這碗?!边@時,一道聲音在耳旁響起,清脆的,還帶著一分驚奇和感嘆。 潘垚出言提醒。 這招餓死鬼的碗可不能停,停了后,鬼發(fā)現(xiàn)沒有供奉,沒有香燭,沒有金銀布施,再發(fā)現(xiàn)是個空飯盒,它們的目光便會從碗上看向敲碗的人。 如此一來,眾鬼只覺得自己被戲耍,那是會大怒的。 瞅著這么多餓死鬼,饒是潘垚都縮了縮脖子。 中元節(jié)的鬼也,超兇的好不好! 還這么一長串! 張巧峰手一抖,好懸才穩(wěn)住了,沒有把手中的飯盒丟出去。 這可是他中午吃飯的飯盒,磕壞了得買,老媽小氣又節(jié)儉,從她口袋拿錢,那就跟掏rou一樣,會吼人的! “誰?” “是誰?” “誰在裝神弄鬼?” 張巧峰色厲內荏,白著一張臉四處張望。 不知為何,路燈都壞了,只遠處的屋子漏出一些燈光,透著窗戶,投下些許光亮。月光幽冷灑下,一輪圓月掛在天上。 特別的圓。 像十五的月亮。 等等—— 圓月? 今兒是陰歷多少來著? 魯鴻平和張巧峰同時愣了愣。 現(xiàn)在講的都是新歷,除了老人,一般來說,大家都只關心新歷,沒瞧到萬年歷里,新歷的數(shù)字印得又大又顯眼,陰歷只小小的一行么。 魯鴻平是家里的幺子,他爸媽都上了年紀,平時有進香的習慣,這幾年開放了,他們家甚至還請了神位在家。 他恍惚記起,今天早上出門時候,好像還聞到了香的味道。 初一十五時候,家里都要給神位進香。 月亮這么圓…… 今天是十五?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中元節(jié),鬼門大開日啊。 “嗝——”驚怕之下,魯鴻平打起了嗝兒。 兩人轉著頭看了看,很快,就瞧到十幾步遠處,那兒的屋檐下站了個小姑娘。 只見她手中提著一盞燈,龍口銜珠,光彩耀耀。 “是你?” 都是解放街的,又因為商量拆遷的事,魯鴻平見過潘垚兩回,每回潘垚都跟著潘金來的。 這誰? 張巧峰以眼示意魯鴻平。 都一塊長大的,魯鴻平一下就會意了。 “街、街頭常農食雜店的屋主家小孩,見過兩回?!?/br> 磕巴了下,魯鴻平瞧著潘垚手中的光亮,莫名一暖,找回了說話的舌頭。 長得好看的,人群中都顯眼,漂亮的小姑娘也是漂亮,魯鴻平瞧過潘垚兩回,沒有說過話,卻也印象深刻。 畢竟,不是誰都能將小碎花的衣衫穿得這樣好看。 潘垚鼓了鼓氣,啥屋主家小孩呀,那屋主就是她,爸爸是陪她來的! 財迷樣! 玉鏡府君輕笑了一聲。 潘垚瞪了瞪眼,啥財迷呀,她只是想了下實情。 “知道了,不是財迷?!庇耒R府君笑了笑,“先引這些餓死鬼去路口,布施送走吧?!?/br> 在魯鴻平和瞧不到的地方,廣袖隨風拂了拂,雷云紋漾過,似攬下一片的云,云卷云舒,自由逍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