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說：“來看看我的兵呀，他們回來，最高興是我?！?/br>
    5號教官說：“他們也是我的兵，你說得好像我不高興似的？”

    莊嚴說：“得了吧，你十天前說這句話還差不多，現(xiàn)在說？你是看上我的兵了吧？我可告訴你，5號，這事沒門！”

    5號教官說：“咋了？都像你？跑去當旅長好了？”

    莊嚴的臉色凝重起來：“我是很敬重你們的，你也是知道的?！?/br>
    見莊嚴認真起來，5號也就不開玩笑了，拍拍莊嚴的胳膊說：“行了，我也就是開個玩笑，沒你們在其他單位為我們訓(xùn)練優(yōu)秀的士兵，我們選人都沒地方選?！?/br>
    倆人正有說有笑，忽然來了個兵。

    “5號，部隊長有事找?！?/br>
    5號教官微微一怔，看看左右，確實沒見老白毛。

    他心里暗自嘀咕著，去的時候來送了，凱旋而歸人卻沒來？

    肯定有事了。

    他也不說話，把自己的裝備直接交給20號讓他先帶回去，自己和莊嚴告了別，腳步匆匆跟著那個兵去了隊部。

    等5號走遠，莊嚴這才來到李正和侯軍倆人面前，也不說話，只是上下打量。

    好一陣，才開口說道：“嗯，終于有真正的兵味了?！?/br>
    又對李正說：“感覺怎樣？”

    李正回答：“報告旅長，感覺良好！”

    莊嚴問侯軍：“你是老兵，有沒有問題？”

    侯軍說：“沒問題，旅長您放心，把我侯軍看成什么人了？”

    莊嚴笑了：“是不是很危險？有沒有怪我們把你們送來這種地方？”

    李正和侯軍連忙搖頭。

    莊嚴忽然不笑了，表情嚴肅起來：“記住，你我都是軍人，軍人必須清楚自己從軍的目的是什么？雖然是和平年代，當兵的目的形形色色，不過記住一點，軍人最終的目的是保衛(wèi)國家，保衛(wèi)國家靠什么？靠武力，沒有武力靠嘴巴是贏不來和平的，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內(nèi)！所以，你們只不過是比你們的戰(zhàn)友更早體會到了這一點而已，國家利益、民族利益，要維護從來都不是溫情脈脈，不是靠談判桌上的書生意氣，而是靠我們這種軍人，否則，戰(zhàn)場上得不到的，談判桌上永遠別想得到！”

    李正內(nèi)心是震撼的。

    莊嚴和他見過的不少軍官不同。

    莊嚴口中從不避諱戰(zhàn)爭，完全鐵血風(fēng)格。

    一句說到底就是倆字——不裝！

    跟莊嚴相處，李正感到由衷的舒服。

    可一想到自己還有半年就退伍，心馬上又亂了。

    想干脆利落豪情壯志地去回答莊嚴的話，卻又少了那份底氣，有些心虛的感覺。

    “記住了！”侯軍最快回答。

    李正跟著回答：“我記住了?！?/br>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guān)山五十州！”莊嚴忽然吟了一句詩，然后問李正：“大學(xué)生，你回答下我，這句詩什么意思？”

    侯軍偷偷瞄著李正。

    他聽倒是聽過這詩，只是要他解析里頭的意思，他說不出來。

    李正心里亂糟糟的。

    他嗅出了莊嚴這句詩里的意思。

    這是唐代詩人李賀的一首《南園十三首（其五）》，從字面上的意思解析是——男子漢大丈夫為什么不帶上鋒利的吳鉤，去收復(fù)那黃河南北割據(jù)的關(guān)山五十州？請你且登上那畫有開國功臣的凌煙閣去看，又有哪一個書生能被冊封為食邑萬戶的列侯？

    可李正知道并不是那么簡單。

    在他看來，這首詩實際上是莊嚴在敲打自己。

    莊嚴的目光始終沒離開過李正，期待著他的回答。

    他在琢磨著，這個璞玉是否可雕？

    那就得看他的回答了。

    “其實這首詩就一個意思……”

    李正猶豫良久，終于還是開口了。

    “啥意思？”

    莊嚴還沒急著問，倒是把一旁的侯軍急壞了。

    “你倒是說呀，磨磨蹭蹭干嘛？”

    李正看了一眼侯軍，臉上微微一燙，轉(zhuǎn)向莊嚴道：“意思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zé)?！?/br>
    莊嚴再次露出笑容。

    “不錯，是個人才?！?/br>
    他感慨道：“難怪5號那么喜歡你?！?/br>
    然后話鋒一轉(zhuǎn)道：“趕緊回去放好東西，洗漱去集合吧，今晚食堂那邊為你們準備了慶功宴，對了，今晚可以喝酒，我批準了?！?/br>
    李正背著背囊，心事重重地趕緊開溜。

    倒是侯軍一臉懵逼。

    他覺得莊嚴和李正是才打啞謎，看著李正匆匆而去的背影，侯軍忍不住問：“旅長……你們剛才一問一答的，我是沒聽太明白?！?/br>
    莊嚴說：“不明白？我是在替你挽留你最中意的兵。”

    說完，也走了，只留下一頭霧水的侯軍。

    慶功宴如期舉辦，地點設(shè)置在食堂。

    和平時不一樣的是今晚食堂里，也不是自助餐模式，而是改為酒席模式，一桌十個菜，還放著白酒。

    人在食堂門口集合的時候，李正忽然發(fā)現(xiàn)今天隊伍里的人多了些。

    有些以前沒見過，很是陌生，都是軍官和老士官。

    就連20號他們也很是驚訝，不知道這些人是誰，紛紛拿眼去偷看，看半天，大約猜到了，也許是這里的老隊員。

    老白毛出現(xiàn)了，所有人趕緊站得筆直。

    本以為講兩句就該開飯，可沒想到老白毛一臉嚴肅地走到眾人面前。

    “講兩句?！?/br>
    眾人條件反射，嘩一下立正。

    老白毛敬了個禮：“稍息?！?/br>
    眾人稍息。

    “今天，是學(xué)員隊第一次出任務(wù)并且凱旋的日子，也是我們2隊完成另一個任務(wù)后回歸的日子?！?/br>
    他回頭看了看食堂。

    “按照慣例，今晚要舉行慶功宴，不過，慶功宴之前，我們要進行一個儀式，所有人都參加，完了再回來這里慶功?！?/br>
    儀式？

    吃飯慶功前還要儀式？

    大家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第0496章 軍人的榮譽

    在5號教官的帶領(lǐng)下，隊伍集合離開飯?zhí)瞄T前，沿著基地的小路一直穿過訓(xùn)練場，再穿過隊部，拐上了一條往山里去的小路。

    順著山路往上走了大約五十多米，眼前出現(xiàn)一片墓碑。

    李正一直不知道這里居然還有一片墓地。

    墓地朝東，整整一面山坡上，那些黑色的大理石墓碑如同一排排列隊的士兵一樣矗立在那里，乍一看去，李正感覺眼前一陣恍惚，仿佛那些墓碑忽然變成了一個個威嚴的士兵，靜靜站在山坡上凝望著進入山谷的隊伍。

    “……23……24……25……”

    李正跟著隊伍走，默默在心里數(shù)著墓碑的數(shù)量。

    很快，他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數(shù)不過來，這里的墓碑太多了，絕對過百數(shù)。

    到了一個新挖開的墓xue前，所有人停住，隊伍排開長長的三行。

    墓碑也做好了，靜靜躺在一旁。

    李正的視力很好，瞥見了地上墓碑上的名字。

    上面鐫刻著一個普通而陌生的名字——203部隊四期肖振華。

    這是一場葬禮！

    一個特殊的軍人葬禮。

    一名上校從隊伍中行出，手里捧著一個盒子，上面覆蓋著國旗。

    李正知道，對于一名軍人來說，能蓋著國旗下葬，那是最大的榮譽。

    沒有太多的繁文縟節(jié)，甚至沒有介紹肖振華生前的事跡，一切肅穆、簡單而莊重。

    上校親自抱著骨灰盒，將它小心翼翼放在墓xue中，然后從腰里抽出一把匕首，將它輕輕放在國旗上。

    從墓坑里出來，上校從口袋里掏出一疊照片，蹲在墓坑前，拿出打火機點了，放在地上一張張燒成灰。

    恰好站在附近的李正眼尖，瞥見照片上是一具尸體，面容扭曲死狀恐怖。

    而且每一張似乎都是不同的人，十幾張照片，恐怕是一支小隊的規(guī)模了。

    上校一邊燒，一邊說：“我的好兄弟，安息吧！朝你開槍的人我已經(jīng)送他去見閻王爺了，在這里燒給你，讓你看看……”

    李正默默地看，心中早已經(jīng)是波浪滔天。

    而上校面無表情，臉冷得想一塊生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