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帳有春 第20節(jié)
因為他說這事,好像的確存在,她也有所感覺。 但這又如何。 穆千璃道:“誰人沒有自己的秘密,我同樣并非偏遠鄉(xiāng)鎮(zhèn)的姑娘,也一樣來到了扶風鎮(zhèn),他在外掩人耳目,我亦然,可這并不能說明他有何壞心思,若他不愿向旁人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又何需去追根究底?!?/br> 雖說容澈身上的確有些疑點,但穆千璃與他相處兩個多月,不說知根知底,但也基本算是熟識。 人人皆有苦衷,她為躲避家中逃離在外,也不會隨意向人透露自己的身份,就連來柳州城參加芙蕖宴,她也喬裝打扮掩人耳目,那容澈為何不能。 穆千璃并不認為自己永遠不會識人不清,但眼下,她的確與容澈相處融洽,對方也并未有任何使壞的意圖。 出門在外自當多有防備,但若疑神疑鬼,豈不誰也無法結識了。 至此,穆千璃對于這個話題已然沒有耐心了。 她沉聲道:“表哥,此事無需多說了,我自己心中有數(shù),容公子于我而言,也真的只是鄰居而已。” 楊宥然張了張嘴,顯然還想再說什么。 但穆千璃已是轉(zhuǎn)身,跨下甲板的臺階,轉(zhuǎn)而前去后方和憐玉匯合了。 通往前方甲板的船艙門前,一道高瘦的身影不知站了多久。 船艙門遮擋了他的身形,卻擋不住甲板上傳來的任何聲響。 直到方才穆千璃最后的話語傳入他耳中,那雙弧度漂亮的雙唇徹底繃直,冷下的面色的確與她所以為的溫善公子形象完全不符。 饒是如此,他卻仍緩和不下神色來,怔然站在原地。 只是,鄰居嗎? 本該如此的,但他為何莫名生出了幾分不愿呢。 第18章 幾人在畫舫上游湖一個多時辰后回到了岸邊。 不同于登船時的興致勃勃,幾人好似皆是各懷心事,神色稍有沉郁。 唯有憐玉視線來回在幾人身上流轉(zhuǎn),想了片刻后,提議道:“公子,待到再晚些時候城中還有活動,不如我們這會先去清辭坊的茶館坐坐吧。” 穆千璃倒也不是心情不好,只是因著楊宥然在畫舫上的那番話有了些沉思。 這會被憐玉喚回神來,她有些訝異:“清辭坊?你是說柳州城那個文人雅士聚集之地嗎?我們?nèi)ツ歉墒裁???/br> 清辭坊在柳州城頗為出名,曾被人稱為雅街。 整條街道皆是文館,書舍,茶樓,畫館之類的地方。 穆千璃對此一竅不通,饒是去了也壓根體會不到其中樂趣。 憐玉道:“方才船夫告訴我,因著芙蕖宴,今日清辭坊內(nèi)一間茶館將舉辦畫蓮比賽,茶館老板拿出自己去年在外域獲得的一件珍貴藏品作為頭籌獎勵,不少文人雅士皆會前去參加,咱們雖是不懂書畫,但可以去看看熱鬧啊,況且那獎品傳得這般神乎其神,待比賽結束后,定是會拿出來叫大伙瞧瞧,咱們?nèi)ヒ娨娛烂嬉埠醚?。?/br> 穆千璃一聽,倒是有了些興趣:“比賽何時開始?” “船夫說是申時,咱們這會過去,時間剛剛好?!?/br> 穆千璃轉(zhuǎn)頭問容澈和楊宥然:“容公子,表哥,你們可有興趣前去?” 楊宥然撓了撓后腦勺,顯然還有些云里霧里:“聽你的,我都不知道那是啥?!?/br> 容澈也微微頷首,表示沒有意見。 于是幾人出發(fā)朝著清辭坊前去。 坐落在清辭坊街尾的茶館名為云間,隔著老遠便見那門前人潮涌動。 “怎這么多人呀。” 憐玉也探頭看去:“聽說為了那頭籌獎勵的確來了不少人,或許也有人像我們一樣前去湊熱鬧的?!?/br> 云間門前實在太過擁擠,讓原本只是抱著隨便看看的心情而來的穆千璃,是當真有些好奇那頭籌獎勵究竟為何。 好在他們來的時間不算太晚,大廳內(nèi)還剩余零零散散幾桌空位。 穆千璃選了一個相對靠近廳中臺子的座位。 不過也只是相對靠近,實則他們幾乎已經(jīng)快坐到大廳邊緣去了。 入座后,穆千璃好奇地四處張望了一番,一見周圍四處散發(fā)著文藝氣質(zhì),所見之人皆是一副文質(zhì)彬彬才富八斗的模樣,叫她有些拘謹。 “我還是頭一次到這種地方來,也是頭一次一次性見這么多讀書人?!?/br> 憐玉認同地點點頭,穆千璃的過往她自然是知曉的。 讀書不努力,上課便睡覺。 不需旁人邀約,若是有機會,逃學一事她總是沖在最前面。 為此,穆千璃打小沒少挨打,但到底是女兒家,打得多又不舍得打得狠,沒啥效果后,穆老爺便放棄了。 學識上任其隨意發(fā)展,武藝上多加鍛煉,這才有了如今一身好功夫,性子豪邁爽朗的穆千璃。 一旁的楊宥然也是半斤八兩,說不定肚子里墨水還不如穆千璃。 他小聲道:“這讀書人好像長得都一個樣似的,一點也看不出來誰更厲害些,誰有望在今日拔得頭籌?!?/br> 誰有望的確不知曉,但總歸不是他們。 穆千璃又轉(zhuǎn)頭問容澈:“容公子,你以前來過這種地方嗎?” 容澈目光淡然地在廳內(nèi)掃視了一周,而后顯然無趣地收了回來。 他當然來過,如今圣上重文,京城中各處不同類型的文館好幾十家,再到類似這樣的比賽活動,更是每月都要舉辦好幾次。 不過他還是有所隱瞞道:“嗯,來過一兩次?!?/br> 穆千璃點了點頭表示了然,畢竟容澈身子也不好,就算此前并不是在扶風鎮(zhèn)這般小地方,估計也不太經(jīng)常出門。 比賽正式開始前,廳內(nèi)嘈雜混亂,微微聽去,便能聽見不少人都在熱議那份頭籌獎勵。 穆千璃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了去,一邊側耳聽旁人聊天,一邊小聲和憐玉討論著。 容澈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目光漫無目的地在廳內(nèi)流轉(zhuǎn),最后又總會沒由來的落在穆千璃身上。 不能多看,他便移開目光,但很快在無意識下,不知為何又落回她身上。 如此反復,在旁人看來好似平常,他心頭卻明顯感到異樣在不斷涌上。 目光中的少女好似的確很興奮,那股新鮮勁停不下來,一雙黑眸靈動地四處張望。 她的嫣唇一張一合,與憐玉不知又說了什么,捂著嘴彎下眼來笑得嬌俏。 以往他總提醒衛(wèi)嘉莫要關心過多。 但眼下,關心過多的,似乎成了他自己。 悄然而生的,無法控制的。 甚至比那個旖旎的夢境還要更早,他似乎就已經(jīng)對她關心過多了。 容澈生平頭一次,讀不懂自己的心思,找不到問題的緣由。 就連在畫舫上,無意間偷聽到她的話后生出的不愿之情,也不知為何而來。 申時一到,茶館內(nèi)一聲鑼響,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去。 “歡迎各位前來參加本店舉辦的畫蓮比賽,相信各位已有所耳聞,咱們老板對此次比賽尤為重視,甚拿出珍稀藏品作為頭籌獎勵,現(xiàn)向大家展示此物,若得各位青睞,便請各顯神通拔得頭籌,方能將此藏品帶離?!?/br> 穆千璃聞言,眸子頓時一亮,還以為要等到比賽結束才能看到那傳得神乎其神的藏品,沒曾想主人家一來便亮底牌了。 眾人屏息凝神,翹首以盼。 很快,由兩人共同臺上一個展示架。 “在揭曉之前,煩請各位先行熄滅桌上的燭火?!?/br> 這會穆千璃才發(fā)現(xiàn),此時雖是白日,但大廳內(nèi)的光線并不算太過明亮,廳中四面的窗戶皆有布簾做遮擋,室內(nèi)的大部分光線便來自于每桌上點燃的燭火。 憐玉疑惑地眨了眨眼:“這是為何?” 穆千璃熄滅火光,便小聲猜測道:“該不會是夜明珠之類的東西吧?” 楊宥然道:“如此一間小茶館,怎會這么大手筆,若真是夜明珠,這些人還不得搶瘋了?!?/br> 說得也是。 柳州城算不得特別繁華之地,如此一個規(guī)模不大的畫蓮比賽,應是不至于拿出如此貴重的獎品的。 但這也都只是猜測罷了。 沒多會,在眾人議論紛紛下,整個大廳的燭火幾乎都熄滅了。 室內(nèi)光線暗了下來,僅有屋外耀眼日光透過窗簾灑入幾縷。 “各位請看這邊,馬上揭曉我們今日比賽頭籌獎勵。” 唰的一聲,厚布被揭開。 原本光線沉暗的臺子上綻出一抹微弱晶瑩的光亮,叫人看不清晰,卻又忍不住凝神看去。 隨著底下熱議聲漸大,臺上一人點燃火光,朝著那晶瑩兩處傳去火苗。 “這……” “這是……” 訝異驚艷聲不絕。 穆千璃也終是在探直了身子后看清了臺上的珍稀藏品。 竟是一盞水晶蓮花燈。 銅制燈座,在光芒掩照下散著幽深的光澤,燈座之上,淡粉色的水晶晶瑩剔透,不知是用何等工藝雕刻出蓮花的形狀,栩栩如生,精美奪目,內(nèi)里蓮座上暖黃的火光照入水晶之中,再折射向外,連周圍的光圈都變得絢爛多姿起來。 穆千璃看得出神,不由自主喃喃低語:“好美?!?/br> 的確好美。 這盞蓮花燈算不得多么昂貴之物,但勝在造型精美,做工巧妙。 如此大一塊完整的水晶,在不被破壞造成瑕疵的情況下,雕刻出蓮花的形狀,精美獨特的造型,漂亮奪目的光澤,無一不叫人驚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