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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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毅看了身旁兩人,突然道:“兩位,長公子之策,諸位認為如何?” 杜赫扶了扶須,笑道:“我覺得是個良策?!?/br> “各方面都有考慮?!?/br> “執(zhí)行也只需各官署各司其職?!?/br> “若是此舉能成功,對關(guān)中對朝廷都大有裨益?!?/br> “我認為——善!” “善?!睆埳n沉吟片刻,也點頭認同,他說道:“長公子的想法,其實是有些冒險的,只能成功,不許失敗,失敗的代價,是長公子及朝廷都承受不起的,或滿朝大臣中,也唯有長公子才敢這般冒進?!?/br> “若說真萬無一失卻也未必?!?/br> “此事一旦為外界洞悉,并將此大肆鼓噪,朝廷威望會大為受損?!?/br> “民心喪失,官吏離心?!?/br> “但……”張蒼看了看兩人,神色微異的道:“長公子之想法,若非詳盡告知我等,我們中可有一人意識?我等身居廟堂,對關(guān)中之事了解甚多,尚且如此,何況是其他人?” “普天下,除了我等幾人,還有幾人能知曉,又有幾人能洞悉?” “只要各司其職,做好各自本分之事,出問題的可能性并不大,等到外界有人意識到,這次的沉船之事恐已幾乎要結(jié)束了,那時就算猜到了朝廷的所作所為又能如何?說出去還有幾人會聽、幾人會信?” “然若我等幾人中有人暗中泄露。” “則要另論了?!?/br> 杜赫哈哈一笑,不在意道:“張御史言重了,我等為大秦官員,又豈會做此等下作之事?” “不過長公子這半年的變化確實喜人?!?/br> “若非今日親眼所見,我也恐是不敢相信,這跟過去的長公子為同一人。” “過去長公子跟陛下政見相左,跟諸大臣政見疏離,可是讓不少大臣都心生不安,畢竟長公子持如此歧見,其影響豈止在一時一事?長公子眼下有了長足長進,實乃大秦之幸,天下之幸?!?/br> 正說著。 杜赫聲音戛然而止。 他面色一收,朝兩人拱手道:“剛才的無心之言,兩位莫要放在心上,官府還有事要處理,便先行離去了?!?/br> 說完。 杜赫便徑直離去了。 蒙毅跟張蒼目送杜赫走遠。 蒙毅看向張蒼,問道:“張御史,你跟長公子關(guān)系甚篤,此策真是長公子想出來的?” “是不是重要嗎?”張蒼意味深長的看了蒙毅一眼,緩緩道:“只要能達到效果,那就足夠了,而且蒙廷尉,你雖剛正不阿,但相對而言,卻少了些閱歷、一些遠識,這恐對你日后多有不利。” “而且……” “你真以為這是官吏跟商賈泄的密?” 張蒼簡單點了一句,便踏著步子離開了。 蒙毅眉頭一皺。 他目光深邃的望著張蒼遠去的方向,眼中露出一抹凝重,低聲道:“張蒼這是何意?” “不是官吏商賈,還能是誰?總不能是……” 蒙毅似想到了什么,瞳孔微縮。 他回頭看了眼雍宮,也當(dāng)即快步離開了。 御史府。 張蒼一屁股坐到席上。 他默然片刻,低聲道:“長公子所說的計策,應(yīng)該是出自嵇恒,只是嵇恒真算計的這么深?不僅在算計官府,算計商賈,還將遠在千里外的涉間也考慮其中?這未免過于驚人了。” “善治國者,善于謀勢?!?/br> “決勝負者,長于布局?!?/br> “這嵇恒究竟在謀算什么?為何我感覺他實際另有所圖,但沉船事件,哪怕還有涉間歸朝,對朝廷而言,也只是涉及到中下,除非此事真的鬧大,只是為何他會精心謀劃這么多?而且這次的沉船之事,他真的沒有預(yù)想過?” “或者說早就預(yù)料到了?!?/br> “眼下的一切,都是在計劃之中?” “但若真是如此,此人的謀算布局,就過于恐怖了?!?/br> “簡直非人哉!” “只是他究竟想達成什么?” 張蒼眉頭緊皺,卻始終想不明白。 他其實早有察覺。 嵇恒的做事風(fēng)格,根本不受外界影響,仿佛置身事外,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無比冷靜且冷血的處理,只是這恐怖的洞悉能力,敏銳的判斷力,超強的預(yù)見性,實在令人毛骨悚然。 他已算博學(xué)多才。 但通過扶蘇之口,大致了解了一些,卻頓感頭皮發(fā)麻。 張蒼搖搖頭。 他實在想不到嵇恒意欲何為。 干脆不再去想。 只是想到自己被吩咐的事,張蒼的大白臉膛,直接多出了幾層褶子。 嵇恒想做什么,他不清楚,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這次攤上事了,想到自己要去做監(jiān)御史的事,張蒼肥白的身子,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張蒼欲哭無淚道:“我只是一個上計啊。” “怎么就干起監(jiān)御史的事來了?” “這低頭不見抬頭見?!?/br> “我……” “我張蒼真是命苦啊!” 說著,張蒼從漆案下掏出一個陶罐,長長的嘆息一聲,用手揭開蓋子,沾了一點蜜糖放進了嘴中。 還是這蜜糖甜。 …… 日暮時分。 城中的躁動隨著夜色已漸漸歸于寧靜。 但更大的躁動還在不斷積蓄。 馮氏家宅。 已是到了夜深時。 馮氏家宅內(nèi)卻燭火通明。 馮棟的精神已有些低沉,整個人顯得頗為疲憊。 馮振也面露憔悴。 從日中到現(xiàn)在,他們一直在暗中打探官府的消息,只是隨著各種消息入耳,父子二人的面色已越發(fā)凝重。 馮棟敲了敲竹杖,在屋中發(fā)出砰砰響聲。 馮棟提振了一下精神,聲音有些沙啞道:“現(xiàn)在官府那邊的情況,你也聽到了,官府的確開始行動起來,大量官吏被叫去御史府審問,直到這時都沒有放回,只怕短時是放不回了?!?/br> “這次官府動作很大?!?/br> “凡是有所涉及的官吏都在審查范圍?!?/br> “各大官署官吏人人自危?!?/br> “我們之前賄賂收買的官吏,基本都被看住了,其他家雖不知情況,多半也差不多,我們跟官吏之間的聯(lián)系斷了,而這也意味著我們出事的風(fēng)險變高了?!?/br> “我之前還想著,等官府沒反應(yīng)過來前,跟其他人一同去官府,商議對策的同時,將一些情況告訴相關(guān)官吏,讓他們千萬不要動搖。” “眼下卻為官府洞悉?!?/br> “搶先在我們之前出手了?!?/br> “官府真是一手好算計,也始終快我們一步。” 馮棟長嘆一聲。 他已料到官府所為,但對此卻毫無辦法。 而今局勢一步步朝不可控的方向走去,一旦有官吏支撐不住,將知道的情況說出,官府順藤摸瓜下,他們這些商賈沒一家能逃掉,真到了那時,關(guān)中的各大鹽商、鐵商,也注定會遭至滅頂之災(zāi)。 “父親,現(xiàn)在該如何是好?”馮振一臉焦急。 馮棟木著臉,冷冷道:“讓各地店鋪關(guān)店的消息都傳下去了?” 馮振道:“都通知了。” “就在這一兩天內(nèi),各地都會陸續(xù)關(guān)店?!?/br> “其他家也照做了?!?/br> “只是時間恐有些來不及,短時對朝廷也無太大影響,畢竟現(xiàn)在距離春耕還有一段時日,等真的事態(tài)鼓噪到很嚴重時,只怕被審問的官吏早就將我們供出來了。” “父親,接下來我們該怎么做?” 馮棟沒有開口。 手指不斷敲擊著案面。 眉頭緊皺一團。 良久。 馮棟才緩緩道:“現(xiàn)在官府切斷了我們跟這些官吏的聯(lián)系,就是在意圖借此威逼,我們的話傳不進去,就時間來看,對我們并不是很有利,但我們眼下不能輕舉妄動,不然太過明顯?!?/br> “而今只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