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不回家 第22節(jié)
大概吧。 也可能她就算千夫所指也會巋然不?動?,也說不?定。 “大二時她沒?有再用那個包包,但與此同時她找了份兼職,開始真正接觸調酒師行業(yè)。從?那時起關于她的黃謠就沒?有斷過——這?種謠言甚至都找不?到源頭,因為?大家?只是說一句‘在酒吧上班’,然后就彼此心領神會地笑笑。所以當時的情況就是沒?人造謠,但幾乎人人心里都有謠?!?/br> “哪有這?么夸張——田小野這?個人說話是有點戲劇化?成?分,其實?我沒?那么慘哈。”程舟拆她的臺,“畢竟不?管他們心里怎么想,總歸沒?人敢跑我面?前說什?么,在我看來大二大三是我過得最開心的兩年——那時候才19、20歲,哦,就像你現(xiàn)?在這?么大,正是精力充沛的時候。我夜里去當學徒,白天聽課都不?打盹的,那時候過得是真充實??!?/br> 這?話將邢者內心的復雜情緒趕走大半,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句:“那知道自己被說那些話之后……你不?會覺得難過嗎?” “難過?”程舟仔細思考了一下,“我覺得更多的是難以置信。因為?在我的認知里,這?個年代的人對調酒師已經不?該再有偏見了,可這?些人卻迂腐得可怕。我接觸的還都是大學生呢,所謂的高級知識分子,居然也還會把調酒師和皮rou生意劃等號,這?讓我覺得這?世界還挺完蛋的——如果要說難過的話,那就是這?個角度的難過。” 這?話沒?有讓邢者覺得明朗一點,反倒更加困惑。 他第一次聽到“調酒師”這?個詞還是片刻之前田野說的,在他的圈子里,所有人都把程舟叫做“在酒吧上班的那個女的”。得知程舟是個來自大城市的高學歷“調酒師”后,他的第一反應是這?是個很高雅的職業(yè),是他們這?個圈層理?解不?了的東西,所以才會引發(fā)誤解。 但要是受過教育的大學生也會對這?個行業(yè)產生偏見,那邢者就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么了。 不?過這?也不?要緊,田野已經繼續(xù)道:“就我當時的觀察,她確實?還是有點難過的。但程舟這?個人就算難過也就一小會,很快她就不?再想了,所以對她的影響確實?不?大?!?/br> “我的話,一開始還會幫她辯解兩句,說她就是去學調酒而已。后來我也不?辯解了,不?愿相信的人是永遠不?會信的?!碧镆罢f著搓搓臉,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樣,“所以我覺得那些風言風語對我的傷害比對她要大,那段時間我挺灰心的,而我灰心的時候會希望地球爆炸。” “除了黃謠以外,其他謠言也沒?少。她那時候因為?積極參加活動?,和老師們接觸多,所以和各科老師關系都挺好的。再加上平時上課總往第一排坐,見到老師還熱情打招呼,導致老師們都很喜歡她。然后——你曉得的,她這?個人,每天化?妝打扮,到處吃喝玩樂,成?績居然還挺好。于是又有了一種說法?,說程舟這?個人很‘有手?段’,把老師們哄得開開心心的,連期末考試題目都能搞到?!?/br> “這?連帶著我也很冤,因為?我成?績也不?差。結果就有人說我一直跟程舟玩,是因為?她能給我泄題?!?/br> “哎,”程舟暫且打斷,“這?你是怎么知道的?難道還有人專門跑你面?前說這?種話?” “不?是?!碧镆皳u搖頭,“是有人來求我也透點題給他?!?/br> * 似乎是很慘的往事,但邢者忍不?住抿嘴:“聽起來,確實?是你更慘一點?!?/br> “是吧。當時我就一個念頭——想畢業(yè),想逃離這?個是非之地。就這?樣到了大四?!碧镆斑`心了,其實?當時她心中天人交戰(zhàn),既想畢業(yè)離開此處,又怕畢業(yè)后見不?到程舟。 但是這?樣的心思,她到底還是羞于言表:“結果呢,推免名單下來,我和程舟都在。當時我就知道,后面?三年還是不?得安寧?!?/br> 程舟則無情拆穿她:“裝什?么啊,你當時明明開心到爆。” 轉而又看向邢者,顯然最勁爆的八卦,她更想由自己來說:“小邢,你知道在我剛讀研一的時候,我的名聲是什?么嗎?” 邢者大致猜到,但他說不?出口。 他只能說:“我不?知道?!?/br> 于是程舟忽然步子一頓,身子往后一倚,而邢者因為?沒?反應過來還在前進著,兩個人的身體輕輕撞在一起。 程舟說悄悄話一樣仰頭在他耳畔:“他們說我,跟導師睡覺了?!?/br> * 這?則黃謠出現(xiàn)?的模式和以往如出一轍,就是當校園里出現(xiàn)?一個前凸后翹的大波浪時,有人會皺眉道:“這?是我們系的研究生???“ 另一人則會很快使個眼色說:“推免的?!?/br> 依然沒?人傳謠,但很多人都覺得程舟這?個研究生來路不?正,畢竟他們很難相信一個漂亮愛玩、潮流前衛(wèi)的大美女,能靠智慧考上研究生。 再加上本科時的一些謠言又傳到了這?邊來,于是這?種事似乎就有了實?錘。 不?過還是有些人覺得這?些話都是沒?影兒的事,師兄就是其中一個。 從?這?個角度來說他似乎還算是個不?錯的人,但煩的是他的腦回路也很奇葩——他的想法?就類似“我不?信那些風言風語,在你聲名狼藉的時候還向你示好,那你還不?得感動?得非我不?嫁啊”。 所以在程舟明確拒絕他的時候,他看起來非常驚訝、憤怒、難以置信。 他的邏輯就是,如果程舟真是個“好女孩”,被罵成?這?樣肯定特別難過,那么這?時有人給予溫暖,她就一定會接受。 既然程舟沒?有接受,那就恰恰證明了那些傳聞都是真的。 “剛不?是說到,因為?聚餐的事兒我被師姐認為?是在帶頭排擠她嘛。”程舟徹底接過了田野的話茬,開始講最復雜的部分,“師姐哭得昏天黑地的,說怕我,說我故意搞她。然后我這?師兄就可殷勤地去遞紙巾,去安慰,還讓我跟師姐道歉,其實?就是想趁機把我砸坑里?!?/br> “我當時主要是覺得我這?師兄是個傻逼,師姐我還沒?覺得有什?么——我覺得她就是比較敏感,誤會了嘛,我就發(fā)消息跟她解釋,說我真的只是想喊她一起聚餐,沒?有不?尊重?她的意思,讓她別多想。就這?樣這?件事算是暫且過去了。” “然后重?頭來了——去年年底,疫情剛剛放開,正是扎堆一陽的時候。我這?師姐前一晚剛退燒,第二天中午就來參加師門聚餐?!?/br> 話到此處,程舟又忍不?住嚷起來:“這?干的這?叫什?么事?我們還年輕身體好著呢,導師都60多了還一身的病,真?zhèn)魅旧狭丝闪瞬?得的。趁導師還沒?到場,我就問她測了沒?,已經轉陰了嗎?她對我也沒?好氣,說她沒?有試劑盒,所以沒?測。我當時脾氣一下就上來了,當場掏了個試劑盒出來……哎小邢你在聽嗎?” 這?太?難為?人了,邢者的腦子幾乎被一分為?二,一半是有趣的八卦,另一半是剛才那輕輕一撞的觸感。 是故意的吧,就是故意的吧。 即便如此,邢者也只能按捺住被撩撥起的躁動?,耐著性子道:“在聽的,然后呢?” 第25章 自私 “然后她不愿意?測, 哭著就走了。”程舟攤手。 “肯定的,萬一測出來真是陽了可咋整啊。”田野解說。 “再然后,我就見識了什么叫癲公癲婆。” * 那天師姐哭著走后, 聚餐還是正常地繼續(xù)了。 導師到場后問怎么少人,無人應聲,只有師兄把事情大致描述了一下。無奈導師似乎沒理解到事件的精髓, 只說了聲“身體?不舒服的話?就休息嗎, 飯局不來也沒事”。 程舟以為這事兒就這么結束了,卻不知道一切才剛剛開始。 “是?真的嚇人, 我吃完飯回到宿舍, 一掏手機發(fā)現(xiàn)99 條未讀。她一直在給我發(fā)消息, 說我人品有問題,說我不尊重師姐,說她對我好我卻忘恩負義,說我行為惡毒要當眾驗她正身……我當時就想?懟回去的,”程舟說著指向田野,“結果這個人死活讓我微信道歉, 我不愿意?她還兇我。” 田野發(fā)飆:“廢話?,你?問小邢這種時候是?不是?應該息事寧人?她在你?沒看手機的兩小時內能?連發(fā)上百條消息,這得氣成啥樣?了?你?不想?想?咱是?學啥的,她想?害你?難道很難嗎?或者說就算她沒什么害人的心思, 那萬一她自己想?不開了呢?這難道是?你?想?看到的嗎?” “我也是?覺得她這個狀態(tài)不太對勁啊, 所以我到底還是?道歉了, 甚至是?寫了篇小作文呢——那玩意?惡心得我都不想?按發(fā)送鍵, 還是?田小野幫我按的發(fā)送, 你?想?這得是?什么程度的誠意???!”程舟繼續(xù),“結果呢?她的信息轟炸還是?沒消停。我看她實在癲得可以, 就開免打擾然后睡覺去了。第?二天一早打開手機,好家?伙,她一夜沒睡一直在給我發(fā)信息。她甚至跟我哭訴她的童年?、父母對她的打壓式教育、她讀博受到的壓力,最后說我的針對是?壓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br> “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到底啥時候針對她了???難道不是?她一直在針對我嗎?” 邢者無神的眼睛上方,眉頭再次微微皺起:“那聽你?這么說的話?,她其?實也挺可憐的?!?/br> 程舟氣血上涌:“她可憐?也不能?說我家?庭和睦,我就活該挨她欺負吧?” “媽耶,小邢真是?大千世界里的另一個我?!碧镆胺路鹫业搅酥?,“程舟我跟你?說,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也覺得你?的行為沒什么問題,這是?前提。但是?說實話?,你?師姐的行為其?實也很好理解——她就是?崩潰了嗎。你?要知道并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能?夠很好地處理自己的情緒,也不是?每個人都有迅速忘記不開心的天賦——她能?徹夜不睡地去想?這件事,還順帶著回憶起了自己的各種不幸,說明她當時就已經?完全走進?死胡同了?!?/br> “哇哦,怎樣?啦,你?倆現(xiàn)在是?在幫她說話?是?嗎?” 邢者還不太熟悉程舟的說話?方式,趕緊辯解道:“不是?,我……” 但田野就從容很多,她知道程舟這不是?生氣:“不是?幫她說話?,只是?說從心理上來說你?比她健全得多,這種對沖完全是?不對等的,就顯得她很可憐?!?/br> 邢者也理清了自己的腦子:“大概就是?‘敵人一碰就趴下了你?還繼續(xù)打’這這種感覺。” 田野連連點頭:“到位,到位?!?/br> * 其?實田野和邢者的想?法已經?串上了——他們都很清楚,如果是?他倆的話?,在那種情況下絕不會掏出試劑盒讓師姐難堪。 那時候還是?一陽,誰也不清楚陽了之后到底是?什么感覺,要跟一個剛退燒的人一起吃飯,他倆肯定也怕得要死。但即便如此?,他們也會硬著頭皮把飯吃了。 因為師姐有句話?說得沒錯,當場掏試劑盒,和“驗明正身”其?實很相?似,這事兒做得太絕了。 但他倆都不約而同地沒有把這層想?法告訴程舟,因為一旦說了程舟接下來肯定是?“那要是?傳染給了有基礎病的導師怎么辦”“我又不是?不讓她吃飯,測了是?陰的話?大家?都可以放心地吃啊”。 而對田野、邢者這種遇事先?縮著看情況的人來說,思路是?這樣?的—— 先?嘗試提醒師姐一下,師姐要是?還不走,那就等著看一起聚餐的人群里有沒有出頭鳥。出頭鳥開口了還不夠,要再看看其?他人的反應,有人跟進?的話?,再開口稍微幫幫腔。 而要是?沒有出頭鳥,就等導師來了之后,看導師能?不能?發(fā)現(xiàn)師姐狀態(tài)不對。這時候他們頂多說一句“師姐身體?不舒服,我給師姐倒點熱水吧”這樣?的暗示,不過如果師姐說“沒事,就是?個小感冒”,那估計就算是?導師也很難硬讓她走。 畢竟當時已經?放開了,師姐有隨意?參加聚餐的自由。 至于程舟心里的疑惑——要是?傳染給導師了怎么辦。 田野和邢者內心的回答是?——那也是?沒有辦法啊。 是?啊,那又怎么樣?呢,在很容易感染的時候還張羅這場聚餐的,不本就是?導師本人嗎? 和和氣氣地把飯吃了,真要是?有人陽了,也沒法說一定就是?師姐傳染的。連給師姐“定責”都難,那在場沒說話?的人們就更沒錯了,真發(fā)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也和他們沒關系,總比惹得一身sao強。 但是?像這樣?的話?,他們是?沒法說給程舟聽的。 程舟有自己堅實的思維體?系,有自己認定的處事方法,覺得對的事就去做,從不畏首畏尾、怕這怕那。田野和邢者的這套思路,對她來說是?冷血冷漠、不可思議的。 非常有意?思的是?,即便程舟已經?是?這樣?一個能?量滿滿的人,但是?在師姐發(fā)給程舟的那些信息里,對程舟的指責卻是?“太自私了”。 “這是?導師請客,你?毀掉了導師的飯局!” “我生病了難道我就有罪嗎?我就沒有參加聚餐的權利嗎?” “你?憑什么歧視我,憑什么趕我走?” “你?這個人就只顧你?自己,你?就只想?著自己好,從來不在乎別人的感受,你?到底有沒有意?識到你?今天的行為非常沒教養(yǎng)、沒素質?” 事情并沒有隨著天亮結束。因為程舟已經?道過歉的緣故,夜里的那些消息她根本就沒看。得不到反饋的師姐在師門內部拉了個小群,除了導師和程舟以外的同門都在群內。她用了一上午時間繼續(xù)指責程舟的各種行為,得到來自同門們的各種安慰。 下午,師姐要求包括程舟在內的所有同門齊聚實驗室,她要把這件事情徹底掰扯清楚,她要程舟給她一個當面的、當眾的、有誠意?的道歉。 程舟在宿舍里抓狂:“什么啊,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對方都做到這個份上了,田野肯定也不會再試圖當“和事佬”:“那你?就別去。我覺得上次發(fā)的小作文已經?很有誠意?了,這么隆重的‘道歉’沒必要的?!?/br> 于是?程舟就在寢室睡了一下午。 至于其?他同門,因為這時候不去實驗室的話?就等于站邊程舟,他們怕師姐轟不著程舟轉而沖擊別人,所以被嚇得全部到場。 但實際上,田野這種局外人還可以在心里想?想?,覺得程舟“不近人情”“不夠圓滑”“不懂中庸之道”,這些同門卻都是?程舟和師姐起沖突后的既得利益者——如果沒有程舟,他們就必須得硬著頭皮和師姐吃這頓飯了。 所以其?中到底還是?有人看不下去的。 有人傳了話?過來,程舟才知道,這次師姐之所以能?癲成這樣?,是?因為有個人一直在里面拱火——師兄。 * “這個人才是?最不可思議的?!鄙仙铰飞系奶镆霸u判著,“你?師姐,頂多就是?家?庭不幸、內心敏感,恰好又碰上你?這個神經?大條的了。但你?師兄是?真的奇葩?!?/br> “是?真的!他是?真有??!”程舟按住腦袋叫道,“后來我才知道,那幾天師兄一直跟師姐互通消息,說所有同門都支持她,所有人都覺得我不對,所以師姐才會拉群批|斗我。然后在那個小群里,師兄又說必須讓我公開地、正式地道歉,說我的這種欺凌行為絕對不能?姑息,于是?又有了下午那一出?!?/br> 邢者迷惑道:“那你?沒去的話?,他們在實驗室開會都說些什么呢?” “其?他人我不曉得,我這師兄反正是?還想?繼續(xù)升級。”程舟翻了個白眼,“他說既然我不道歉,那這件事就應該讓導師來主持公道,全力支持師姐把事情經?過上報導師。還說如果導師向他了解現(xiàn)場情況,他一定會將所知道的全盤托出,讓導師知道我是?個什么樣?的人。” 田野向邢者解釋:“當時12月底1月初,正是?我們學校申博的時間點,我估計她師兄以為她要申博,所以想?從導師這兒卡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