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棲嶺一想，可不！就是那么個倔人！

    與銜蟬聊完私事，就低下聲音來，神情嚴(yán)肅，字字珠璣。銜蟬一邊認(rèn)真聽一邊點頭。白棲嶺見銜蟬懂了，就對她說：你想好，那位置就在街上，除了那些好奇之人，不定有什么閑言碎語。

    “想好了?！便曄s點頭：“再難，這事銜蟬也會做?！?/br>
    白棲嶺于是就走了。

    婁褆在他府上等他小酌，他只喝幾口便是放下酒杯。身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挽起衣袖給婁褆看，一道一道的疤。

    “家眷心疼壞了吧？”婁褆問他：“家眷沒嫌棄丑？當(dāng)然你自己是無礙的。”

    白棲嶺自己并不介懷這些，不過一具軀殼，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可他倒也怕嚇著花兒，于是就想請婁褆的御醫(yī)幫他看上一番。婁褆本就有此意，見他主動提了，就應(yīng)允下來。

    婁褆最為擔(dān)憂谷家軍，如今江南大倉的糧草運到了燕琢，好歹能保谷家軍度過這個冬天?？裳嘧恋亩熘鴮嵚L，還不知能不能挺到下一年河開燕來。

    白棲嶺把谷家軍的情形細(xì)細(xì)與婁褆說了。如今婁擎及其母把持朝政，對谷家軍采取了封鎖之勢，好在西南部鬧得兇，朝廷不得不兼顧，一時之間給谷家軍以生存時機(jī)。

    說到西南部，婁褆對白棲嶺道：“有傳言江南霍家要舉家搬往西南，若此事定了，那他們就不僅是通敵了、而是叛國。”

    “所以，霍家與太子一脈究竟有何淵源，要鬧到如此地步？”

    婁褆搖頭：“并不知。只知霍大人三命不歸朝，太子也拿他無法。是以這次江南大倉的糧能從江南出來，也可見霍家人的想法：谷家軍在燕琢，亦是能牽制朝廷的。”

    白棲嶺聞言點頭。

    婁褆嘆口氣：“罷了！如今情勢如此，只因民智未開。你看他們對女子讀書為官的態(tài)度、對奴隸下人大人態(tài)度就可知根源在哪。是以這個學(xué)，要辦，至于辦到哪步，就看我能活到哪天。”

    這酒自然不能盡興，二人匆匆別過了。

    白棲嶺臥在床頭，拿出花兒那封信，又仔細(xì)端詳一番。這人有了念想，就猶如鳥雀被拴上了繩子，飛不高了。他即厭煩自己如此婆婆mama，又有甘之如飴之感。最怕黑燈閉眼后。

    從前沒碰過念過，她只會出現(xiàn)在夢里，夢里無論如何，睜眼罵一句“晦氣”就過去了。如今閉眼即是，她發(fā)間的清泉味道，還有小小一個她。他在夢中與她千般萬般好，從不心疼她；如今不同了，清醒時候就怕她折了斷了，又總在妄圖想象那各種美妙。

    好不容易入睡，又有如臨大敵之感，在他這處宅子里，原本是很安穩(wěn)的地方，即便如此，他也知那上頭或許有一雙、兩雙眼睛在盯著他，盯著他手里那秘密的武器。他們都期望知曉白棲嶺手中那設(shè)計奇巧武器的人是誰，究竟是誰助他謀得巨利自此富甲天下。

    他們遍尋無門，是以并未對他動手，他得以橫行的秘密是一顆別人找不到的棋子。

    入睡之后，他的頭腦之中倘若沒有綺夢，就有一只筆在紙上筆走乾坤，精巧機(jī)關(guān)罕見工藝，一頁紙又一頁紙，一遍接連一遍校，最終那一頁，依稀能動能走栩栩如生。每每此時，他會突然從床上睜開眼，拿起一支筆，畫下來，再銷毀。

    除了懈鷹無人知曉，那會造兵器的大師傅除卻別人知曉的，還有更厲害的一個人，那便是他。

    就連七皇子婁褆都不知。

    這是白棲嶺的面具，在他貪婪的商人嘴臉之下，是一個能工巧匠的天賦之資。

    這要歸功于被關(guān)在黑屋中的無數(shù)幼年時刻，他拿著樹枝在地上亂畫，起初是弓箭、后來是刀叉，再往后他見過的可以稱得上武器的東西，都曾在他的樹枝下出現(xiàn)。也要歸功于柳公的啟發(fā)，他給他講孫子兵法、講古人造兵器；他從軍歷練，親眼見到各式兵器的用場，從此他頭腦中的主意傾瀉而出。

    別人都道他市儈兇惡，無人知曉他天賦異稟。

    再過幾日，他將一個新的兵器交由婁褆，讓他快馬加鞭給谷家軍送去。他特意叮囑：這是給孫燕歸及其部下的精巧武器。

    那是一根小圓筒，看似普通，可先射帶毒的鏢頭，再有一根金絲線瞬間彈出纏繞脖頸，其鋒利可致人迅速斃命。

    白棲嶺是為花兒著想，她天生體弱，不懂近身搏斗，若有這東西，在戰(zhàn)場上短距離內(nèi)可保命。

    “銜蟬也可一用。”婁褆說道。

    “明日墨師傅會教她?！?/br>
    墨師傅名義上是造墨的師傅，其實也有功夫傍身，跟在銜蟬身邊，也是為護(hù)她。

    “白兄如此用心，親眷定能感同身受?！眾溲|玩笑一句，小心翼翼將那兵器交與手下要他們速速送出去。

    “且不提她是否感念，她能活著就好。韃靼要清剿谷家軍了，太子又從中作梗，眼下還不知會鬧出什么亂子來。她雖是聰敏，我卻也擔(dān)憂她體弱。有時戰(zhàn)場不僅需要動腦子，還需要看運氣?！?/br>
    白棲嶺的擔(dān)憂不無道理。

    在他的武器到這一天，谷為先正準(zhǔn)備帶隊開拔，到底是行伍之人，身體恢復(fù)極度快。他們要去狼頭山，趟那條地下暗河，看看里頭到底是什么東西。

    花兒和柳枝被編排在前列，由她帶隊往狼頭山行進(jìn)。谷翦派人叫她進(jìn)屋，將白棲嶺的東西交予她，并給她講解如何使用?；▋耗弥切|西揣進(jìn)腰間問：“就我和柳枝有？旁人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