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懂易君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只覺得這一切對?她?而言都慌亂得不像樣。

    朝夜山上的十年過得枯燥乏味，所以她?自然看不懂易君笙這樣的目光幾乎稱得上愛慕與癡纏。

    她?原是該像之前那樣跑開的，可是這一刻，她?甚至都移不開眼?。

    無言相對?了?良久，易君笙才決定放開一臉茫然的秋望舒。她?用眼?睫蓋住了?眼?中的熱切，將木梳從秋望舒手心?摸過來，道：“所以，還請秋姑娘高抬貴手，讓我?梳完吧?！?/br>
    ……

    是夜，村外蛙聲漸起，吵得月光煩躁地打在人眼?皮上。用手擋著面上的寒光，秋望舒板正地躺在床上，而在與她?一人之隔處，躺著眉目舒展，呼吸平穩(wěn)的易君笙。

    易君笙是睡下了?，可她?卻毫無睡意。

    方才的情景在秋望舒眼?前揮之不去，同樣揮之不去的，還有她?手腕上和手心?里那被易君笙觸碰過的溫?zé)帷?/br>
    在秋望舒悄悄翻到第?三次身時(shí)，她?以為早已睡著的易君笙卻動(dòng)了?動(dòng)，隨后啟唇問道：“……秋姑娘睡得不習(xí)慣么？”

    她?是明知故問，可秋望舒照實(shí)回答道：“確實(shí)不習(xí)慣與她?人同眠?！?/br>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易君笙側(cè)過臉來，就著月光打量起了?秋望舒的輪廓。

    “秋姑娘從前，難道從未與她?人那般徹夜漫聊，共枕而眠過么？”

    徹夜漫聊？秋臻很?早就不陪自己一起睡覺了?，而且就算自己當(dāng)年有什么想和她?漫聊的，大概也?會(huì)被她?卷進(jìn)被子里強(qiáng)制閉上眼?睛。

    共枕而眠……倒是有的，只不過和聆松鎮(zhèn)的記憶一起被她?丟到了?后頭，鮮少會(huì)想起來。

    抿了?抿嘴，秋望舒不愿多提地含糊道：“記不清了??！?/br>
    原以為易君笙會(huì)像之前那樣調(diào)侃或者追問，可易君笙卻沒有。

    沉默了?片刻后，她?聽見易君笙輕聲道；“秋姑娘，你閉上眼?”

    呼吸滯了?一瞬，秋望舒不明所以地重復(fù)道：“什么？”

    “我?說，你可以先閉上眼?。”

    她?當(dāng)然知道易君笙是讓自己閉眼?，只是經(jīng)過了?方才的那一遭，她?現(xiàn)在難免有些防備。

    易君笙自然知道她?想到了?之前的事情。輕輕地笑了?一聲，易君笙溫聲道：“你放心?，只是想讓你快些睡下而已?！?/br>
    “閉上眼?吧。”

    秋望舒雖然稀里糊涂地閉上了?眼?，可是因?yàn)榫o張，眉頭還緊緊地結(jié)在一起。忍住替她?撥開眉頭的沖動(dòng)，易君笙耐心?道：“然后松開你的眉頭。”

    按照她?說的那般松開了?眉頭，一瞬間?，秋望舒便感覺到了?一股從眉心?間?傳來的放松。愣了?愣神，秋望舒詫異地想道，自己根本就沒察覺到自己習(xí)慣性地皺起了?眉頭……

    看著秋望舒眼?皮不停地翕動(dòng)著，易君笙知道她?還在想著別的事情，于是她?又再放緩了?聲音，耐心?地引導(dǎo)她?跟著自己：“試著去想有一股暖意從你的眉間?落下，先是落到你的嘴間?，然后是你的肩頭?，F(xiàn)在……應(yīng)該落到手心?中了?。”

    手心?里似乎真的握住了?一團(tuán)輕輕躍動(dòng)的暖意，秋望舒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于是動(dòng)了?動(dòng)手指，虛虛握了?一下。

    注意到秋望舒的動(dòng)作，易君笙笑著問道：“感覺到了?么？”

    想了?想，秋望舒照實(shí)發(fā)?出了?一聲：“嗯。”

    她?聽見易君笙微不可查地輕笑了?一聲，似乎笑她?答得太?過乖順老實(shí)。

    緊接著，易君笙又“然后松開手，讓這股氣息一直流下去。”

    “從膝蓋一路往下，一直聚到你的腳尖。”

    “最后……”

    易君笙的聲音輕緩，緩到她?根本沒注意易君笙此刻說的是什么，只感覺那柔柔托住自己的不是易君笙口中的暖意，而是她?身上的淡香。

    “……睡吧，今夜無風(fēng)無浪，什么都不要去想?！?/br>
    困意漸漸襲來，易君笙身上的香氣也?隨著她?的話語一起鉆入了?秋望舒的眉心?，引著秋望舒漸漸落入一片朦朧中。

    手心?逐漸松開，眉間?也?舒展了?開來，在月光的映照下，只有幾綹頭發(fā)?隨著呼吸起伏搔刮著秋望舒的側(cè)臉。

    ……她?想替她?撥開那些煩人的頭發(fā)?。

    可是等真的伸出手時(shí)，易君笙的手又頓在了?半空中。

    月光打在她?的指尖，這一刻，易君笙的眼?前似乎出現(xiàn)了?一片久違的場景，此處似乎不是村外的小屋，而是書肆的小榻，屋外的不是鄉(xiāng)野的蛙聲，而是伏春城涼秋的蟬鳴。

    可是即便什么都換了?一副模樣，可只有身邊這一個(gè)人，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模樣。

    描摹著秋望舒唯一保留著些俏皮的鼻尖，只有易君笙心?里清楚，即便再次躺在她?身邊，打量著她?的輪廓，可自己心?里懷的早已不是當(dāng)年的心?思。

    伸著手看了?半晌，易君笙最終還是沒有碰她?的側(cè)臉，只是替她?把?被子往肩上掖了?掖，然后輕輕地地躺回了?里側(cè)。

    在易君笙的氣息逐漸平緩，意識(shí)也?落入睡夢中時(shí)，秋望舒卻緩緩睜開了?眼?。

    感受著掌心?似乎還在流淌的溫?zé)?，秋望舒直直地望向梁頂，?中毫無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