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逢場作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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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令橋端著兩盞香茗，裊裊娜娜地走了過來，一杯奉于徐斯牟，一杯置于容悅手邊，而后在徐斯牟如狼似虎的目光下?lián)]了揮帕子，盈盈退了下去，臨出門時，還不忘回頭脈脈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讓小姐親自奉茶，下人呢？”

    容悅正抿著茶，聞言，抬眼看了一看，放下茶盞，笑道：“我與小女初至此地，原想著生意做完就走，只是天災(zāi)哪里通人情，一時半刻走不開，也不知何時可以再啟程，索性就買了處小宅子。兩個人嘛，事少，也清閑，干脆親力親為了?！?/br>
    “哦？不是虔州本地人？”

    “不是，從中都來。”

    “中都？”徐斯牟兩眼放光，“我也是從中都來的！”

    他鄉(xiāng)遇故知！

    徐斯牟歪了歪身子，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坐著：“你在這兒住了這么久，覺得虔州如何？飯食如何？民風(fēng)如何？較之中都如何？可還習(xí)慣？”

    看他那緊皺的眉頭，容悅心中了然，放下便無奈地慨嘆起來：“自然是比不得中都，這里飛沙走石，食如糟糠，我到現(xiàn)在都還沒能習(xí)慣?！?/br>
    徐斯牟簡直同意得不能再同意，那群唯唯諾諾的小官就是井底之蛙，把差強(qiáng)人意的東西當(dāng)寶，真是沒見過世面。

    “江老弟在中都做什么營生？”

    容悅畢恭畢敬答道：“祖上起就是做買賣的，如今在中都也算是小有起色，現(xiàn)下已有良田千畝，鋪面七十六處，當(dāng)鋪十二家，以及一些零七八碎的家當(dāng)，哦！近來還新開了家繡坊，叫羅綺齋，不知大人可有耳聞？”

    看來是大戶人家啊——徐斯牟一嗯聲，這繡坊他聽過，確實是近些日子新開的，他還在那兒做過兩身衣服。

    門外江令橋也點點頭，她沒走，只是靠身于門外抱肘細(xì)聽。腰間的玉墜見了月光，紋路活色生香起來，本就是山水田園之景，迎著皎明的夜色，愈加靈動有野趣。

    “那……令嬡可許配了人家？”話茬七拐八繞終于還是拐來了這兒。

    容悅先是怔了一下，而后笑道：“尚未，還在物色，我們家大業(yè)大，總要尋個真心待她好的人，免得日后吃虧不是？”

    “這就好辦了！”徐斯牟一家子妻妾，一把子年紀(jì)，仍貪心不足，總覺得還有更好的，如今覬覦人家女兒，嘴上還硬，不肯明說，旁敲側(cè)擊地問，“從商著實不錯，只是這么多年，就不曾想看看仕途上的景色？”

    “仕途……”容悅心中一動，卻又面露難色，“從商之人向來官途渺茫，這……這也只敢想想罷了，子女的路還長，我本就打算給小女尋個秀才作夫婿，若是個爭氣的，將來有望入朝為官，我也算是給江家積功德，日后下黃泉，也有臉面去見列祖列宗了?！?/br>
    一聽爹老子要把如此一個美嬌娘嫁給寒酸的書呆子，徐斯牟當(dāng)即便不樂意了：“江老弟，你一個生意人，怎么賬算得如此糊涂！嫁給一個窮秀才，哪有直接進(jìn)高官大戶的門來得妥當(dāng)痛快！”

    “徐大人的意思是……”

    “你我同為中都人，相遇在此便是緣分，本官又與你談得來，實在不忍心看你煩擾，這樣，即日起便提攜你為官，先于此處……就先管管……糧食吧！”

    反正一時間也沒有旁的職務(wù)，徐斯牟是能想到什么就扯什么。

    容悅虛起眼——好大一碟子空城計！大抵是沒實權(quán)空掛個名頭的小官，就想著空手套白狼。倒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正中下懷。

    “這……這這……”他喜不自勝，“當(dāng)真可行？我……萬一被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

    徐斯牟笑——果真錢權(quán)能使鬼推磨。

    “這你就不用擔(dān)心了，天塌下來上頭自有個兒高的人頂著，更何況，這天，也塌不下來?！?/br>
    “家族榮光，家門有望??！”容悅激動得就差給他跪下來了，“叫我如何感謝大人才好……這……實乃天大的恩賜啊……”

    “讓令嬡入我徐府。”話已至此，徐斯牟直截了當(dāng)，也不拐著彎子了，他看得出來，這江父做夢都想過過官癮。

    “啊……這……”容悅一怔，略顯為難，“徐大人不是早有家室了嗎？”

    徐斯牟嘿嘿一笑，顯然早已熟稔于心：“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常事……”

    “爹，女兒不做妾——”

    話音還未落，江令橋現(xiàn)身于門外，委屈得要落下淚來。她梨花帶雨地碎步奔過來，伏在容悅膝前，“妾的日子有多難，您是知道的呀！”

    “我……”容悅云里霧里，“我如何能知道……”

    “爹——您忘了嗎？您不記得了嗎？”江令橋邊落淚邊晃他身子，晃得他暈頭轉(zhuǎn)向，“你不就是入贅的嗎？那種低三下四的日子，您該是感同身受的啊——”

    “我……”

    身旁的徐斯牟投來意味深長的目光。

    容悅尷尬地笑了幾聲，忙去穩(wěn)住江令橋的手。

    江令橋不多理會，只是兀自以帕拭淚：“當(dāng)年您尚是個讀書人，家境貧寒，是外祖出財供讀。您以入贅為報，甚至改姓為江，叫祖母一陣好打。后來您也知道，入仕無果，常年名落孫山，在家中抬不起頭來，處處受氣，您既已過夠了這樣的日子，怎么忍心讓女兒再受這樣的苦……”

    容悅后一仰，短短一瞬，好似走盡了這糟糕的前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