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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嫡長子 第263節(jié)

    “你是說,陛下真的因為詹氏走私而掀大案?!”

    “不是詹氏走私,是詹氏伙同官府走私。你們幾個誰也跑不掉?!泵Z文示意左右兩邊,“拿下!”

    話說到這個程度,王升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因為如果這就是皇帝的圣旨,他其實沒有反抗的基礎(chǔ)和道理。

    倒是東廠番子動作熟練的很,三下五除二就將他雙手負(fù)在后面綁好。

    到這個時候,王升還是有些不相信,“海貿(mào)走私是宮里在做,真的查下去,就是揭陛下的錯,毛語文,你這樣行事,是一定不會有好下場的?!?/br>
    毛語文一跨上馬,“等本使把你們這些人都抓了,你們一起抱怨吧,畢竟除了抱怨,別的什么也不剩了。我倒是一直很奇怪,陛下能做的,你們就能做,這是從哪里得來的歪道理?”

    王升這些人和詹氏都有金錢利益往來。

    所以抓他并不是胡亂的抓。

    之后,他帶隊到南昌府城,江西巡撫袁狀、布政使孟域、按察使宗復(fù)這些人一個不落,另外還有各衙門里的屬官,比如同知、通判等,基本也全都有問題。

    開海,到了這個程度如果不辦一起大的走私案,是震不住人心的。

    這其中,也有一個特別,就是都指揮使賀豐偉沒有牽涉進(jìn)來,倒不是他是多么清廉的好官,而是他與詹氏的關(guān)系不好,

    尤其與詹秀山早些年有矛盾,算是躲過一劫。

    而消息傳到淮王府,那個長史落荒而逃,最后還是賀豐偉下令手下的人把人抓了回來。

    這大幾十個的犯官全都綁了扔在一起,景象倒也壯觀。

    毛語文不是頭一回見,但賀豐偉有點發(fā)怵。

    “老臣冤枉!我要見陛下!我要見陛下!”

    毛語文坐在屋里頭,外邊兒還有人喊冤。

    他走出去審視這幫人,“京里來的旨意,淮王都被帶到京師去了。你們還有什么冤枉?”

    接著又走到江西巡撫袁狀的面前,“你們拿了個假徐樹峰忽悠我,以為我不知道?都說我毛語文是牢頭兒出身,就是牢頭兒出身,才見多了你們這些臟手段!”

    聽聞淮王都是這個下場,一眾大小官員像是失去了希望一般。原來還有些掩飾,這個時候已然瘋狂。

    “昏君!昏君吶!”

    毛語文問:“此人是誰?”

    “淮王府的長史,譚正?!辟R豐偉在邊上回答。

    “喔,沒聽說過,殺了吧?!?/br>
    老賀心里一頓,他還沒見過這樣的。

    毛語文卻笑了笑,“不用你動手,我來動手?!?/br>
    這話倒不是開玩笑,他真的抽刀,原先那些他的下屬也真的把譚正從人群里拉了出來,按倒在他的面前。

    “副使……真要如此嗎?”賀豐偉臉色白發(fā)的問。

    “不見棺材不掉淚。這還是我這個牢頭兒從你們文人的口中學(xué)的?!泵Z文的確不像作假的樣子,“瞅瞅這些人,明明就是和詹氏聯(lián)合貪污銀兩,卻非要說自己冤枉。原先朝廷禁海,他們罔顧朝廷的命令,非要去走私,這也明明是犯法,卻還覺得陛下對他們不好。我跟你說,今天我不殺一個,他們還都以為朝廷二字,是泥捏的!”

    “話又說回來,即便什么都沒有,他一個小小的長史,芝麻綠豆大小,竟然就敢辱罵圣上,這難道殺不得?”

    袁狀、宗復(fù)等人也開始心中震顫,都說這是個毛瘋子,還真是瘋得可怕!

    譚正絕望已極,喊道:“皇上苛責(zé)兄弟過甚!海上的生意宮里做得,王府便做不得?!如此刻薄寡恩,假以時日,還有誰愿意聽朝廷號令?這是亂國亂政之舉!如此,不是昏君,又是什么?!”

    “可笑是這些年來,還總有人說這是明君降世!何為明君?孝宗敬皇帝克己復(fù)禮、寬以待人、愛民如子、聽聞納諫,這幾樣都做不到,還敢說自己是明君嗎?”

    “廢話連篇!”

    毛語文咔嚓一刀砍下去,血柱噴涌,灑得好些個人臉上都是燙而臟的血液,

    而那顆人口則咕嚕咕嚕的滾,就滾到了王升的面前。

    賀豐偉撇過頭去,他實在看不下這一幕。

    毛語文則淡定從下屬手中接過一塊白布,耐心的擦拭著他的愛刀,“你們要是老老實實認(rèn)罪,還能得個全尸。至于想活著是不可能了,接下來本使還要前往浙江。此次詹氏勾結(jié)官府走私一案,遇宗親則辦宗親,遇士紳則辦士紳。自勛貴宗親以下,可以清君側(cè),但不可以不開海?!?/br>
    這些話實在嚇人。

    皇帝這是要人頭滾滾了!

    而且江西的人頭一落地,也把浙江一些士紳嚇得反應(yīng)激烈,浙江稍有名氣的儒生、士子全都開始參與到這場轟轟烈烈的開海之爭中!

    第三百章 意氣揚揚,談笑以死!

    王瓊這兩天頭疼,江西的情況越來越多的傳到浙江來。

    福建的浙閩總督還一直要求他在懲治商人走私一案上取得進(jìn)展。

    可江西抓幾個貪官就行,福建正在忙著剿山匪。他們哪一個也沒有浙江的難度大啊。

    弘治十七年,朝廷是在這里掀起了貪腐案,可那是為首的幾個官員的事,而且朝廷派了大軍,這才穩(wěn)住了事態(tài)。

    但今年的情況則不同,所謂打擊走私,其實就是打擊士紳,打擊士紳就需要有力量,但這個‘力量’本身就是士紳。

    相反像王瓊、王華某種意義上都可以算做是‘流官’,無非就是貪些銀子,朝廷抓他們是好抓的。

    但是動士紳這個根基則很困難。

    十一月初二,大約是聽說了錦衣衛(wèi)要來江西的消息,

    杭州忽然開始有士子聚集,他們在街頭高談闊論,揚言朝中有jian佞,所有心懷天下的讀書人都要與此做堅決的斗爭。

    他們在城中暢通無阻,想要到哪里就到哪里,你說官府去抓嗎?

    人家自個兒家里就找得到官府的親戚。

    都指揮使譚聞義在浙江也頗受掣肘,因為名義上歸他領(lǐng)導(dǎo)的衛(wèi)所指揮使本身,其實就是既得利益者,他們占據(jù)大片土地,雇傭佃戶,和各商人之間的關(guān)系也說不清楚。

    甚至有些人自己就參與進(jìn)海貿(mào)那些事情里。

    幾個著名的士紳之家其觸角也很深,因為他們在朝中有人,地方上的人也喜歡和他們扯上關(guān)系。

    平時互不侵犯,你是官,我是民。

    真的有利益沖突的時候,那就是你歸你,我歸我。

    朝廷在浙江,也就是幾個流官而已。

    說起來,錢塘李氏還出過成化甲辰科的狀元,其人名為李旻,還曾經(jīng)見過朱厚照。弘治十七年,他母親去世,所以丁憂去職,回到家里給母親守孝。

    按照時間來算,大概明年年末,大致也就可以返朝任職了,只要經(jīng)人推薦得當(dāng)就行。

    雖說當(dāng)初他在東宮的時候不受賞識,但是搞個沒那么大的職位,還是問題不大的。

    你看浙江,王華是狀元、謝遷是狀元,再加上這個李旻,這可都是成化年間的狀元,成化一共才幾科呀?

    所以浙江、南直隸歷來文盛。

    狀元之外的進(jìn)士、舉人、秀才,合起來上萬人都是有的。

    而文人清高,不為權(quán)貴折腰,所看重的還是文名,也就是我不認(rèn)你的官位,我認(rèn)你的學(xué)術(shù)水平。

    再加上錢塘李氏本身就是大族。

    許多人自發(fā)的想團(tuán)聚在李旻周圍也就可以理解了。

    李旻不管心里樂不樂意,這個活兒他也只能接了。高帽子都戴上去了,如果摘下來,明天他就名譽掃地,士林中人人皆以為恥,

    這個打擊,文人接受不了。

    命可以丟,名不能丟。

    這是文人們總是掛在嘴邊上的話,因為他們也沒遇見過幾次要丟命的情況。等到真到了那個關(guān)口,也可以說一句‘水太涼了,不能下’嘛。

    士子們聚集起來,人多嘴雜的,有時候所做出的很多行為就不是理性行為,說烏合之眾都是夸獎,基本上就是一群情緒宣泄體。

    但王瓊對此毫無辦法,如果他真的派幾個兵,把人抓起來,那就是捅了天大的窟窿,巡撫衙門都能被人沖了,到那個時候,浙江就徹底亂了。

    當(dāng)然,該給京師的奏疏,他還是及時遞了上去的。

    “……中丞該去找找彭濟(jì)物才好。”

    王瓊負(fù)著手,在正廳里走來走去。彭濟(jì)物也就是彭澤,浙江的按察使,他這個人也是那種典型的書生,說話時老是要把仁義道德掛在嘴上的那種。

    “找他有什么用?”王瓊覺得梅可甲的這個辦法不好,“彭濟(jì)物是和那些人一樣的榆木腦袋,叫他們湊一起,說不準(zhǔn)混成一團(tuán),還相互鼓勁了呢?!?/br>
    “可在下覺得是個辦法,總歸要試一試?!泵房杉状怪碱^,他有一絲隱憂,“就如今杭州城里這副景象,若是先帝可能還會聽聽他們說些什么,可陛下是連聽都懶得聽的?!?/br>
    王瓊嘆了一口氣,他本想說什么,但話到嘴邊又改成了反問句:“你真的如此確定?”

    “嗯?!泵房杉c點頭,“陛下心志堅決。越是反抗,就越是要壓迫。這是肯定的。哪怕不是開海這么重要的事。就是一件小事情,如果士子聚集、說些狂妄之語,鬧上一鬧就想改變帝王意志也是不可能的。因為陛下會想如果鬧一次成功,那么鬧第二次呢?如果浙江鬧成功,那么其他省份呢?”

    梅可甲是不想見到這么多人牽涉進(jìn)大案之中。

    他在浙江的名頭也不好。

    浙江真的出那么多命案,不知有多少人要把這筆賬算到他的頭上。畢竟皇帝一般人不敢說什么,那就會挑皇帝身邊的人。

    即使這些都不提,他也還是希望開海的事情在浙江能夠簡單、順利一些。

    不要弄得天子震怒。

    那樣誰也受不了。

    王瓊仔細(xì)想想,“那本官便試試?!?/br>
    其實這件事對王瓊也很有好處,

    如果彭澤沒有被這幫人同化,那么可以幫忙安撫士子。

    如果被同化,那彭澤的表現(xiàn)太差,就會在一定程度上讓皇帝忽略他這個浙江巡撫兼布政使辦事不力。

    畢竟身旁有個按察使跟著搗亂,總不能都怪我吧?

    這樣,王瓊就啟程去找一趟彭澤。

    而在杭州城內(nèi),隨著錦衣衛(wèi)離得越發(fā)近,這些人的情緒也就越發(fā)的高昂,他們想著就是要把這個勁頭調(diào)動起來,讓朝廷、皇帝聽到他們的聲音。

    他們所謂的武器,也就是手中的那只筆。

    王瓊到彭澤面前的時候,彭澤正在看文章。

    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杭州城里多處聚集的士子也在讀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