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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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墨家的篤信,儒家的將信不同,道家是很激進的。” “《老子》云:天法道,道法自然?!?/br> “道家已不再認為天是至高無上的存在了,而是認為‘天’之上,還有更為根本的‘道’和‘自然’,‘天’只是作為‘自然’的一個表象?!?/br> “只有規(guī)律,沒有意志。” “這也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由來?!?/br> “然受限于時勢,道家只是對天的存在進行了懷疑,但對天意的消解并不徹底?!?/br> “即便如此?!?/br> “依舊是諸子百家最耀眼的存在?!?/br> “甚至于也是諸子百家爭鳴下最奪目的成果?!?/br> “因為天被降格了?!?/br> “既失去了人格,也不再至高無上?!?/br> “而這也是我推崇道家的原因,在我看來,老子對當世的最大發(fā)明非是《德道經(jīng)》,而是取消了殷周以來的人格神的天之至上權(quán)威?!?/br> “也是從老子開始。” “世人開始淡化了人對天的敬畏,消解著公義的約束力,鬼神之事也漸漸轉(zhuǎn)向占問兇吉、包庇罪過等方面,然正因為此,墨家沒落已成定局?!?/br> “孔子雖承了這股新思潮,然儒家本就以維護西周傳統(tǒng)文化為己任,加之儒生一向積極的奔走于列國之間,學干祿之術(shù),最終不免與時沉浮?!?/br> “所以儒家是敬畏而不流于迷信?!?/br> “在春秋戰(zhàn)國這幾百年間,天人關(guān)系受到越來越多士人懷疑和否定,沿著這個理路發(fā)展下去,離只重人事而不關(guān)心天命,其實并不太遠了?!?/br> “戰(zhàn)國末,荀子便首當其沖,道出了天人之分,向災(zāi)異論提出了挑戰(zhàn)?!?/br> “只不過這種思想,并不為儒家其他學派接受,因而荀子也是遭到了儒家排擠,最終更是三進三出稷下學宮,然無論如何,在一位位先賢的懷疑下,天的權(quán)威一步步下降,對人倫道德的約束力更是每況愈下,只是這種風潮,隨著天下一統(tǒng)就戛然而止了?!?/br> “荀子之徒并未執(zhí)著于學術(shù),而是都開始執(zhí)著于仕途?!?/br> “荀子在這方面的進步,并沒有得到更進一步的伸展,更沒有隨之影響天下,等到荀子逝去后,其他儒家學派重新掌握了主導,原本漸漸為天下拋棄的傳統(tǒng)祭祀,便再度興盛了起來?!?/br> “甚至在天下已有了神道設(shè)教的觀念?!?/br> 嵇恒并未在‘神道設(shè)教’上多說,繼續(xù)侃侃而談道:“從荀子開始,儒家內(nèi)部已生出了裂隙,這是天人關(guān)系論內(nèi)在的矛盾,最終以荀子被儒家除名而告終,在被其他儒士多次反對后,荀子索性拋棄了儒家自來傳承的天人相關(guān)論?!?/br> “不再試圖通過天約束人君?!?/br> “他主張性惡?!?/br> “而且荀子將政治的善惡,完全寄托于君主的自律上,這樣的傾向再進一步……” “便是只重人事,不關(guān)心天命?!?/br> “而這就是法家!??!” 扶蘇正襟危坐。 當聽完嵇恒所有的講解,尤其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落到法家時,他不禁感覺毛骨悚然。 這是一種全新的角度。 以儒墨道三家為視角,以天人關(guān)系為落腳,最終將這次的廷議本質(zhì),一五一十的講開了,尤其是說到這就是法家時,扶蘇只感全身戰(zhàn)栗,一股涼意從腳底涌上脊椎。 冷的讓人發(fā)顫。 “這就是先生眼中的法家嗎。”扶蘇蒼白著臉,顫顫巍巍道。 嵇恒搖頭。 他平靜道:“這不是我眼中的法家,而是天人關(guān)系下的法家,法家是從儒家出來的,儒家本就是一個中庸的存在,因而自會遭到墨家跟道家攻訐,在道墨兩家昌盛時,便有了激進儒家的存在,從而就有了法家的存在。” “不過無論是李悝、吳起、慎到、申不害,他們身上其實一直有儒家的影子,并沒有真的脫離儒家天人關(guān)系的影響,真正出現(xiàn)脫離的是商鞅?!?/br> “只不過商鞅的出現(xiàn),有點超出時局了?!?/br> “除此之外?!?/br> “便只有一個韓非子?!?/br> “韓非子為荀子高徒,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荀子為儒家大家,只是因為為天下儒士嫌棄,才有了拋棄天人相關(guān)論的做法,但真正論下來,荀子依舊是敬畏天命的,也只是在儒家的天命觀上做了引領(lǐng)革新?!?/br> “只是并未做的那么徹底?!?/br> “所以相較于稱荀子為法家,我更愿意稱其為法儒。” “這或許也是秦的宿命。” “秦因商鞅這一個越時代出現(xiàn)的‘儒法’強大起來,也因最接近法家存在的荀子高徒,最終得以一統(tǒng)天下。”嵇恒張了張嘴,并沒有將心中想說的道出。 ‘也因李斯這一‘法儒’而覆滅!’ 嵇恒搖搖頭。 他沉聲道:“而這或許便已注定大秦只能走法這一條道路?!?/br> “而今天下舊風潮再起,各種野祀yin祭層出不窮,災(zāi)異說、天人感應(yīng)甚囂塵上,然這些注定跟秦要走的路背道而馳。” “所以這未嘗不是又一場戰(zhàn)爭。” “只不過這是一場沒有硝煙,沒有正面廝殺的戰(zhàn)斗?!?/br> “然私下的刀光劍影絲毫不會少。” “甚至會更慘烈?!?/br> “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zhàn)爭?!?/br> “大秦沒有退路?!?/br> “更不能有任何妥協(xié),任何的妥協(xié),都是對大秦的背叛,一旦拋棄了法制,便等同于拋棄了過去一兩百年的信仰,那也意味著大秦將會自潰?!?/br> “天下法士太少了!” “秦在秦昭襄王時經(jīng)歷了四貴,又在始皇初年,經(jīng)歷了呂不韋專政,原本的法制框架就受到了很大的影響,這也是為何朝野爭議這么大的原因。” “人心變了!” 扶蘇心神一凜。 他已是完全明白了。 大秦從一開始就走的是‘只重人事,而不關(guān)心天命’的道路,只不過商鞅在當時只算得上是‘離經(jīng)叛道’,并未對此形成自己的思想,只是悶頭走在了一條超越時代的道路,而大秦也就在這種剛剛萌發(fā)的思想下一步步變強。 甚至于…… 大秦上下都一知半解。 只曉得要務(wù)實。 想到這。 扶蘇也是百感交集。 他恭敬的朝嵇恒行了一禮,慨然道:“扶蘇明白了?!?/br> “大秦從一開始就走的法制。” “只不過大秦這條法制是誤打誤撞,全然不講道理,就靠著歷代先君宵衣旰食的努力,這才勉強從亂世殺出重圍,然隨著天下一統(tǒng),大秦好似失去了一切動力,不知前路,也不知未來,所以大秦便開始試圖從其他學派中尋找方向?!?/br> “非是大秦無力?!?/br> “而是大秦從一開始就超前了。” “眼下大秦要做的便是重新凝合思想,將法家的思想更進一步?!?/br> “首要的便是駁斥天人感應(yīng)?!?/br> “而這同樣是父皇跟先生這次要做的?!?/br> “扶蘇受教。” 嵇恒微微頷首。 他之所以給扶蘇講這么多,便是因為扶蘇為大秦儲君,需要明白為什么要這么做,而不是想著還可以拖延,還可以在等等。 秦是沒有這個資格的。 秦的拖延。 就意味著倒退。 倒退對大秦而言是一個危險的跡象。 尤其是思想方向。 思想對天下太重要了,一旦大秦重人事的思想,為其他思想所取代,尤其是天人感應(yīng)思想取代,那對天下造成的動蕩太大了。 嵇恒緩緩道:“你能想明白就好?!?/br> “大秦其實從商鞅變法開始,就已經(jīng)沒有了退路,后退那就意味著崩壞,而秦昭襄王跟始皇早年,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過了退步,結(jié)果顯而易見,大秦的很多法令都已失效,名存實亡,若是繼續(xù)倒退,法之不法,那也注定會國之不國。” “不過這是始皇要做的?!?/br> “你真正需要上心的是另外一句話?!?/br> “夫以妻之近與子之親而猶不可信,則其余無可信者矣!” 第271章 再苦一苦黔首! 聞言。 扶蘇臉色大變。 他自是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連妻子跟子女尚且不能相信,又何況是去信任其他人? 扶蘇面色局促道:“先生是否有些危言聳聽了?而我從未有背離父皇之意?!?/br> 嵇恒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