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博林可能會是第一個，但絕不是最后一個。

    她或許應該習慣國王身邊出現這樣或那樣的女孩，除非她有勇氣離開他；

    除非她有勇氣，不要這英格蘭王后的王冠。

    *

    瑪利亞·德·薩利納斯悄悄來到了她的身后。

    “瑪利亞，是你嗎？”凱瑟琳王后沒有回頭，只是低聲問。

    “是我，王后陛下！”

    “她仨已經離開王宮了嗎？”

    瑪利亞·德·薩利納斯輕輕道：“陛下不必擔心，我會安排人照顧好她們的?！?/br>
    “你做事，我一向是放心的。”

    “其實，我最擔心的是陛下您——您要盡快生下繼承人，這樣地位才會穩(wěn)固?！?/br>
    凱瑟琳王后絕望地道：“怎么生??？他根本就不給我機會。”

    瑪利亞·德·薩利納斯上前走近了一步，小聲說：“機會都是自己創(chuàng)造的?！?/br>
    王后掩面道：“我總不能強迫他。”

    “聽說意大利有一種藥，”瑪利亞·德·薩利納斯瞄了一眼王后的臉色，聲音越來越低：“可以誘使……”

    凱瑟琳王后愣住了，許久之后，緩緩搖了搖頭：“私下給國王用藥，這是叛國罪。更何況，這種狀況下懷上的孩子，健康與否令人擔憂。”

    瑪利亞·德·薩利納斯心中很清楚，其實只要王后有了繼承人，所有的問題就都不將是問題。

    王后口中所說的叛國罪也好，孩子的健康問題也好，都不是真正的原因。

    背后真正的原因是她那身為西班牙王室公主的驕傲。她拋不掉她的驕傲，只會讓處境越來越艱難。

    “瑪利亞，”凱瑟琳王后轉過身，聲音中帶著一絲不確定：“作為一位王后，我是不是不夠有度量？”

    “不是您的錯，是國王的眼光有問題?！?/br>
    “國王陛下說，他與瑪麗·博林之間是清白的，你相信嗎？還是我真的反應過激了？”

    瑪利亞·德·薩利納斯不想說謊騙她，就沒吭聲。

    凱瑟琳王后心下了然，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馬上就是圣誕節(jié)了，到時各國駐英格蘭的大使們都會代表自己的君主來贈送禮物，并參加宮廷舉辦的各種盛宴。我猜國王陛下不會希望自己的緋聞被傳到歐洲各地、當成君主們飯后的談資，所以他一定會收斂和約束自己，疏遠那個博林家的女孩?！?/br>
    希望趁那段時間，自己可以令陛下回心轉意吧！

    整個圣誕期間，阿拉貢的凱瑟琳一如既往地高貴迷人，她與年輕的國王是那么的般配，只有她自己知道，兩人之間的間隙越來越大。

    第一次，她覺得英格蘭的冬天是這么地難熬。

    *

    1523年初春。

    亨利八世興致勃勃地對瑪麗·博林道：“你去換身衣服，我們要騎馬?！?/br>
    “陛下，您每天都不用處理政務嗎？”瑪麗·博林十分不情愿地問。亨利八世簡直就是一個紈绔子弟。

    “有沃爾西在，”他滿不在乎地道：“他向我保證過，‘只要有他在樞密院，國王無需利用享樂時間來處理樞密院里的事務’?！?/br>
    “所以樞機主教處理所有政事，你從不過問？”

    “你認為一個國王需要事無巨細的處理所有的事情嗎？”

    瑪麗·博林啞口無言，或許他是對的。

    *

    亨利八世帶博林三姐弟與他的隨從們沿河一路騎馬來到了船塢。那里停泊著一只嶄新的大船，船身涂著都鐸王朝的綠色和白色，迎著清晨的微風。

    “她是‘瑪麗·博林’號。”國王道。

    “以我的名字命名？”

    亨利八世點了點頭：“喜歡嗎？”

    瑪麗·博林漸漸發(fā)現，亨利八世的許多思想和行事風格帶著中世紀色彩和懷舊氣息，他最希望比肩的英格蘭國王是愛德華三世和亨利五世，他對海軍的重視程度也遠遠超過許多君主。

    亨利八世接著道：“她和‘偉大亨利’號噸位一樣，都是1000噸?！?/br>
    喬治悄聲在瑪麗·博林耳邊道：“是‘彼得·石榴’號的兩倍?！?/br>
    安妮·博林仍是十足的法國派頭，用一種刻意的崇拜的語氣問：“她會和‘偉大亨利’號一起出征法國嗎？”

    亨利八世道：“她會，并且很快?！?/br>
    瑪麗·博林感到了一絲沉重，“彼得·石榴”號是凱瑟琳王后的象征，石榴一直是凱瑟琳王后的徽章，亨利八世如果將新船命名為自己的名字，并且出征法國，那么很快全歐洲都會知道自己是他的情婦。

    這將是她不能承受之重。

    他們身后跟著一群在船塢的工作人員：船只書記員、造船師、船匠和鑄錨匠等，亨利八世不時停下與他們交流一些東西。

    他的神情自負而又驕傲，彷佛擁有新戰(zhàn)船的英格蘭是海洋的霸主。

    瑪麗·博林一點也開心不起來，皇家船只下水是莊嚴的國事活動，一般會邀請各國的大使和顯要參加。屆時凱瑟琳王后自然也會出席——對她來說，在各國大使面前，看著以國王的情婦的名字命名的戰(zhàn)艦啟航，不啻于被當眾打臉。

    “陛下，我可否拒絕這份榮耀？”

    “為什么？”亨利八世問。

    “因為……因為我不想用我的名字，去命名一只唬人的玩意！”

    亨利八世懷疑自己聽力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