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偷窺了
彼時謝挽臣正在殿中打坐,忽聞遷音鏡發(fā)出異動,正是他素日最看重的大弟子發(fā)來的信號。 謝挽臣急匆匆地沖進(jìn)金凌風(fēng)的住所,卻待看到屋內(nèi)情況,不由瞪大雙眼,震驚不已: 往日那莊重的棕紅漆木桌,乃師徒論門中大事之所。此刻,卻此時卻有一抹雪白的皎月橫陳其上,清媚的臉上脆弱交織著歡愉,一雙貓眸水淋淋,貝齒輕咬流瀉出動聽的破碎——似一團(tuán)天上水淋淋清渺渺的云被揉碎捏破,又似如蘇堤春臺清霧中搖搖散散晃動的纖弱細(xì)柳。 “嗚嗚,不要......”那破碎的哭聲,宛如幼貓的爪子,一下一下?lián)现诵摹?/br> 可憐又無助的她,在殘暴的掌心之下,被逼到絕境,無處可逃。仿佛所有的反抗都已失去意義,讓人覺得對她做什么似乎都不為過,實在惹人憐惜。 謝挽臣眸子瞬間變得冰冷,眉頭緊蹙,一種被戲耍的怒火從他胸中燃起! 他以為金凌風(fēng)遭遇不測,哪承想竟是在胡鬧,頑劣不堪! 但,轉(zhuǎn)瞬他又冷靜下來:估計是不肖愛徒的誤觸,才催動遷音鏡。且徒兒已經(jīng)成年男子,此時之事乃是人之常情,況且此情此景實在狼狽,本欲發(fā)怒的他,想到如果真的出言,打斷了二人,才更是尷尬。 想到此,謝挽臣刻意平復(fù)了心中的情緒,強(qiáng)行壓下心中種種思緒,神情透露出一絲冷漠,恢復(fù)了往日的高高在上,甩袖離去。 白露霏則巧笑倩兮,意味深長地看向了窗外。又一陣胡鬧后,暈了過去。 昏過去后,她又做那個夢了。夢里很多人影,他們質(zhì)問她、拷打她,還有一位白衣男子背對著她,把長長的白綢拋向房梁,白露霏走近想要救他,他一回頭留下兩行血淚。白露霏大驚,未待反應(yīng),又一時天旋地轉(zhuǎn),她看到上次夢里那個冷漠的黑衣少年,失神地將她緊抱懷中,...... 白露霏正待留在夢里細(xì)探究竟,下一秒就一陣渾身火燎,硬生生將她鬧醒。她剛睜眼,就被近日剛開葷的金凌風(fēng),一個大力撞碎。她氣的一個巴掌扇過去,不過軟綿綿的...... ******** 謝挽臣回到寢殿,不明白徒弟為什么會對那女子這般神魂顛倒。那女子有何特別? 他在殿中佇立良久,而后行至?xí)盖?,拿起一副玉宣卷軸,緩緩將其展開。這還是他頭一回打開,此前拿回來就一直擱置在桌上未曾動過。 只見宣上字跡淡雅含蓄、溫和流美。 上書: “流泉甘體,瓊?cè)赜裼?。金丹石菌,紫芝黃精。皆眾靈含英,獨發(fā)奇生。貞香難歇,和氣充盈。澡雪五臟,疏徹開明,晚之者體輕。又練骸易氣,染骨柔筋。漆拒澤移,志凌青云。若此以往,何五谷之養(yǎng)哉?” 此乃名士關(guān)于丹藥養(yǎng)生的佳作,讓人讀罷不覺會心一笑,且用墨飽滿,結(jié)構(gòu)舒當(dāng),恰似泉濯塵土、冰雪滿懷。 謝挽臣欣賞一陣,卻又猶豫一陣,終是未將其掛起。畢竟這字跡雖說不錯,卻也不過小家粗陋,怎比得上他所掛起的其他名家字跡? 于是,他將白露霏的書跡收起,隨手放在一旁。 做完這些,他才緩?fù)聺釟?,回到蒲團(tuán)悉心運功修行。 只見金絲檀木蒲團(tuán)上,男子坐姿挺拔如松,像一只振翅欲飛的仙鶴,俊美非凡。 謝挽臣雙目緊閉,神色凝重,丹氣運轉(zhuǎn)周身,腳下的七星巖旋轉(zhuǎn)不止,無數(shù)氣流如潮水般注入體內(nèi)。他識海也隨之泛起層層漣漪,開始劇烈翻騰。謝挽臣緊守心神,引導(dǎo)著這股力量在經(jīng)脈中有序游走,不敢懈怠絲毫。 起初,他眼前是一片遼闊的草原,微風(fēng)拂過,綠草如茵,像一片綠色的海洋泛起層層波浪。謝挽臣只覺神清氣爽,胸襟開闊,唇角輕輕勾起。 隨后,視線轉(zhuǎn)向天空,只見那云海翻騰,變幻無窮。時而如萬馬奔騰,氣勢磅礴;時而金色的陽光穿透云層,灑下萬道光芒。謝挽臣心懷激蕩,只覺觸碰到不二法門。 他繼續(xù)深入,看到了農(nóng)民們在田地里辛勤勞作,孩子們在田野里嬉笑玩耍,炊煙裊裊升起,老人坐在門口曬太陽。萬千眾生,皆在他一念之間。 忽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抹白色一閃而過。 她不經(jīng)意間看到謝挽臣望向她的目光,瞬間害羞起來,慌亂地低下了頭。 謝挽臣見狀皺眉,跟了過去。 待他透過紅綺窗戶,看清屋內(nèi)景象,瞳孔卻驟然微縮。 只見那女孩被人粗暴地壓在書案上,她無助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不斷滾落,“嗚嗚嗚,不要......”,細(xì)聲如貓,一旁的墨汁都被打翻,肆意流淌,灑在她潔白柔軟的身體上,令人心生憐憫。 只這一瞬! 他體內(nèi)經(jīng)脈氣息即刻開始亂竄,胸口猶如被重錘猛擊,氣血翻涌。喉嚨一陣腥甜,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身體顫抖不止。 過了好一會兒,這種痛苦才漸漸平息,他緩緩睜開了星眸,眼神中滿是疲憊。 ······ 又過三日,謝挽臣無奈睜眼。 他本以為,于內(nèi)修之時,能將所有雜念盡皆摒除,思緒澄澈純凈。豈料近幾日,腦海中竟不時閃過一道身影。 近些時日,越瞧他的心腹首席金凌風(fēng),越覺其不堪大用,明里暗里已教訓(xùn)金凌風(fēng)多次。 無非是“你身為門派大弟子應(yīng)以身作則,不可廢禮無統(tǒng)”、“大師兄要多多指教師弟師妹們,不可為旁的事干擾心智荒廢課業(yè)”之類,連他自己都不知是以何種心態(tài)訓(xùn)人的。 他微閉雙目,咬緊牙關(guān),可那識海中甜美的香氣忽又閃過,她的倩影再度浮現(xiàn)眼前。 正在識海奮力抵抗搏斗之際,忽然,他雙耳一動,知覺峰內(nèi)后山的玄武池結(jié)界傳來異動。 不好,有人半夜闖入! ********** 白露霏這些時日通過有意無意地打探,已然將湫越宗內(nèi)的地形摸得一清二楚,得知謝挽臣的愛騎裂天犼平日就飼養(yǎng)在玄武池中。 于是這晚,早早甩開金凌風(fēng),掐訣屏氣,避開守夜弟子,悄悄潛行到了謝挽臣所在的峰上。正暗自竊喜一切順利,未曾想一到玄武池,剛欲往深處走去尋覓裂天犼,一面看不見的透明墻壁,便猛地將她向后一彈,“砰”地一聲,她重重摔在了池邊。 “誒呦!” 她摔在地上,痛得直揉肩膀,“這是什么鬼東西!” 緊接著,就聽到遠(yuǎn)處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白露霏暗嘆不妙,“玄武池深處竟被人下了結(jié)界!沒想到謝老兒對他的畜生如此看重!”倘若被湫越宗的人瞧見,大晚上獨自一人在此處鬼鬼祟祟地逗留,那必然就會知曉她有問題,可就露餡了! 情急之下,白露霏迅速掃視四周,突然瞧見那波光粼粼的玄武池水。 謝挽臣匆匆行至玄武池畔,只見皎皎月華傾灑,映得湖水粼粼泛光。 他的腳步戛然而止,眼前之景令他不禁屏氣凝神。 煙籠寒水,月灑清池,水中女子如洛神出水,驚鴻照影,滑落的水珠仿若斷了線的鮫珠,一頭綢緞般的烏絲在水中輕漾,宛如一朵幽然綻放的墨蓮,攪亂一池月色。風(fēng)吹云動,影影綽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