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xiāng)下當半仙的日子 第131節(jié)
“……他們還那么小,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啊?!?/br> 說著說著,男子嚎啕大哭,痛徹心扉,只恨不得再捶死自己。 他怎么能這么不小心呢? 怎么能就這樣跌了一跤,就沒了鼻息呢? 他拋下了兒子女兒和妻子……這下該怎么辦啊。 該死,他真是該死! 男子越想,對自己越是恨。 …… 潘垚的視線落在他的行囊上。 隨著男子的清醒,這些鬼炁化作的行囊就像被曬化了一般,慢慢淡去,漸漸失了形狀。 發(fā)黑虬結(jié)的老棉花被褥,打了好幾層補丁的衣裳,小甕壇裝的醬菜和咸鴨蛋……還有一袋雜糧米。 潘垚捏著燈炳,心中沉沉,就像棉花堵了她的心竅一般。 “我?guī)慊厝タ纯窗⒌馨⒚冒?,我聽爸爸他們說,他們的姑姑和伯伯都有幫襯,日子過得還行,你別擔心他們吃不飽,穿不暖?!?/br> “姑姑和伯伯?是大哥和小妹嗎?”男子抬起頭,有些茫然。 還有…… 爸爸? 小仙童的爸爸又是哪位神仙? “對了,我叫潘垚,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有些木訥,“方懷舟,我叫方懷舟?!?/br> …… 巨龍銜燈,潘垚帶著方懷舟重新上了岸。 在經(jīng)過碼頭邊時,方懷周看著一處角落,那兒本來有個石頭,因為自己跌了砸在上頭,出了人命,這會兒,那里一地的平整。 只有浮沙,沒有鮮血。 此時此刻,他也將自己縛地于此的事情想了起來,怕潘垚誤會自己作惡,有些惆悵地開口,道。 “那時候,我托人得了工作,很是高興,出發(fā)前一天晚上,幫我找了工作的鄰居過來,我心里感激,就陪著他喝了一點酒?!?/br> “不多,也就小兩杯?!?/br> “只是,我平時少喝酒,哪里想到,只這點酒就誤了我起床的時間……” “路上背著行李,緊趕慢趕,總算來到了碼頭邊,遠遠地看過去,船還是要開了……趕不上船,我怕那工作會丟。” 是賣力氣的工作,扛著沙袋往大河里丟,讓河流改道。 這不是多好的工作,但在過慣了苦日子,只在地里等出息的方懷舟眼里,那工作是十分難得了。 方懷舟惆悵,“要是我前一天沒有喝那酒就好了?!?/br> 潘垚聽他長長嘆了口氣,青白的面上都是懊惱。 往事不可追,憾事難悔,已發(fā)生的事,又怎么能改變? 方懷舟:“就算在束縛在此地,渾渾噩噩時候,我也在想著酒喝不得,所以,聽到那個小伙子說喝酒,我心里就著急啊?!?/br> 這一急,又恰逢黃昏逢魔時候,陶一鋒人便遇了鬼打墻。 潘垚恍然,“原來是這樣?!?/br> “酒是喝不得,懷舟叔你也是心好,明兒,等他們?nèi)ノ覀儼沤洞迳瞎ち?,我就給他們說說,一定不讓他們誤會了你?!?/br> 怎么能喝酒呢? 蓋房子要爬高,這可是危險活。 潘垚決定,等陶一鋒人來芭蕉村上工了,第一時間就告訴他們這事兒。 “芭蕉村?”方懷舟意外。 這芭蕉村他熟啊,十九歲之前,他還沒有去九龍鎮(zhèn)當上門女婿時,他也住芭蕉村的。 他可是土生土長的六里鎮(zhèn)芭蕉村人! 潘垚點頭,“恩,我爸爸就是芭蕉村的潘金,你認得不?” 說著話,她將手中的龍形燈往方懷舟面前晃了晃,“喏,好看吧,我爸爸做的!” 方懷舟看著潘垚這自豪模樣,還有些恍惚。 爸爸? 為什么小仙人的爸爸會是芭蕉村的人? 還是潘金? 方懷舟自然認得潘金,他大哥方懷同也是龍舟廠的。 “不對啊?!狈綉阎鬯剖窍肫鹆耸裁?,急著就道,“我之前回過芭蕉村,我記得金大哥家沒有小孩的?!?/br> 起碼不是潘垚這般年紀和身高的小孩。 潘垚偷偷笑了笑,又想到平常時候,潘金老是念叨自己的身體不夠好,這才讓潘垚跑錯了路,去別人家待了幾年,受苦又受罪,心疼得他喲,一說就想掉眼淚。 “唔,之前時候,我在別人家寄養(yǎng)了幾年?!?/br> 潘垚隨口應(yīng)了一句,在方懷舟還要繼續(xù)說話時,開口說了一聲,“到了。” 方懷舟回過頭,視線落在這一處的宅子,目光怔怔。 這里是他的家啊。 一別兩年,房子仍然是他背著行李離開時候的模樣,瓦片做頂,發(fā)黑木頭的墻,有些地方糊著黃土,四四方方。 一時間,方懷舟腳步停住,有些不敢靠近了。 潘垚明白,這便是近鄉(xiāng)情怯。 “咳咳?!崩镱^傳來一聲女娃娃咳嗽的聲音,聲音細細又稚嫩,像風中搖曳的一朵小花。 方懷舟一下便緊張了,“這,這是……”是他那小閨女嗎? 似乎是印證著方懷舟的猜想,屋子里頭,方懷舟的大兒子陳書浩聽到動靜,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嘴里喊著meimei,爬下床給小姑娘倒了杯溫水。 明明才八九歲模樣,他卻十分的懂事。 一邊讓小姑娘喝水,一邊輕聲安慰。 “伯伯今兒帶了白米來了,別怕,明兒哥哥給你熬米粥,咱們喝些米粥湯,再吃點藥,小妹你就能好了?!?/br> “哥哥——”小姑娘依戀的靠著哥哥那并不寬闊的胸膛。 兩個小家伙就像小獸一樣,相互依靠,相互依偎。 外頭,方懷舟臉上淌著血淚。 物是人非,這大概就是戲曲里唱的物是人非吧。 初聽只道是戲中曲,再看已是戲中人。 芳子呢?他孩子的mama呢?方懷舟張了張嘴,想要問妻子,想到什么,眼神又黯淡了下來。 不怪她,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確實難過。 …… “哥哥,外頭有人在瞧著我,我怕?!边@時,女娃娃稚嫩的聲音又起。 陳知落瞅了一眼窗戶外頭,心里怕了怕,又往哥哥陳書浩懷里躲了躲,只后腦勺對著窗戶外頭。 潘垚有些意外,看了看方懷舟,又透過窗戶縫隙,看里頭的小娃娃。 “小妹,小妹她瞧得到我?”方懷舟難以置信了。 潘垚思忖,“小娃娃眼睛明,有時是能瞧到陰物。” 人死為鬼,鬼走輪回則為人,年幼時候,身體里還殘留胎息,那是先天之炁,所以,小孩子的眼睛黑多白少,六感敏覺,有時候能瞧到大人瞧不到的東西。 那邊,聽到小丫頭能瞧到,方懷舟怕嚇到孩子,這下是不敢再哭了,胡亂的抬袖去擦臉。 隔壁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原來是孩子的姑姑聽到動靜,披了件外裳,不放心的過來查看。 “這是怎么了?又咳得厲害?” 陳品蘭從陳書浩那兒接過小姑娘,不放心的貼了貼額頭,見沒有發(fā)燙,這才放心一些。 “姑姑明天再帶你去衛(wèi)生院看看,老是咳可不行?!?/br> “姑姑,我不咳了?!标愔鋼u了搖頭,聲音細細,仗著有大人在,她又探頭看了看窗戶外頭,突然道。 “姑姑,是爸爸,爸爸回來看我了?!?/br> 潘垚側(cè)頭看方懷舟。 這會兒,他收斂了一身鬼炁,讓自己青白的臉正常一些,陳知落見過方懷舟的照片,自然認得方懷舟的模樣。 那是方懷舟唯一的照片,一張黑白的結(jié)婚照。 那時的方懷舟自然比現(xiàn)在稚氣,不過,這時候的人肚子里少油水,吃的又是粗糧,面相都瘦,就算是過了十年,那模樣也是沒怎么變的。 頂多就是蒼老了一些,疲憊了一些,黑了一些罷了。 不像以后,燒烤炸雞一吃,隔個一年半載的再見,好朋友你覷覷我,我瞧瞧你,面上笑呵呵,背地里誰不感慨地說上一句,歲月是把殺豬刀啊。 …… “誰?”陳品蘭驚了驚。 “是爸爸呀。”陳知落指著窗戶外頭,“爸爸在外頭?!?/br> 陳品蘭只覺得一陣涼風透過窗戶縫隙吹了進來,被小丫頭這么一說,她心中發(fā)毛,還真覺得有人在看自己這邊,涼颼颼的。 陳品蘭將孩子抱緊了些,看向四周,猶豫了下,有些艱難的開口。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