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試探
過了會兒,紀真來回收碗筷,她的動作頓了幾秒,擔憂地看向沙棠: “都沒怎么吃啊,只有湯被喝完了,沙棠身體不舒服嗎?” 沙棠趕忙搖頭擺手,微笑著拍拍自己的胸膛,抬首挺胸,盡力展現(xiàn)自己的健康: “我身體很好!只是胃口本來就小,喝完湯就差不多吃不下了……” 得趁機試探下紀真才行,至少得看她是什么反應。 沙棠放下雙手,簡單組織了下語言,只言片語必不足以支持他套出更多話,同時還得表現(xiàn)得足夠自然,才不會讓紀真奇怪。 沙棠擺出友好乖順的模樣,往紀真那邊靠了靠,手搭在紀真的手臂上,像孩子對母親那樣撒嬌道: “紀真女士,這個味增湯感覺比平時的好喝,這也是你親手做的嗎?” 紀真這種母愛多到無處安放的人,自然受不住沙棠撒嬌似的詢問,不禁面露慈祥地說: “你的飲食一直都是我負責,但這次的味增湯味道更好,可不是我的功勞?!?/br> 沙棠心底一沉,紀真這句話證實了這碗湯并非出自她之手。 沙棠的語氣更為歡快活躍,他眉開眼笑的,像是中舉了的學子,興奮到稱得上夸張: “那還有誰?手藝這么出色,我怎么一直都沒聽說過,以后還能喝到這么好喝的湯嗎?” “當然可以啦,我會和有希說一聲的!今天這湯就是她做的,她的廚藝比我好得多呢,她也是今天從學校來的,等我老得不能動了,她是要繼承我的位置的?!?/br> 有希又是誰啊? 沙棠的唇角抽搐了幾下,一個接一個盡是些他聽都沒聽過的人,是那個人給自己下的毒?明明自己都和她無冤無仇! “那也肯定是你會挑選食材,別人才能加工得那么好,食材要是不新鮮,怎么做都不會好吃的!” 沙棠恭維起了紀真,他已經掌握了討人歡心的技巧。果不其然,紀真喜上眉梢: “你這孩子,怎么突然小嘴這么甜?雖然食材都是我選的,但今天你的飯菜都是有希做的,我只燒了給其他人的飯菜?!?/br> “其他人不喝湯嗎?” “能做味增湯的食材不夠了,你是祭品,肯定是要特意留給你的。做完后馬克剛好要去看望你,就讓他帶給你了,因為他很喜歡味增湯,所以我還特意提醒他不能偷喝呢?!?/br> 沙棠低垂下了頭,白色的碎發(fā)遮住了他的雙眼,沒有人能看清他這一瞬間的神情。 思考只在腦海中停頓了幾秒,他馬上抬起頭,眼底的煩悶一掃而空,只剩下一片“陽光明媚”: “承蒙大家的厚愛!紀真女士也是辛苦了!我可以見見有希嗎?我很好奇她怎么把湯做得那么好喝的?” “沙棠懂事了,神明大人一定會很高興的!我哪天讓有希給你送飯,你們可以好好聊聊!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哦?!?/br> “嗯!” 剛與紀真告別,風暴便在他的大腦里聚集: 看來問題出在那個叫有希的人身上,按紀真的說法,馬克本就沒打算給我端飯,只是被紀真順手委托,那馬克和紀真都能被從嫌疑人里排除。 可動機又是什么?我死了對她有什么好處? 沙棠的手扶著自己的下巴,最后他做出了一個更為大膽的猜想——要殺自己的另有其人,有希只是幫兇,不是主謀。 如果先這么假設,那么這個主謀最可能是那三個備用祭品之一,最壞的結果,恐怕是他們都有殺心,除此之外,也想不出別的可能。 目前能總結出的信息也就這么多了,他也不能再借用白蛇的眼睛,這對他造成了巨大的不便。 門外傳開怯生生的敲門聲,輕輕的,小心翼翼的,生怕吵到別人似的。 又是誰啊? 沙棠的注意又回到了“現(xiàn)實”,他對門外回應: “請進。” 門被推開,清脆的鈴鐺聲隨著風吹進沙棠的耳道里。梳著雙馬尾的小姑娘放輕了部分,貓似地走進了醫(yī)務室,在沙棠身邊跪坐下來,聲音糯糯的: “那個……我有沒有打擾到您休息?我只是想來問問您當祭品都要注意些什么……” 沙棠頭上的呆毛無力地垂了下來,他哪知道要注意什么?注意自己的精神狀態(tài)別像沙棠本人那樣自殺死掉?還是注意自己會不會得奇奇怪怪的性??? 祭品不就是個rbq嗎,別人愛睡就睡了,哪有自己要注意的,明明都得靠別人注意別給cao出問題。 他當然沒有把這些無語表現(xiàn)在外,他柔和地笑著,娓娓道來: “作為祭品不需要注意什么,因為大家都會很關心我們,很呵護我們,我們只要保持對神的信仰,遵從神的意志,那便足矣?!?/br> 就像這樣,說點模棱兩可的話就足夠了,既能凸顯自己的高端,又能掩蓋自己其實什么也不懂的真相。 憂子茅塞頓開,右手握拳砸在自己的左手手心上,發(fā)出“啪”的一聲: “是這樣??!我明白了!作為祭祀物品只要聽從神的安排就可以了!物品是不需要自己的思考的!” 沙棠的面部肌rou都快僵住了,酸酸痛痛的。 這里的信徒全是無腦粉嗎?怎么物化自己一套套的?還這么不假思索。 “嘩啦!”一聲,障子門被快速打開,千夏急匆匆地踏了進來,揪著憂子的衣角責怪道: “憂子!都說了不要總找成絲前輩!他還在生病需要休息!” 憂子小聲得驚呼一聲,像只受到驚嚇的兔子,往一邊柔弱地縮了縮: “我知道的啦……但我真的很想知道怎么成為合格的祭品……” “你著急什么嘛,等成絲前輩身體好了,什么時候問不都可以?” 沙棠看著眼前兩吵吵鬧鬧的小姑娘,又感覺身上開始掉雞皮疙瘩,并不是他厭惡這兩女孩,而是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也不會馬上就退休啊……” 沙棠小聲地叨叨了一句,沒想到就是這句話,讓場面在這一瞬間冷卻。 憂子和千夏的動作都緩慢了下來,最終停頓在了這一刻,她們看看沙棠,又面面相覷,誰都沒有再說話。 門外,岸邊正背靠著門,只有模糊的黑影投射在障子門的紙上。他一動不動,靜靜地聽著,那身影離得越來越遠,最后他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怎么突然都這么安靜了…… 沙棠想想也不覺得是自己說了多驚世駭俗的話,畢竟這身體也才二十四歲,正值年輕,本就不可能馬上就退休。 千夏打破了冰層,她的腦袋點得快要出現(xiàn)殘影,笑呵呵道: “那,以后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向前輩請教!我剛才還沒反應過來,以為前輩會提前退休,畢竟我們都從學校那過來了……” 千夏不好意思地撓撓自己的頭頂,一抹紅霞渲染上她白凈的臉頰。 憂子的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裙角,低著頭,不安地反復揉搓手中的布料,到裙角變得溫暖,隨后她竟二話不說跪伏在了地上: “是我冒犯前輩了!很抱歉!” 沙棠趕忙扶起憂子,他可不會說話,面對這種情況,更是不知該做些什么,只得先安撫對方道: “沒事,我能理解你們對于轉正的期待和激動,不必道歉?!?/br> 憂子和千夏聞言才直起腰,沙棠隱藏住差點溢出眼眸的哀怨 ,真不知道成絲沙棠過去是怎么應付后輩的… 不過這里似乎只有這三個備用祭品,以前沒有備用祭品嗎?還是自己恰好趕上了會準備備胎的時候? 不等沙棠思考完,門外傳來紀真的聲音,千夏從地上拉起憂子,他們都知道那是紀真在叫他們。 “謝謝前輩理解!紀真女士叫我們了!我就先告辭了!前輩再見!” 千夏和憂子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不知這是否是沙棠的錯覺,他與千夏短暫地對視了一瞬間。 他好像從千夏的眼眸中讀出了歉意。 沙棠獨自一人來到窗邊,倚靠著窗臺,他像只午后的白貓,伸著懶腰,慵懶地曬著太陽。 終于可以放松一下了,希望過幾天能見到有希,當面對峙下,毒也得搞到手,人證物證都在才好告發(fā)。 —— 沙棠安安穩(wěn)穩(wěn)度過了兩天,再過三天下山的信徒們就要回來了,他得抓緊時間調查。 這兩天里,他吃下的東西全被催吐吐掉,在找出要害自己的人之前,恐怕都要生活在令人坐立不安的恐懼里。 好在晚上他還能有機會和馬克說話,多虧馬克送來他親手做的食物,沙棠才不至于把自己餓出毛病。 按馬克說的,紀真已經特意安排有希來送自己今天的飯菜,不出意外的話,今天就能見著有希。 沙棠整合著自己已知的全部,甚至已經提前想好自己要對有希說些什么才能讓她乖乖倒出幕后主使。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就在沙棠一本正經地想象與有希對峙的畫面時,嘈雜的腳步聲從走廊上傳到他的耳中,把原本清晰的思緒攪得一團亂。 “沙棠!出事了!” 紀真用力拉開障子門,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身上的衣服都耷拉下來一半,以往端莊的模樣現(xiàn)在連影子都不見半分。 她捶著自己的胸腔,磕磕絆絆地說: “有?!邢K懒耍 ?/br> “?。?!” 沙棠雙手撐在地上,感覺眼前忽得黑了下去,隨即而來的是劇烈的暈眩感。 有希死了?就這么死了?怎么死的?肯定不是自然死亡,如果是要害我的人下的手……那說明…… 沙棠的瞳孔在這一刻縮小,不安沿著指尖末梢,向脊髓傳遞。 那個人,已經察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