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麟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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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一連數(shù)日關玉秀不斷試圖打破屏障,卻還是沖不出去。累的她身心俱疲。 沒錯,鬼魂也是會累的。偶爾關玉秀也會意識消逝幾個時辰,然后醒來絕望的發(fā)現(xiàn)還是在這個房間。就像活著時的睡覺,但死了之后關玉秀不再做夢,偶爾意識突然斷線,然后又連上。出門無果后關玉秀每日潛心打坐,妄圖照話本描寫那樣鍛煉出鬼魂特有的意志力,達到給遠方托夢的目的,這目前也沒什么效果。 尚棠做了皇后之后的生活比她原先天天夜游花街柳巷時平淡多了。她每日只是百無聊賴的對著鏡子讓侍女一遍一遍的幫她化妝,而后滿臉無趣的刁難著來給她請安的妃子,接著就是臥在美人榻上讀一天的話本,大部分還是當初關玉秀借給她的珍藏本,這人借了關玉秀的話本從來都不再還的,現(xiàn)如今關玉秀真想收都收不回,那些很珍貴的話本,關玉秀以前覺得給她也沒什么要緊,不過今時不同往日,關玉秀有些想要回來了。 哪怕是能讓關玉秀稍微掀起書頁也不會如此沉悶,日復一日的焦躁,不好的預感愈演愈烈,鬼魂總覺得自己是在被文火蒸煮。 沉臨淵偶爾會過來,然后關玉秀就會被迫聽墻角,現(xiàn)如今關玉秀已鍛煉的面對這場面臉不紅心不跳了,甚至在床邊冷眼看著他們進行,只是她會不斷的念叨著,咒沉臨淵下體爆裂而亡。 除了沉臨淵來過夜時,尚棠每晚臨睡前都要遣退下人,吸上一個時辰的煙葉,邊吸邊摩挲著她那寶貝盒子,而后放回暗格,安然睡去。 關玉秀看那盒子上面的紋路都快被她盤平了。 而后不知過了多少時日,這天到來了。 一個像是尚棠親信模樣的內(nèi)衛(wèi)來向她報告:“娘娘,關少將軍求見?!?/br> 關玉秀一下子就從角落蹦了出來。 關玉秀抑制不住狂喜的心情滿屋飄蕩。 “是啊,終于來了啊?!鄙刑穆勓苑畔率种械脑挶?,不是很驚訝的低聲輕笑,而后對著鏡子特意吩咐侍女:“那可得隆重點兒才行,幫我化漂亮些?!?/br> 而后她又挑了件深藍色挑金絲的寬大華服,領口很低,頸前露出大片雪白的鎖骨和半掩的酥胸,斜靠于美人榻之上。 招招手讓人把人請進來。 此時早已等的心焦的關玉秀瞬間飄到外屋門口,看著一個高挑的身影走了進來。 在見到那張臉的那一瞬關玉秀怔住了。 少將褪下鎧甲,身著一襲白色素袍。平日總高高束起的馬尾不見了,頭發(fā)也滿是凌亂,昔日張揚熱烈的臉龐,此時被陰沉疲憊覆蓋。布滿血絲的翠色雙眼,銳利如鷹般明亮的眼神也被一片陰冷的死寂取代。這就是關玉秀的弟弟,關玉麟。 關玉秀愣了愣,她雖然知道玉麟應該會因她的死傷心,但是怎么也想不到他會消沉到這個地步。 鬼魂心痛到無法自抑,關玉秀一遍遍試圖擁抱和呼喚他,卻仍是無濟于事。 他沉默著,一步步沉重的踏進屋中,向內(nèi)屋半跪,沙啞的低聲道:“微臣見過皇后娘娘。” “關少將何必如此,我與你jiejie是年少之交,和你也更是朋友,依你我的關系,不必行此大禮。”尚棠慵懶的聲音從帳內(nèi)傳來:“進來吧?!?/br> 玉麟聞言猶豫了片刻,還是起身進了內(nèi)室。見到尚棠,他不由得瞳孔緊縮、皺起眉頭。 尚棠優(yōu)雅的斜躺于臥榻之上,深藍色的外裙襯得她肌膚勝雪,領口露出的精致的鎖骨和胸口那一絲春色更是讓人不知眼往何處放,絕色傾城,艷麗異常。 玉麟只愣了一瞬就別開了臉。 關玉秀有些復雜的望著他,關玉秀知他這樣的反應不單是因為尚棠的穿著。 玉麟從以前就很喜歡尚棠。 從第一次尚棠送關玉秀回家的門口那驚鴻一瞥,玉麟的表情變化自然被時刻觀察胞弟狀態(tài)的jiejie發(fā)現(xiàn)了。此后玉麟每次在尚棠來找關玉秀時,總要來有意無意的來看一眼,尚棠跟他說話就臉紅,私下問他是不是喜歡尚棠,還被死鴨子嘴硬的罵她話本看多了。關玉麟打小就這么一副別扭的個性,什么東西就算明明喜歡的要死,他也絕不會承認說自己很想要。就像他雖然總對關玉秀很毒舌,有時還會罵關玉秀笨和弱雞,但每次出游歸來時還是會送關玉秀禮物,一旦看到jiejie受傷就會上頭,逼問她最近有沒有被人欺負。這樣別扭的關心也讓關玉秀非常的受用。 關玉秀也不是沒想過要撮合玉麟和尚棠,但她終究對這種事不得其法,何況隨意插手玉麟也會生氣,于是旁觀任其發(fā)展,可惜玉麟雖也因關玉秀這緣故跟尚棠成了朋友,總陪尚棠去城中游玩,熟悉后更是自告奮勇的攬過當尚棠夜游瘋玩時的護衛(wèi)責任,這也間接導致他那段時間早起練功總賴床,后來被父母發(fā)現(xiàn)差點沒被打折腿。 但他倆就止步于此再也沒有發(fā)展了。就這么一直磨到尚棠和沉臨淵相愛。 當時怕他打擊受的太大,關玉秀還特地每天都去偷偷扒他窗戶看他有沒有哭,雖然每次都被惱羞成怒的玉麟發(fā)現(xiàn)攆出來。關玉秀堅持不懈這樣連續(xù)一周后關玉麟終于無奈的對jiejie表態(tài):“你不用擔心我,我沒事,他倆的事……我早就知道了?!?/br> 原來是這樣,所以玉麟和尚棠的關系一度降到冰點。 失戀的少年裝作滿不在乎的伸著懶腰:“比起我,你呢?” 關玉秀不解其意。 “阿姐才是應該更難受的人吧。你不是喜歡沉臨淵嗎?以前在邊關還天天偷窩在被里看英雄救美的話本?!?/br> 兒時的糗事被提起,關玉秀不由臉紅:“我也沒那么喜歡他?!?/br> “好,好……咱們這對倒霉姐弟,就這么一輩子相依為命吧?!北藭r玉麟雖然好像是習以為常的敷衍,但眉間總算是消散了終于不散的陰霾,露出了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此時的玉麟,眉間的陰霾卻像是永遠也無法消散般的濃重。 “皇后娘娘?!庇聍氲恼Z氣疏離而冷漠,看著腳下的地板:“微臣只是想知道,阿姐到底是怎么死的?!?/br> 他的嗓音有著不宜察覺的顫抖,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為什么,連全尸都沒有留下,只有衣服的碎片送了回來。” “阿姐她生性最是膽小,說什么單獨去城外游玩參拜寺廟時被土匪殺害,這樣的話,蒙混過五王爺那樣其他人也就罷了,可瞞不過我們家的人。我最是了解了,就算她要是想單獨去哪里也一定會提前我說?!?/br> “尚棠,阿姐她究竟怎么死的?”少年毫不客氣的對面前的人直呼名諱,此時的語氣幾乎已經(jīng)是質(zhì)問。 關玉秀又一次怔住了,沒想到關玉秀死的時候搞出那么大陣仗,沉臨淵他們居然連這都能壓下去。甚至編出來這種事故來安撫民心。 “唉……”只聽一聲輕嘆,尚棠從臥榻上一步一步的走下來,強硬的掰起玉麟的臉與她對視。 “果然還是瞞不過你?!彼柡敢獾拇瓜卵鄄€。 玉麟渾身一震。 “她是被西沙國的jian細捉去了敵軍陣營,雖然我早就知道這城中有內(nèi)jian,但一直以為應該會沖我來,沒想到會對她下手。應該是想用她來套出情報或者引我出來吧,畢竟我們是至交?!?/br> 關玉秀大腦一片空白。 她在說什么? 玉麟一把扳過尚棠的肩膀。一旁侍女頓時嚇得大叫,他不可置信的說:“jian細?西沙的jian細?這件事你既然早就知道你為何不告訴我?為什么非要等到讓他們把阿姐抓走?。?!” 此時外面已經(jīng)有內(nèi)侍進來架起銀刃想要了潔玉麟的性命,關玉秀心急如焚妄圖去擋刀,卻依舊什么也抓不到。這時尚棠及時喝止:“出去?!?/br> “娘娘!這是大不敬……” “出去。我同舊友說話,用得著你們多嘴?還是你們頭上的腦袋不想要連我的話也不聽了?還有你們,也出去,別讓關玉秀說第三遍?!?/br> 侍衛(wèi)和侍女只好退了出去。室內(nèi)只剩下兩人一鬼。玉麟方才冷靜下來,松開了手,跌跌撞撞的往后退,臉色慘白如紙:“依西沙那幫蠻族的作風,阿姐她……” 不對。關玉秀心急如焚,連忙在他四周飄飄試圖傳遞信息,可惜他什么也聽不見,一雙眼睛紅的像要滴血。 “jian細一事,我本想不要打草驚蛇。且先看他有什么動靜,本以為一切的可能性我都設想到了,卻獨獨漏了你阿姐,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鄙刑恼Z氣很真誠,要不是關玉秀早在沉臨淵那里得知了真相,關玉秀都信了她的話。 玉麟沉默不語,半響才沙啞道:“那阿姐的尸體,在哪里?” “你阿姐還沒死?!鄙刑穆冻鲆粋€不為人知的微笑。 關玉秀突然感到一陣巨大的震悚,從靈魂深處,直沖天靈。腦中警鈴大作。 她明明被萬箭穿心射死了。她不可能活下來,她甚至還變成了鬼魂,尚棠也親眼看見關玉秀是怎么死的了,她為什么要這么說? 為什么要這么說? “你是說?”玉麟突然抬頭,眼睛一瞬間恢復了明亮。 “你jiejie失蹤后我派人潛去西沙敵營中,打探到她如今仍被囚禁在可汗的營中,可汗好像很寵愛她,讓她做了寵妃,并沒有傷她性命。” 這人到底在說什么?她到底想干什么? 玉麟咬緊了牙關:“那你們?yōu)槭裁催€不去救她?” 尚棠露出了沉重的表情:“那是西沙可汗的營帳,跟著他的都是最精銳的兵隊,更何況我發(fā)現(xiàn)你jiejie還活著時他們已撤出五日有余,現(xiàn)今恐怕已快臨近西沙邊境的。不光是京中駐守軍,哪怕是你父親的軍隊此刻眾軍追擊為時已晚,即使我有這個心想去營救她,我身邊也沒有這樣追擊于千里之外的高手?!?/br> 這時,尚棠忽然察覺了,尚棠的目的。 她不可置信的望向尚棠。 玉麟毫不猶豫的頷首,露出苦笑:“那我去接她?!?/br> 這瞬間,要將關玉秀撕裂般的驚恐使得她大聲尖叫:不行! “這……只依你的能力確實是夠的,但恐怕沒有幾個能跟的上你行軍速度的人吧?”尚棠為難道。 “我自己去?!庇聍霌u搖頭,摩挲著頸上關玉秀曾給他繡的平安符,靜靜道:“此事不必告知父親母親,只說我因急事回軍營罷了?!?/br> “救出阿姐我自當歸來,救不出,我便也隨她一起。嘖,傻阿姐?!彼吐曕冻隹嘈Γ骸懊看芜€是得我把你接回家才行啊。” 不對。不對。不對。 關玉秀目眥盡裂,喉嚨因連續(xù)的吼叫只能發(fā)出不成聲的哀嚎。 關玉秀后悔了。為什么她死了?死人的聲音誰也聽不到。 所以她也根本沒辦法救出近在咫尺,只要一句話就能救回來的玉麟。 “如此,也只好如此了。”尚棠輕嘆了口氣,從抽屜中拿出一張羊皮地圖:“這上面標出了西沙可汗的部隊這次的撤軍方位,是我的探子打探到的,很可惜他能做的只有這么多了,憑他一人也不可能闖入可汗營中救人,我派他在目的地接應你吧?!?/br> “多謝皇后娘娘。”玉麟接過地圖,沉默的半響,對她施禮。 尚棠扶住他的手,柔聲:“好懷念以前那時候啊?!彼偷托Φ?,“那時你我之間的隔閡也沒有那么深。迎賓樓醉酒的那一晚。我至今仍難以忘懷呢?!?/br> 玉麟身形一僵,甩開她的手,冷漠道:“但微臣已經(jīng)忘了,還請皇后娘娘也早日忘記吧?!?/br> 語畢,他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大踏步的跨出了門。關玉秀眼睜睜的看著玉麟越走越遠,徒勞的一遍遍的撞著無形屏障,直到筋疲力盡跌倒在地,巨大的絕望感將其籠罩。 “哈?!边@時從關玉秀背后傳來了兩聲鬼魅般怪異的腔調(diào)。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緊接著是爆發(fā)出一陣瘋狂的大笑。關玉秀機械般的轉(zhuǎn)頭,看到尚棠姿態(tài)怪異,神情癲狂的對著空蕩的屋子大笑,笑到捂著肚子眼淚都快流出來:“關玉秀!” 這是關玉秀這么多天以來第一次聽到尚棠叫她的名字。 “怎么樣,現(xiàn)如今你死前都心心念念的弟弟快要被殺了!你覺得如何啊?” “那張假地圖上全是西沙軍的埋伏,他不可能活過來的,他很快就要死了!” 她像是好不容易笑夠了,瞇起眼睛,歪頭勾起了一個怪異笑容:“你要是在天有靈應該會恨我吧,很恨我吧,盡情恨我吧這樣才好!” “對你這樣的女人……”她用仿佛看著這世間最可恨之物的語氣咬牙切齒的低聲呢喃:“就是要你恨我恨到無法自拔才行,最好恨到能變成厲鬼來找我復仇。” “關玉秀。你就算變成鬼——”她衣襟大敞,衣冠不整的走回塌邊,妖嬈的拿出那個她幾乎日日摩挲的盒子,從嗓子眼中發(fā)出了最幽暗的聲音:“你也得跟我在一起?!?/br> 那是關玉秀所有的理智崩斷之前最后看到的場景。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厲鬼的話,不應該是像關玉秀這樣的無用魂靈。關玉秀突然這樣覺得。 而是應該像尚棠這種,人面蛇蝎,心中空無一物的非人之物,才叫做厲鬼。 啃噬著他人的血rou,以他人的痛苦為樂的厲鬼。宛如地獄中爬出的長著四肢,卻無骨無心的藤蔓之花。 接下來關玉秀只感覺的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腦子麻木,渾渾噩噩,只憑著本能一次次的想要闖出門外去,然后被撞回來。 重復千次百次萬次。 直到有一天,一個侍衛(wèi)來稟告:“娘娘,關少將已戰(zhàn)亡。” 于是關玉秀心中那唯一的一點期盼也斷了。 “哦?終于死啦?”尚棠托著臉,滿是興趣的問:“怎么死的,他的死狀如何?” 來人汗顏道:“關少將軍實在是英勇驍戰(zhàn),竟真的只靠一人沖破了三道西沙的埋伏線,當真被他闖入了可汗的大營,一路浴血拼殺,直殺到可汗的營帳前才筋疲力盡,倒地不起,被一擁而上的西沙軍當場刺死。尸體被西漢士兵分食,只留一個頭顱被扔出帳外,已經(jīng)被運去關將軍府上了?!?/br> “咦,這死法倒是和他jiejie很是相似,不愧是一奶同胞的姐弟?!背僚R淵聞言笑容滿面的飲了口茶。 尚棠卻露出了不太高興的表情:“皇上這是說的什么話,哪里相似了,關玉秀的死法要比這慘的多?!?/br> “是啊,萬箭齊發(fā),尸體碎的只剩幾根骨架,連尸塊都非常難找,還是棠棠命人找了整整三日才湊齊的?!背僚R淵寵溺的望著他桌對面的尚棠:“棠棠果然還是很念及感情的人啊,居然還特地為她收尸。不知那最后拼成的尸塊都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尚棠笑而不語。于是沉臨淵也就不再問:“關玉麟這樣的人物留下來太危險了。這次棠棠也算是一石三鳥,既能除掉這個心腹大患,也能給西沙軍以重創(chuàng),還能大挫關一鴻的銳氣。如今唯一的一雙兒女紛紛慘死,他應當不久后就會來請求辭官歸還兵符了。立此大功,朕可要好好的褒獎你,你想要什么?” “既然如此,要是關大將軍真的解甲歸田……”尚棠眼睛滴溜溜一轉(zhuǎn),“皇上可否把他的將軍府賜給我?” “棠棠想要,自然可以?!背僚R淵柔情的笑了。 ——為什么還能聽到聲音呢? 明明都已經(jīng)死了為什么還能聽到聲音呢? 明明都已經(jīng)死了為什么還能看得見東西呢? 這樣無盡的痛苦為什么要再持續(xù)呢。她已經(jīng)什么都不想看什么也不想聽了,她只想迎來安靜的死亡,早些讓她解脫吧。 想去見玉麟。 玉麟、玉麟、玉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