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嫁 第7節(jié)
怎么這會子又打算一碗水端平。 “這跟偏疼有關(guān)系嗎?”柳德宇只覺得麗姨娘是無理取鬧,“這是對外的大事,得小心加小心,我們是能得罪起太子,還是能得罪起秦家?” 兩家便是兩個派系,他們區(qū)區(qū)柳府夾在中間,行差踏錯便是萬劫不復(fù)。 柳德宇板起面孔數(shù)落她,麗姨娘不敢再造次,心不甘情不愿地應(yīng)了。 柳煙鈺這邊,她面色平平靜靜的,無波無瀾,可凝兒就不一樣,她開心得臉色漲紅,“小姐,小姐,你要成為太子妃了?!?/br> 她不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只知道她的小姐苦盡甘來,要飛上枝頭變鳳凰。 柳煙鈺神色淡然地坐到桌前看書。 凝兒湊到跟前,歪頭看著她:“小姐,你怎么不高興?” “有什么可高興的?” “那可是太子妃,尊貴的太子妃啊。以后老爺見到你都要行禮,麗姨娘和二小姐再也不能慢怠您,”凝兒掃眼依舊空蕩蕩的屋子,“以后,小姐不必再受委屈了?!?/br>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柳煙鈺自書中抬頭,“你以后是太子妃的婢女,遇事要冷靜些。” 凝兒抿唇,輕輕“嗯”了聲。 * 東宮,太子寢殿。 太子安靜坐著,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陳之鶴跪在地上,神色不安,不時(shí)覷眼太子的神色。終于,他忍不住,咬牙道:“殿下,臣犯了死罪,殿下責(zé)罰臣吧?!?/br> 太子若不是跟自己密會,怎會中毒? “你的確有罪,但現(xiàn)在讓你死了,豈不是太便宜了你?”太子神色冷淡地抬頭,冷峻眉眼下一片蕭殺之色,“是我疏忽大意了,以為謀劃嚴(yán)密,未曾想皇后耳目眾多,此次中毒說明,你為我效力之事,早在她掌控之中?!?/br> 經(jīng)過徹查,胥康行蹤泄露,原是他身邊的太監(jiān)所為。 幸虧太監(jiān)只知陳之鶴為胥康效力,卻不知具體事由。 否則,胥康要承受的不僅僅是不舉之事,怕是要人頭落地。 出事之后,太監(jiān)已自行了斷。 “你的身體如何了?”胥康問。 “除了不舉之外,其他基本無甚大礙。”陳之鶴咬牙,“皇后實(shí)在過分,您身體未愈,她竟然讓皇上為您賜婚?!?/br> 他抬頭:“殿下,大婚之事要怎么辦?”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用不用?” 胥康搖頭,“天下女子千千萬,你殺了這個,皇后還會找出無數(shù)個。賜婚,不過是欺辱我的方式。我的隱疾若是不愈,這太子之位遲早是她的囊中之物。” 陳之鶴聽到他這么說,難受得心如刀割,如果現(xiàn)在用他的命能換太子康復(fù),他會毫不猶豫地解決掉自己。正如太子所說,他現(xiàn)在死了又有何用,如何助力太子才是大事。 “殿下,臣前思后想,無論如何不能遂了皇后的心愿?!彼?,“臣與殿下是同樣的病癥,臣會在民間廣為求醫(yī),試遍各種藥草和方法,一定會找到合適的藥方。” 他可以拿自己的身體試藥,只要能為殿下做的,他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他壓低聲音,“如若還是不行,另找穩(wěn)妥女子嫁入東宮,”他眼神決絕,“哪怕移花接木,臣也要助您步上高位?!?/br> 兩人眼神對視。 良久,胥康緩緩閉了下眼。 算是默許了! 第6章 大婚之前,柳煙鈺去了趟寺廟。 去的時(shí)候,寧安師太在給病人看診,師姐在藥室為病人配藥。 藥室不允許閑雜人進(jìn)入,柳煙鈺讓凝兒在外等候,她自己進(jìn)去幫忙。 藥室只有一張桌子,靠墻是一長排柜子,柜子當(dāng)中遍布著許多可以抽拉的小格子,每個格子都做了標(biāo)記,分別注明里面放置的是哪種藥草。 寧安師太開的藥方放在桌上,師姐每次都需要確認(rèn)一遍藥品名字,再在許多格子間慢慢尋找,找到相對應(yīng)的名字后,拉開格子,取出適量的藥草。 速度極慢。 柳煙鈺上前,輕聲道:“師姐,你歇會兒,我來吧?!?/br> 她動作自如地接過單子,眼神自上而下一掃,接著轉(zhuǎn)過身,左手托著草紙,右手拉開一個格子,取出適量藥草放到草紙之上,再拉開另一個格子…… 等她轉(zhuǎn)過身的時(shí)候,藥品已經(jīng)取用完畢,她將裝了藥的草紙放到桌上,仔仔細(xì)細(xì)包扎好。 動作快捷而熟練。 師姐眼神里充滿羨慕與佩服,“師妹,難怪師父夸你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你不管是給病人診脈、針灸,還是配藥,都是又快又準(zhǔn)。我比你差著十萬八千里?!?/br> 她為此下了很多功夫,結(jié)果卻是徒勞。 她忍不住夸贊:“師妹,你大概是天生的醫(yī)者。師父都說,針灸方面,你下針比她更為精準(zhǔn)。” “那是師傅謬贊。” 柳煙鈺輕聲細(xì)語跟師姐聊天,但手下動作卻是不停,不多會兒,配藥完成。 師姐提著藥向外走時(shí),柳煙鈺輕輕拉住了她的胳膊。 “師姐!” 師姐莫名回頭:“有事兒?” 柳煙鈺將腕上鐲子褪下,輕輕戴到師姐的手腕上,“這是我娘留給我的,師姐知道,我常年佩戴。于我而言,它算不上名貴,但卻是我的心愛之物。幾日后,我便要與太子成婚,這個鐲子贈予師姐,感謝師姐之前對我的照拂,以后,就麻煩師姐多費(fèi)心照顧師父了?!?/br> 師姐懵然:“你,你要嫁人了?” “嗯,天子賜婚,由不得我選擇。這都是命?!彼曇舻?,但音色里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哀傷。 師姐呆愣半晌,忽然就落了淚。 “宮里不比寺廟,兇險(xiǎn)異常,師妹嫁過去之后,定當(dāng)事事小心。若是有什么需要師姐幫忙的,只管遣人來找?!?/br> 她還以為師妹這次回來就不再走了,寂寞寺廟里,兩人可以相伴到老。 分離來得如此突然,她半絲準(zhǔn)備都沒有。 柳煙鈺安慰她:“師姐,我進(jìn)宮是當(dāng)太子妃,不是下人。太子妃有權(quán)勢在手,不會那么容易死掉。師姐放寬心,以后見面的機(jī)會還多著呢。我是一宮之主,還不是想出來就出來?” 她開著玩笑,試圖讓師姐從悲傷中抽離出來。 可師姐哭得愈發(fā)傷心。 柳煙鈺頂著通紅的眼睛去了師父的禪房。 寧安師太如往常一般,端坐在蒲團(tuán)之上,手中不停地捻動佛珠。 柳煙鈺進(jìn)門,認(rèn)認(rèn)真真跪下,給師父磕了個頭。 起身,跪坐,“師父,我要與太子成婚了。” 師父不許她出家,說是青燈古佛太寂寥。 這下,她終于踏上了另一種人生。 紅墻黃瓦、錦被繡衾,與這寂寥佛寺相比,猶如另外一個世界。 寧安師太抬目,眼神中驚異有,了然也有。 多年修行,寧安師太身上有種超越世俗的淡泊寧靜,任何事情到了她這里,都不會引起她情緒上的巨大波瀾和起伏。 柳煙鈺跟隨師父多年,身上逐漸也有了師父的影子。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 “聽父親說,之所以選我,是因?yàn)樘踊剂穗[疾,皇上為平天下悠悠眾口,暫時(shí)以大婚遮掩。” 她在師父面前,永遠(yuǎn)是據(jù)實(shí)以告。 “陳之鶴將軍也患了隱疾,”寧安師太說道,“前幾日找我去府上看診,他似乎是中了一種嚴(yán)重的媚毒,雖與女人同寢解了部分毒性,但體內(nèi)仍有殘留。起初目不能視,內(nèi)力不可用。近幾日,眼睛和內(nèi)力已經(jīng)恢復(fù),可隱疾卻不見好轉(zhuǎn)?!?/br> 柳煙鈺心中微動,似有什么東西在腦中一閃而過。 寧安師太接著說道:“既然是皇上之命,你只能嫁過去。太子身體能全然康復(fù),他便還是太子,如若一段時(shí)間之后,仍沒有起色,只怕是會有意外?!?/br> “依師父看,陳將軍之病癥,可有法子?” “用過藥物,未解。我曾想過用針灸之法,但我不能確保萬無一失,遂放棄。你若是到了東宮,可嘗試給太子針灸治療,你下針精準(zhǔn),興許有效。” 師徒兩人平和聊天,仿佛聊得是天氣或者飯食這樣普通而平常的事情,實(shí)則關(guān)乎天下,關(guān)乎生死。 夕陽西斜,柳煙鈺再次跪別之后,一步三回頭地下了山。 師父于她,如父如母,在她最孤單無助的年紀(jì),毫無保留地接納了她,給她關(guān)愛,教她做人處事,教她學(xué)識。 她本想一生陪在師父身側(cè)。 誰料造化弄人。 下一次她將要去的,卻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 * 麗姨娘這幾日忙著準(zhǔn)備嫁妝。 別人家準(zhǔn)備嫁妝都是喜氣洋洋的,臨到她這里,心煩氣燥,急火攻心。 嫁妝沒準(zhǔn)備完,肚子里存滿了火氣。 這日,她正在府里清點(diǎn)剛采買回來的布匹,柳昕云似花蝴蝶般從外面飄了進(jìn)來。 “母親,母親!” 她聲音歡喜,跑到母親跟前后,興奮地說道:“母親,天大的好消息。” 麗姨娘瞥眼四周的下人,輕拍女兒的胳膊,“快嫁人了,注意儀態(tài)。” 柳昕云吐吐舌頭。 麗姨娘將下人全打發(fā)走,等房門關(guān)好后,才輕聲問:“哪里來的好消息?” 她心都快被堵死了,想不到什么樣的好消息能令她展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