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長子 第1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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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里,他忽然停了。 朱厚照不許,“不認(rèn)字了嗎?” 眾人心思被這封信吸引了過去,劉大夏也只得再念,“……另有杭州知府丘宗夏分銀三萬,湖州知府徐若欽分銀三萬,臺州、紹興、嘉興知府皆有主動攀援之舉……殿下?!?/br> 他抬起頭,有些念不下去了。 “謝閣老。你嗓門大,你繼續(xù)念。”朱厚照都懶得理他。 謝遷拿到手中,中氣十足,比之劉大廈一邊涕淚一邊念要讓人覺得舒服的多。 “臺州、紹興、嘉興知府皆有主動攀援之舉,李、黨二人將其列位黨羽,各分銀一萬,另有河道衙門,織造衙門各分食其利。除此外,尚余白銀十八萬兩,此銀未動。臣不解,問而后知,此為入京必備之薄禮也。殿下,眾臣皆言,民生之苦,苦不堪言,臣以為,為壞民生之第一大害,吏治也!” “把信還我?!碧尤ヒ诉^來,再回頭看看劉大夏,“大司馬,你現(xiàn)在再看看這個徐若欽寫得奏疏呢,本宮扣下他的奏疏,他冤還是不冤?你今日在這乾清宮鬧這樣的戲碼,本宮冤還是不冤?還有那個李儼才,一樣你舉薦的。這些沽名釣譽之輩,口口聲聲說本宮與民爭利,他們做的這些事叫什么?!” 砰! 原來就寂靜的暖閣里忽然傳出一聲清脆響聲,嚇了眾人一跳,定睛看后才發(fā)現(xiàn)是弘治皇帝忽然抓了個什么東西往地上一扔! “陛下息怒!” 乾清宮一眾官員,太監(jiān),宮女全都跪了下來! 第一百六十八章 爭與不爭! 有明一代的官員在僵化的政治正確中成長,他們所圍繞的一切就是道德,所以他們真的敢抗拒威威皇權(quán)。 所以會有方孝孺面對朱棣說:死即死耳,詔不可草??! 這一點是我們這些卑躬屈膝、把拍馬屁當(dāng)成是優(yōu)點并樂此不疲的教導(dǎo)給下一代的現(xiàn)代人所不能理解的。 其實劉大夏懼怕得罪太子嗎?得罪皇帝嗎? 想來也不會,至少他得表現(xiàn)的不會。 他真正懼怕的是太子此刻在做的事——揭露那種虛偽。 李儼才、徐若欽這些可都是和他一樣,口口聲聲與民爭利的人啊。結(jié)果就在當(dāng)場被揭露是這樣膽大包天的貪官。 而他劉大夏卻張口閉口的以此為依據(jù)來質(zhì)問皇太子,傳出乾清宮于他的名聲該是多么沉重的打擊。 就連弘治皇帝也知道,與擼掉劉大夏的職務(wù)相比,這種回?fù)舳际歉鼮橹旅摹?/br> 不過皇帝顯然更加關(guān)心浙江這次的窩案, 仔細(xì)想想,從他的角度來說,他是那樣辛苦,又是那樣配合這些大臣,不管效果如何,他老人家真的可以說是勵精圖治,寬待臣民,為這個國家cao碎了心。 結(jié)果白天黑夜干了十七年之后,竟然出現(xiàn)這種事情! 所以才有他如瘋魔一般,胡亂抓了個床邊的小碗就往地上砸! 并厲聲質(zhì)問道:“浙江竟有此等駭人聽聞的大案!為何你們從未有一人向朕上奏?!如若不是太子,朕還以為都是清廉君子在代天子牧守一方呢!今年二月,朕要修筑延壽塔你們同意了嗎?多少大臣和朕上疏,他們怎么說的?佛老鬼神之事,無益于世,有損于民。今寺觀相望,僧道成群、齋醮不進(jìn),賞賚無算,竭盡天下之財,疲天下之力!好一個竭天下之財!好一個疲天下之力!劉大夏!” “老臣在?!眲⒋笙倪@類人,硬氣的時候是他占著理的時候,不占理的時候他就沒什么話好說了,所以此刻以頭觸地,生生承受著皇帝的怒火。 弘治皇帝氣得胸膛劇烈起伏,這稍一停頓,他臉色有一陣糾結(jié),似是想起了他與劉大夏之前的君臣之誼。 所以又是心痛,又是不忍的指著這個老頭,“李儼才,是你舉薦的吧?” 劉大夏忽然之間老態(tài)盡顯,話音之中哭聲難免,“此人……的確是老臣舉薦的。只怪臣才疏學(xué)淺、老眼昏聵,識人不明,用人不當(dāng),致使浙江有此驚天之案,糜壞至此,皆是臣一人之錯也。只愿陛下……陛下能夠稍加平息怒火,注意龍體為要!若是因為而有傷陛下龍體,則臣萬死難贖其罪也?!?/br> 朱厚照也上前拍了拍父親的背。 弘治皇帝此時只一身白衣,坐在龍床之上,不時還要握拳輕咳一聲。 “哎?!敝旌裾詹幻鈬@氣。 另外一邊,劉大夏繼續(xù)說:“況臣年老體衰,精神不濟(jì),懇請陛下準(zhǔn)臣致仕回鄉(xiāng),以度天年!” 在讀王華那封信前, 劉大夏還沒想過要辭職。 但讀完了,他已經(jīng)不得不辭職了,哪怕是迎著一些譏笑之聲。 因為在和太子的道德之戰(zhàn)中,他已經(jīng)完全落敗。 弘治皇帝本來還在糾結(jié),聽到劉大夏這樣說,心中竟有一陣刺痛,“朕的這些臣子啊……弘治十一年時,太子曾在此地訓(xùn)斥過前任戶部尚書周經(jīng)。當(dāng)初那話,朕至今還歷歷在目。太子,你還記得么?” “兒臣記得?!?/br> “劉尚書不定聽過。你記得,就再說一遍?!?/br> 朱厚照遵旨而行,“當(dāng)時周尚書也是如此請辭。兒臣便說有時候分不清大明朝誰是君、誰是臣,大臣們每日要求父皇這樣、要求父皇那樣,可一旦他們遇到一兩處不如意的地方,動輒請辭、致仕,仿佛……” 太子眼神轉(zhuǎn)了轉(zhuǎn),說出了殺人誅心之語,“仿佛皇帝都得聽他們的?!?/br> 這話不僅說給劉大夏聽。 這些重臣都是。 “都說說吧。這事兒該如何處理?”弘治撫了撫額,明顯是頭痛了。 劉健心中早就有腹稿,馬上進(jìn)言:“陛下,微臣以為浙江布政使李儼才等人雖有送白銀十八萬兩入京的打算,可所送之人,并不一定是劉尚書,即便是,以微臣對劉尚書的了解,這銀子也必不會收。因而,浙江貪墨一案屬實,但與劉尚書并無關(guān)聯(lián)。且,若是如此定罪,大明兩京一十三省各地官員想要行賄之官員,不知凡幾??偛荒芩麄儎恿诉@個念頭,劉尚書就要跟著一同獲罪。因而微臣覺得,如此便重處朝廷的兵部尚書,恐會引起非議?!?/br> 這個內(nèi)閣首揆本來不是急性子,但他不能眼看這個局勢惡化而不加緩和。就如他之前勸朱厚照的那樣, 劉大夏是三朝老臣,用‘還沒收的銀子’就把他給擼了,實在不妥。 說完,他還看向朱厚照,恰好目光對視上了。 其實劉閣老本不必這么憂慮, 因為朱厚照已經(jīng)表達(dá)過,與爭贏劉大夏相比,整頓浙江的官場顯然重要的多。 劉大夏對東宮又構(gòu)不成什么威脅。 朱厚照現(xiàn)在的權(quán)力、地位都穩(wěn)的很,所以他需要做點靠譜的事,而不是以發(fā)泄自己的情緒為首要。 劉健的話大約也合了皇帝的意, 因為細(xì)究起來,劉大夏確實沒有什么重罪,畢竟那十八萬兩他還沒收,至于說太子與民爭利,那至多就是人糊涂些,給浙江的這些‘貪官’騙了。 于是皇帝轉(zhuǎn)而問道,“太子,你認(rèn)為應(yīng)當(dāng)如何處置?” 朱厚照回道:“官員貪墨如何處置,祖宗已有成例,只需按律處罰即可?!?/br> 皇帝關(guān)心的其實是劉大夏。 但太子說的是浙江的那些官員。 其實,乾清宮的這暖閣里,又有幾個是預(yù)計到太子的心思的?所以此話一出,眾人都有些詫異。 君君臣臣、君子小人的這套把戲,他是真的沒興趣。 皇帝追問:“朕,是說劉大夏之事?!?/br> “劉尚書如何處置,兒臣沒有意見。兒臣原本就是來向父皇稟告浙江窩案一事的。” 劉大夏此時頓悟開來, 東宮竟壓根就沒將他放在眼中。 不過話說回來,什么叫依律?處置貪墨官員的祖宗成例又是什么? 為什么犯罪事實查清, 太子的建議卻并未得到一眾官員的贊同? 原因就是這個所謂成例就是朱元璋定下的,老朱這個人處理貪官那是史上獨一檔, 大明律——凡官員受賄超過60兩銀子,直接斬首。 換句話說,這次從李儼才到徐若欽,太子的要求是全都拉出去咔嚓了。 弘治皇帝登基至今,就沒辦過這樣的大案。 甚至于從永樂起到現(xiàn)在,就沒辦過這樣的大案。 其實我們要糾正一個概念,就是貪污受賄這個罪,在古代并不嚴(yán)重,不是說它造成的后果和帶來的影響不嚴(yán)重,而是因為那會兒人本來就是有差別的。 在古代,人就是有尊卑等級的,我是貴族、你是平民,甚至還有賤民,我們就是不平等的,我吃好的、你吃差的,這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甚至不少英明的皇帝還喜歡用貪官或者也可以忍受貪官。 有的時候皇帝還特別希望一些武官貪污一些。 在皇帝的概念里,他富有四海,天下都是他的,多取一點給某個他喜歡的人或者為了達(dá)成某一種政治目的,這又怎么樣呢? 而且儒家大臣也長期宣傳一種叫‘寬刑罰’的治國價值觀。 它經(jīng)常和‘勸農(nóng)?!?、‘興教化’這種治國之策放在一起說。 尤其秦二世而亡,秦法的嚴(yán)苛也一直是被拿來教育皇帝的反面例子。實際上,秦法嚴(yán)苛,還造就了秦統(tǒng)一六國呢。 反正歷代大臣是不喜歡嚴(yán)刑峻法的,理由很簡單, 刑罰一嚴(yán),誰最難受?自然是大臣。 所以像雍正這樣的皇帝名聲就不好。 而康熙皇帝是受儒學(xué)影響極深的,他到晚年開始怠政,且一味以寬仁為主,導(dǎo)致康熙末年的官場極度腐敗。 弘治對于官員的寬仁也是出了名的。 有此作為背景, 其實就可以理解,朱厚照所說的處置浙江案的辦法,并不為此時的皇帝、大臣們所接受。 因而他一出口說必須依律懲治, 所有人的腦海里都是三個字:太重了。 造反殺頭、抗旨?xì)㈩^、欺君殺頭,當(dāng)了官,已經(jīng)是剝削階級了,行使一點剝削權(quán)力,這也要殺頭? 劉大夏也沒想到,太子竟有如此狠絕之心。 其實這件事低調(diào)處理對他還好些,那么多人全殺了,肯定是全國震動,那么他劉大夏此次在這里出的丑,也就人盡皆知了…… 就是不知道這個方面,是不是也是太子故意的。 另外一邊,李東陽馬上說道:“殿下,若此案如此辦理,怕是會引起太多非議,天下官員都會風(fēng)聲鶴唳,他們會想,太子是不是要恢復(fù)太祖時的做法,浙江是不是只是個開始?如此人心惶惶,恐于國事無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