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徒有虛名”

    1525年3月9日凌晨, 亨利八世在睡夢中被侍從亨利·諾里斯推醒。

    “發(fā)生了什么事？”亨利八世惺忪著眼睛問。

    他知道如非遇到了緊急的事情，亨利·諾里斯不會吵醒他。

    “陛下，剛剛信使傳來的消息：帕維亞城下發(fā)生了戰(zhàn)斗，神圣羅馬帝國的軍隊擊潰了法軍, 并且俘虜了法國國王弗朗索瓦一世, 法國軍隊損失慘重……”

    亨利八世一下子從惺忪狀態(tài)徹底清醒了, “你說什么？”

    “信使從意大利帶來的消息, 查理五世的軍隊大獲全勝?！焙嗬ぶZ里斯回答。

    “弗朗索瓦一世現(xiàn)在是查理五世的俘虜？”

    “對，一同被俘獲的還有納瓦拉國王亨利·德·阿爾伯特和其他顯貴。”

    “信使在哪里？把他帶進來?！焙嗬耸雷绷松眢w。

    *

    次日，漢普頓宮。

    托馬斯·沃爾西聽到了皇帝取得了帕維亞大捷的消息后，久久無法振作起來。

    如果換作是以前, 法國國王成為了皇帝的階下囚, 將值得英格蘭各地都燃起篝火大肆慶祝一番?？墒乾F(xiàn)在, 就在不久前, 英格蘭剛剛改為與法國結(jié)盟，完全失去了慶祝勝利的資格。

    英格蘭的老百姓可能會高興；

    換做之前的國王也會高興；

    可是現(xiàn)在的國王恐怕不會高興。

    自己的親法政策完全失敗了！教皇克萊門特七世許諾的審理國王離婚案件的公開委任狀, 恐怕短時間內(nèi)不會再送來了。想到這里，他的額頭冒出了不少冷汗。

    他甚至預(yù)感到，教皇克萊門特七世可能永遠不會發(fā)放這份委任狀了。法國忽然戰(zhàn)敗，教皇此刻肯定急于得到皇帝的諒解。

    實在是沒有想到，法國會敗得這么徹底, 連國王本人也被皇帝的軍隊俘虜了。

    亨利八世一直心心念念要廢除與阿拉貢的凱瑟琳的非法婚姻，自己曾經(jīng)滿口答應(yīng)他, 會用金盤子將教皇簽署的廢黜詔書呈給他, 這一下該如何實現(xiàn)呢？

    更令他后悔的是, 他還以強硬的態(tài)度建議國王, 在沒有廢除婚姻前, 應(yīng)讓瑪麗·博林回到她父親的赫弗城堡。

    他看得出亨利八世很不樂意，最后雙方各退了一步，瑪麗·博林依舊回到了達勒姆府。但，國王不得去拜訪她，以免在開庭前授人口實離婚是為了新歡。

    他深知這段時間，亨利八世妥協(xié)得很辛苦，而那份公開的委任狀就是他的解藥。但如果短期內(nèi)自己無法達成他的愿望，他一定會遷怒于自己。他會把這段時間受的苦，加倍還回來。

    沃爾西主教知道這一切并不是自己的錯，可是亨利八世只看結(jié)果，他是不管過程如何的。

    *

    格林威治宮。

    亨利八世一邊射箭，一邊與沃爾西主教交換意見。

    “托馬斯，帕維亞戰(zhàn)役發(fā)生在2月24日，那一天正好是查理五世的生日。——這真的是上帝賜予他的勝利嗎？”

    沃爾西主教打起了精神，他知道此刻很關(guān)鍵，因為他的主人亨利八世是一個偏執(zhí)的人，一旦他第一時間接受了一個什么觀點，他就很難再改變心意了，所以自己一定要把握好機會，讓國王認(rèn)為這一切不是他的錯。

    “并不是上帝要恩賜查理五世，而是上帝要懲罰弗朗索瓦一世。因為他剛愎自用。他應(yīng)該退回米蘭過冬，而不是整個冬天一直圍攻帕維亞，他為他的傲慢自負和貪婪野心付出了代價。”

    亨利八世又射出了一支箭，然后把弓交給了身邊的侍從。

    “是的，他一直宣稱，‘要么拿下帕維亞，要么死在城前，法國國王圍城絕沒有無果而終的道理?！闶撬容^幸運，他只是腿部有瘀青，手和臉頰有刮傷。我的信使說，他的坐騎被射中了。他跌倒在地上，因為怕死，他大聲呼喊，說不能殺他，因為他是法國國王。還好波旁公爵的兩名手下見過他、認(rèn)出了他，否則他絕無還活著的道理。”

    亨利八世說這些話時，并沒有幸災(zāi)樂禍的意味，更多是一種同為君主的反思，并且對他遭遇的不幸，還有一點感同身受。無論如何，弗朗索瓦一世戰(zhàn)斗到了最后一刻。

    沃爾西主教沒有意識到亨利八世的微妙心情，他太急于擺脫親法政策的失敗帶給自己的負面影響，急于用新的外交方針轉(zhuǎn)移國王的注意力，從而使他忽視掉了亨利八世看似刻薄話語下的一點不易察覺的同情。

    “陛下，現(xiàn)在法蘭西國王和納瓦拉國王被俘，法軍司令官博尼韋特領(lǐng)主紀(jì)堯姆·古菲爾、雅克·德·拉·帕利斯和路易二世·德·拉·特梅爾都在意大利戰(zhàn)爭中死去，蘭姆貝克伯爵弗朗索瓦·德·洛林（洛林公爵的弟弟）和其他許多顯貴被殺，活著的則被勒索數(shù)額巨大的贖金。法軍幾乎已被全殲，如果此時我們對法宣戰(zhàn)，完全有望重獲法蘭西的王權(quán)。”沃爾西主教道。

    奪回失去的法蘭西領(lǐng)土，不一直是亨利八世夢寐以求的事業(yè)嗎？還有比此刻更好的入侵法蘭西的機會嗎？

    亨利八世慢慢地道：“戰(zhàn)爭是要花錢的，托馬斯！”

    “我們可以重新召開國民議會，前年我派人調(diào)查過英格蘭全體民眾的財產(chǎn)和收入，他們比我們想象的富有得多。我們可以向議會提出籌措資金的方案——英國的人民也知道，這是絕無僅有的好機會，他們和我們一樣有奪回法國領(lǐng)土的愿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