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帳有春 第19節(jié)
又拉扯了幾句,王午這才作罷了。 王午昨日已是去過了畫舫,下午便不再與幾人同行。 他將幾人帶到湖邊的碼頭前,道:“湖面上停著的那些畫舫都可在船家這訂下,這會時間還早,應是許多畫舫都還空著,那我就先送你們到這了?!?/br> “好,多謝王兄?!?/br> 告別王午后,幾人按照他說的前去碼頭詢問了船夫,果真畫舫大多都還空著,他們便選了湖中央的位置,那兒自是最佳的觀景點。 待畫舫靠岸,穆千璃率先興沖沖地登上甲板。 船身因著上人后有些搖晃。 等穆千璃視線在甲板上掃視一周后,一回頭,見楊宥然的大塊頭一上船后,船晃得更厲害了些,而容澈被落在最后一個上船。 容澈淡然抬眸,沒多看楊宥然眸底閃過的一抹顯而易見的狡黠,而是直直看向穆千璃的方向。 下一瞬,他抬腿跨上甲板,另一只腳還沒踏上來,身子微微一偏。 “小心。” 甲板上“噔噔”幾聲明顯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穆千璃下意識的呼聲。 穆千璃原本是想扶人手臂,可一伸手,就正好握住了容澈抬起伸來的手掌。 雙手交握,四目相對。 掌心驀地一熱,連帶著臉頰也不自覺要發(fā)熱了。 第17章 握住雙手的兩人好似愣住了,又或許愣住的只有穆千璃一人。 她有些弄不明白,自己剛才沒想觸碰他的手的,她分明是朝著他的手臂而去,怎就牽住了他的手。 而容澈的大掌落入穆千璃柔嫩的掌心中,也并未有要立即抽出來的意思。 時間好似在這兩人之間停止了下來。 一旁的楊宥然瞧見這一幕頓時瞪大了眼。 他只是想著隨意捉弄一下容澈,竟沒想到穆千璃三兩步就沖了上去。 兩人還牽上手了! 那兩人不動,楊宥然徹底急了,忙上前打斷道:“千璃,你沒事吧!” 穆千璃回神,無語地看了眼楊宥然。 險些搖晃摔倒的是容澈,她能有什么事。 至此,掌心的溫度似乎又高了些,觸及著手掌感官,提醒著她正拉著容澈的手。 穆千璃沒搭理楊宥然,只垂下眼眸,手上用力扶著容澈登上畫舫。 “你沒事吧?”她低聲問容澈,交握的雙手也在此時放開來。 容澈搖頭:“抱歉,我剛沒站穩(wěn)。” 兩人輕聲細語交談著,分明已是分開的狀態(tài),周圍卻好似彌漫起黏膩的熱稠,看得楊宥然直著急,忍不住就壓沉嗓音不悅道:“容兄,走路還是要看著腳下,你本就身子不好,要是哪磕著碰著了,叫我們接下來還怎么游玩啊?!?/br> 容澈抬眼,默不作聲地看了楊宥然一眼,眸中神情很淡,像是壓根就沒被他這番言語所觸動什么。 但下一瞬,他往穆千璃身邊走了兩步。 斂目時,濃長的眼睫遮掩眸中神色,叫人只聽見他的低聲,而瞧不見表情:“楊公子說的是,抱歉,穆姑娘,給你添麻煩了?!?/br> 楊宥然驚訝地盯著容澈,怎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就好像他囂張跋扈地在欺負人似的。 果不其然,穆千璃聞言,頓時就皺起了眉頭:“表哥,容公子只是方才沒站穩(wěn)而已,你如此說話,是否有些過分了。” “我……”楊宥然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卻不知要怎么說下去了。 上次他絕對沒看錯,容澈這張溫潤表皮下,是一副倨傲又狡詐的模樣。 他激怒他,想讓他在穆千璃面前露出真面目來,卻沒曾想將自己倒打一耙。 穆千璃沒等楊宥然繼續(xù)開口,轉(zhuǎn)而安慰容澈道:“你別在意,你并未給我添麻煩,我們一同出游玩得很開心不是嗎?” 容澈這時才重新抬了頭,好像當真被穆千璃的話安慰住了一般,眼尾略帶笑意地點了點頭。 “走吧,船要開了,我們先四處看看。” 游湖的好心情散落在除了楊宥然以外的每個人身上。 他沉默地看著容澈從他身邊路過,沒有看他,也沒有表露出任何異樣。 但明顯到已無法忽視的危機感令楊宥然咬緊了后槽牙。 不僅因為他奪走了穆千璃的注意力,更因為穆千璃正在毫無察覺地遭他蠱惑。 畫舫上傳來大家四處分散后的腳步聲。 楊宥然站在原地沒動,過了會便見憐玉去了后方,容澈進了船艙,穆千璃則在甲板正前方迎著船只開動撲來的湖風。 “千璃。”楊宥然上前喚她。 穆千璃聞聲回頭,因著方才的事還有些不悅,但也沒和楊宥然擺臉色:“怎么了?” 楊宥然走到穆千璃身邊與她并肩站著。 他默了一瞬才緩聲開口道:“抱歉,方才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你別與我置氣了,好嗎?” 穆千璃很快道:“你該道歉的人不是我,而是容公子,我也并未同你置氣,只是你方才那話的確太過分了,你以前很少這般針對旁人的,你這是怎么了,可是與容公子有什么矛盾嗎?” 出發(fā)前,憐玉也曾問過他這個問題。 而此時,他也同樣回答:“我與他能有什么矛盾,我沒怎么,但表妹你是否覺得,你對他的關(guān)心實在太過了?!?/br> 穆千璃微蹙了下眉,眸底快速閃過一抹叫人不易察覺的心虛,否認道:“何來太過,我與他合得來,又是鄰居,平日來往密切一些并無不妥,近來也只是因為他的隨從告假回了老家,他獨自一人無人照顧,我多關(guān)照一些便更無不妥了?!?/br> 穆千璃當然心虛。 她雖說得頭頭是道,但她的確于容澈有超出鄰里關(guān)系的另一層意圖。 因著這個意圖,她的確沒辦法不多注意他,也自然要有更多接近他的機會。 但這個意圖,自不能讓旁人知曉。 對于穆千璃的解釋,楊宥然找不到反駁的地方,但他危機感仍在。 “饒是你如此說來,我心中還是覺得發(fā)慌?!?/br> 穆千璃一愣,錯愕地轉(zhuǎn)頭看向楊宥然。 此時,楊宥然不似平日那副傻乎乎的模樣,極為認真地也看著穆千璃。 視線交匯,穆千璃似乎從楊宥然眼中讀出了某些情緒,頓時便更驚訝了。 不過她還沒說話,楊宥然已開口又道:“千璃,你說你不想與人成婚從家中出逃,我想你只是心中還未有那個你愿意與之相守一生的人,我想成為那個人,也在努力成為那個人?!?/br> 穆千璃雙唇微張,怔著眸子更說不出話來了。 她對于感情的確有些遲鈍,在此之前她從未察覺楊宥然對她有這般心思。 他們自小一起長大,她性子活潑爽朗,楊宥然總愛和她玩,她也把自己當男孩子似的,和他一起爬山上樹,搗蛋闖禍。 他們是表兄妹,也可以是好朋友。 但全然沒可能是另外層面的關(guān)系。 穆千璃還是開了口:“表哥,你知我心中從未有過這些心思的,男女之事甚是復雜,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一人自由自在多好,你還是別對我抱有這樣的心思了,你這樣叫我以后如何和你自然相處?!?/br> 楊宥然聞言,霎時有些激動起來:“我早便知曉你會拒絕我,我也并未想過要你立馬答應我,但你說你從未有過這些心思,那你為何對容澈不一樣?” 穆千璃有些緊張了。 當然不一樣了,她還想著靠容澈對付她爹給她安排的婚事呢。 穆千璃敷衍道:“什么不一樣,沒什么不一樣啊,我都說了,我和他只是鄰居?!?/br> 楊宥然板著臉嚴肅道:“千璃,他并非你表面看到的樣子,這人心機深重城府極深,你得離他遠一些,他不是什么好人!” “你說誰?” “容澈啊!” 穆千璃幾乎覺得自己是聽錯了。 楊宥然竟同她說,那個身嬌體弱,性子溫和,又謙遜有禮的容澈,城府極深? 穆千璃覺得離譜又好笑:“表哥,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是真的,我沒騙你,沒胡說八道,你正是被他偽善的外表騙了,他在你身邊隱藏真面目,定是居心叵測!” 穆千璃眨了眨眼:“所以,他圖什么?” 圖財。 穆千璃并非大張旗鼓出遠門,即使她家中的確富裕,但在外并未太過顯露,最多算是生活還不錯,但遠不至于叫人大費周章來騙取她的錢財。 圖色。 穆千璃若是最初沒有那個計劃,或許會對此思考些許,但眼下她的計劃正在實施中,還一次都沒得手過,真要說圖色,反倒是她圖容澈,若容澈也圖她,她當是開心都來不及,更不會避。 而且這些,也都只是一種最壞的猜想罷了,將其結(jié)合到容澈身上,毫無依據(jù),毫不現(xiàn)實,無一不顯荒唐離譜。 楊宥然咬了咬牙,顯然也想到了這些。 但他仍是道:“不論他圖什么,他的確是表里不一。” “何以見得?” 楊宥然回想起自己察覺到的那些細枝末節(jié),一時間又不知如何表述出來。 況且此時穆千璃顯然對他所說的話沒有半點相信,那些細節(jié)壓根不足以讓她信服。 楊宥然默了一瞬,很快有了思緒:“千璃,你好好想想,你不覺得奇怪嗎,他的模樣壓根不像是這偏遠鄉(xiāng)鎮(zhèn)的人,他雖裝得像是柔弱,好似家境貧困無依無靠,卻明顯帶著矜貴之氣,說是大戶人家在外的少爺也不足為奇。” 穆千璃抿了抿唇,這下有些不知如何反駁楊宥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