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也年年都去了。

    這些年下來，表面關(guān)系倒也還做得和諧。

    陳老爺子留白浮舟用了晚飯，外面已然華燈初上，夜色正濃。

    “老白啊，要不要去我家？”

    白浮舟方才飯桌上陪著陳老爺子喝了兩杯酒，此時正坐在副駕駛上掐著眉心低著頭，臉藏在陰影里看不清神色。

    陳硯有些不放心，多問了一句。

    “不了。團子一個在家會害怕?！卑赘≈巯攵疾幌刖途芙^了。

    小比熊讓他養(yǎng)的很嬌氣。初一夜里依舊有人家喜歡燃放煙花爆竹，他不在家，那動靜對團子來說太大了。

    陳硯“嗯”了聲，發(fā)動了車子。

    “到了，我就不上去了。拜?！?/br>
    陳硯拍醒了快睡著的白浮舟，說道。

    “嗯。”白浮舟深吸了口氣，睜了睜眼睛。

    夜風(fēng)寒涼，他困意被吹散了去，哼著小曲掏出鑰匙準(zhǔn)備開門。

    一抬頭就發(fā)現(xiàn)家門口蹲了個黑影。

    “誰！”白浮舟驚慌的出聲，走廊里的聲控“啪”一下亮了，將走廊照的恍若白晝，甚至有點兒晃眼。

    一張白得發(fā)青的臉從臂彎里抬了起來，眼睛迷蒙著剛睡醒的模樣，走廊的燈光像是碎鉆一樣鑲在他水汪汪的眼睛里。

    “你怎么還在這兒？”

    白浮舟捏著鑰匙，臉色有些難看。

    青年吸了吸鼻子：“我的，本體，還在里面。”

    他聲音很啞，像是長時間未曾進水的旅人一樣干啞，砂紙一般粗糲。

    白浮舟越過了青年，飛快的開了門，在青年想要翻身跟上來之前，“啪”一聲將門甩上了。

    青年盯著緊閉的門扉愣了愣，起了一半的動作愣住，扶著墻動了動有些麻木的腿，委委屈屈低下了頭。

    “給?！?/br>
    門“吱呀”一下又打開了，屋子里的暖氣撲面而來。

    一盆蔫巴巴的花被白浮舟塞到青年懷里，他連忙抽回扶墻的手，手忙腳亂接住了花盆。

    “等等！”見白浮舟有準(zhǔn)備關(guān)門，青年立刻拽住了他的衣袖，剛剛抱過花盆的手在干凈的衣袖上留下了一些泥痕。

    白浮舟的眉頭一下皺了起來。

    青年卻管不了這么多了，他盯著白浮舟說道：“我真的是神仙。你除夕夜的愿望，我都聽到了，我會幫你實現(xiàn)的。是你的愿望，我才能出現(xiàn)，我不能走。你不要我，我會消失的。”

    青年拽著他的那只手白凈清瘦，因為過于用力，手背上清晰可見的筋骨都凸顯出來。他之前說話都是三兩個詞的往出蹦，這一次卻說的很連貫，只不過很慢。他一字一句，緩慢而堅定。

    看來是打了很久的腹稿。

    白浮舟將青年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看著袖子上殘留的污漬，眉頭沒有松開。

    白團子從門縫里擠出來一個腦袋，看了看青年，然后扭頭坐在白浮舟的鞋面上，扒著他的褲腿兒“汪”了兩聲，像是在給青年求情一樣。

    他將青年懷里的花盆拿了回來，不耐煩的“嘖”了聲，將門開展了些：“看在團子的份上，進來，記得換鞋，別亂摸?！?/br>
    這小泥爪子，他剛換的睡衣，又得洗。

    白浮舟彎腰將白團子摟到懷里往屋里一丟，轉(zhuǎn)身往屋里走了兩步，發(fā)現(xiàn)青年沒進來，依舊站在原地：“愣著干什么呢？”

    “腿，腿麻了?！鼻嗄赀B忙磕磕巴巴的回應(yīng)道，急急忙忙的邁腿，生怕白浮舟一生氣再把門關(guān)上。

    一邁腿，那張凍得發(fā)青的小臉就皺成了一團，像是一顆扭曲的苦瓜一樣。

    青年斯哈斯哈的頗著腳蹭了進來。

    那模樣，有點滑稽。

    丑死了。

    白浮舟心想。他不再盯著人看，轉(zhuǎn)身將那花盆放在了陽臺上。

    花瓣皺巴巴的蔫了吧唧的。

    “叫你手賤！非要撿回來?！彼笫纸o了右手一巴掌，小聲嘀咕著。

    青年小步小步的挪進來，謹記著白浮舟不讓他亂碰的叮囑，盯著敞開的門，不知道該不該關(guān)。

    屋里的暖氣暖烘烘的，他小小的舒了口氣，感覺整個人活了過來。

    白浮舟從陽臺走了過來。

    青年下意識的立正，很緊張的看著他。

    白浮舟沒看他，徑直越過了他，“啪”一下帶住了門。

    白團子在兩個人之間撒歡，左撲一下，右汪一聲，看起來不要太開心。

    “去洗手。”白浮舟說道。

    青年忙忙的點頭，學(xué)著白浮舟的樣子蹬掉鞋就往衛(wèi)生間跑。

    白浮舟看著那雙白生生的腳丫子，抬手拍了下額頭。

    青年低頭看著干干凈凈的水龍頭，再看看自己泥兮兮的爪子，猶豫著不知道要怎么辦。白浮舟說，不能亂碰，但是白浮舟又讓他去洗手。

    而且，這東西，要怎么開來著？

    “給，穿上。”白浮舟拎著雙拖鞋，進了衛(wèi)生間，“怎么？不會用啊？”

    青年搖頭，又點頭。

    白浮舟終于沒忍住，“噗呲”一聲笑出來：“你真是神仙？怎么腦瓜子不太靈光似的?！?/br>
    “是?！鼻嗄晷÷暊庌q道，“我很久，沒有，變成過，人了。”

    話說了一半，就感覺后背貼上了一片溫?zé)幔韨?cè)伸出來一只肌rou線條分明的胳膊：“看著，這么用，這邊是熱水，這邊是涼水，中間是溫的。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