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大鵬怒視羅大媽：“我跟你說過多少次，讓你少惹事少惹事，你呢，每次都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這下好了，惹到不該惹的了，把我的工作都快惹沒了，這下你滿意了吧?！?/br>
    羅大媽臉頰橫rou抖了抖，不甘示弱罵回去：“可我挨了一頓打，這事就過去了，我又沒叫你給我出氣，是你自個兒覺得丟人，要找回這個場子。我還勸你那女的殺人不眨眼，別惹她，萬一發(fā)瘋拿槍殺了我們怎么辦。你聽了嗎？你沒聽！現(xiàn)在出事了倒來怪我！”

    羅大鵬被噎了個半死，是，是他覺得親媽被打成這樣臉上沒光，正好白主任和林主任不對付，他就建議白主任拿老住戶開刀立威?？蓺w根究底，還不是因為他媽惹是生非。

    “我還不是心疼你，倒都成我的錯了。你知道林主任把你干的那些好事抖出來的時候，我有多難堪嗎，我都恨不得挖個洞鉆進去?！?/br>
    這會兒蘇襄都想挖個洞鉆進去了，母子倆吵那么大聲，真當鄰居聽不見，就一堵墻，隔音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她不得不提醒：“別吵了，叫人聽去又是笑話?！?/br>
    已經(jīng)在笑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羅大鵬停職檢查的事情，同一幢別墅的住戶都知道了。

    羅大媽慣愛占小便宜，蠻不講理氣的人胸口疼。羅大鵬也不是個好東西，自覺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爺，看人都是用下眼角。

    可算是等到他們倒霉了，幾家鄰居關起門來商量，為著自己的清靜日子，得趁著這個天賜良機，把這一家人的氣焰壓下去，從此以后讓他們夾起尾巴做人。

    于是當檢查小組上門時，受到了熱情招待，墻倒眾人推，你一句我一句，控訴母子倆的罪行。

    這個說羅大媽偷東家臘rou我看見了，只是當時不敢得罪人所以沒說出來。

    那個說西家把手表落在公共衛(wèi)生間那天，她看見羅大媽進去又很快出來了。

    另一個說看見誰誰誰拎著一個黑袋子上門找羅大鵬，找他辦事兒。

    還有人說羅大鵬和那家小媳婦勾勾搭搭，一前一后從樓頂露臺下來。

    吃瓜吃到自己頭上的小媳婦丈夫笑容卡在臉上，怒吼一聲，沖上去一拳狠狠揍在羅大鵬臉上。

    過了兩天，喬奚從柳馨口中得知羅家人的下場，羅大鵬被開除了公職，羅大媽罰了三個月的勞役又被扣除三個月的糧食配額。

    柳馨遺憾：“怎么不把他們趕出去?！?/br>
    喬奚笑了下：“趕出去是終極大招，哪能輕易用，要是動不動就驅逐人，人人自危，不利于穩(wěn)定?！?/br>
    柳馨一想也是：“這件事后，想必他們也不敢那么囂張了?！?/br>
    確實如此，不只羅家母子夾著尾巴做人，以往跋扈的人也不得不收斂起來，安安分分做人。

    今時不同往日，以前雞毛蒜皮的小矛盾頂多口頭教育，現(xiàn)在卻會懲罰，還會被記錄在檔，一旦累加到極限，就會被收回房子趕出去。

    雖然現(xiàn)在的日子不能和以前比，但是比收容所好的太多，睡過大通鋪吃過大鍋飯，就會知道有獨立住房想吃什么自己決定的生活有多幸福。好不容易熬出頭，活得又像個人了，誰愿意再回收容所，過那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除去極個別人士暗地里吐槽集|中|營毫無人道主義，絕大多數(shù)人都喜聞樂見加大懲罰力度整頓風氣。

    短短幾日，小區(qū)風氣煥然一新。

    “吵架的明顯少了，這才像正經(jīng)過日子的地方，”陽臺澆菜回來的喬遠山感慨，“治亂世，用重典，老祖宗傳下來的經(jīng)驗錯不了?！?/br>
    喬奚隨口道：“上面未必不明白，可要是一上來就用重典，民眾容易起逆反心理，鬧騰鬧騰，想過清靜日子的人就會求之不得?！?/br>
    喬遠山一愣，沉吟片刻，嘿了一聲：“還真有可能。”

    坐在沙發(fā)上研究怎么做牛角可頌的奚靜云抬頭看父女倆：“去了外面別亂說，少議論上面的事?！?/br>
    喬奚笑嘻嘻：“我吃飽了撐的和外人說這些，我出去打水了。” 總有一些人抱著各種各樣的目的，盯著他們這二十幾戶獨門獨戶的人家，因此即便不缺水也得打水，就是囤了再多吃的，也不能說把生活用水也囤夠了吧。

    喬遠山說：“我去吧，好些天沒出門了，出去透透氣?！?/br>
    喬奚：“一塊去?！?/br>
    這會兒正值晚上九點多，是人們出行高峰期。白天太陽酷烈，不是十萬火急的事，都會等天黑之后才出門辦?，F(xiàn)在很多人的作息是，凌晨睡覺中午醒。

    一盞盞太陽能路燈散發(fā)著白色光芒，路燈下是來來往往的行人，有人提著水桶，有人剛從超市購物回來，有人串門聊天……

    水房門前排著長隊，父女倆把水桶往地上一放，一點一點往前挪。

    “來打水??？”排在父女倆前面的灰白條紋t恤中年女人笑瞇瞇回頭搭話。

    喬奚和喬遠山互相看看，得了，都不認識，于是喬奚回答：“是啊?！?/br>
    中年女人：“他們都是保姆來打水，你們家怎么不請個保姆？”

    “我家活不多，沒那個必要?！庇袝r候喬奚都覺得一些老住戶需要稍微低調(diào)那么一點，畢竟大環(huán)境擺在那。住在同一個小區(qū)，抬頭不見低頭見，別人家堪堪溫飽，你家吃香喝辣保姆廚師伺候，容易造成一部分人心理失衡，惹來麻煩。

    “怎么沒必要了，可以輕松點，”中年女人毛遂自薦，“我以前是金牌家政，一個月工資兩萬多呢，現(xiàn)在只要兩千塊，你要不試試，可以免費試用三天，我嘴巴很緊的，不會把你家的事到處亂說。”

    “……”喬奚微笑，“謝謝啊，不過我們家都挺愛干家務的，沒這方面的打算?！?/br>
    中年女人不死心，她家七口人，全靠兒子在巡邏隊那點工資養(yǎng)家，餓不死但也吃不飽。

    “考慮考慮嘛，兩千塊錢對你們來說毛毛雨，買個輕松多劃算?！?/br>
    喬奚：“抱歉，真的不考慮?！?/br>
    中年女人看看她，確認沒希望，只能失望地嘆口氣：“那就算了?！彪S后意識過來自己太急切了，尷尬解釋，“不好意思啊，我家人口多，我就特別想找個工作補貼下家用?！?/br>
    喬奚溫和地笑了笑：“沒事兒?！?/br>
    見喬奚態(tài)度和悅，中年女人膽子就大起來：“要是你認識的人想找家政，你能不能推薦下我，我做飯?zhí)貏e好吃，最擅長江浙菜，還會做很多中式甜品。”

    喬奚說好。

    說著話，他們就進入了井房，中年女人打完水，把兩個加起來有一百多斤的水桶放在平板推車上，朝喬奚父女倆笑了笑，推著車離開。

    喬奚把水桶放在出水管下來，喬遠山一下接著一下按壓水機，清澈透明的地下水灌進桶里，水面在快速升高。

    嘩啦啦的水聲中，突然響起驚慌失措的廣播：“全體住戶注意，一大群老鼠進入小區(qū)，請所有戶外人員立刻進入室內(nèi)躲避，室內(nèi)人員關緊門窗。全體住戶注意……”

    廣播中傳出來的聲音又急又慌，像是看見了極為可怕的事情，以至于聲音都在發(fā)抖，伴隨著牙齒碰撞的咯咯聲。

    第42章

    夜色下, 成群結隊的老鼠從下水道、廢墟底爬上來，匯聚在一塊，如同黑色水流, 流向人群聚集地。

    “你媽一個人在家！”大驚失色的喬遠山下意識往外跑。

    喬奚一把拉住他：“爸，你冷靜點，家里門窗都關著，你現(xiàn)在跑出去才危險?！彼龔难锬贸鰧χv機塞給喬遠山, “告訴我媽，我們在井房里很安全，她只要顧好自己?！?/br>
    話音未落喬奚已經(jīng)三步并做兩步?jīng)_到水房門口，一手抓著大門，一手握著從別人那搶來的挑水扁擔，視線緊緊盯著外面，準備隨時關門。當初建造這座井房時，玻璃和防盜窗都是緊俏貨，所以沒留窗戶只留了一扇門，只要把門關上, 老鼠就進不來。

    縱然不明所以，但是被雷暴逼出來的生存經(jīng)驗, 讓人們本能地選擇聽話, 不聽話的都死了。

    井房外面排隊準備打水的人趕緊提著水桶涌入水房，不遠處還有人正在跑來。

    被搶了扁擔的平頭男人愣了下, 回過神來急得跺腳，厲聲催促喬奚：“你倒是關門?。　?/br>
    “對啊對啊, 都進來了, 快關門，關門！”躲在井房里的人急赤白臉地催促。

    喬奚冷聲：“我沒看見老鼠, 只看見有人在跑過來，你們確定要關門？”

    聞言沒人敢再催促了，見死不救的責任，誰也不敢承擔。兩個膽子大的往門口挪了挪，就見一個女人領著五個孩子狂奔而來。

    “快點！跑快點！別問為什么，跑快點，去前面的井房！誰第一個到，有糖吃！”柳馨一手各拉著一個年齡最小的孩子，一邊跑一邊氣喘吁吁哄。她過來打水，就見五個孩子滿臉茫然地站在土坑里，身邊一個大人都沒有。她還能怎么辦，總不能裝沒看見只顧自己跑吧，只能一邊罵監(jiān)護人混賬，一邊帶上五個拖油瓶。

    “那，那，那是什么？”站在井房門口的男人嚇得聲音發(fā)抖，難以置信瞪大雙眼，瞳孔因為驚懼而劇烈顫抖。

    喬奚眼神微顫，那是飛速跑來的老鼠，遠遠看過去就像一塊黑色的布在蠕動。

    聽到動靜的青年回身看了一眼，嚇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一把扔掉手上剛從超市采購回來的食物：“爸，扔掉東西，快扔了，跑得快一點！”

    “你扔掉干嘛！”年長的男人停下來要去撿，看見身后的鼠群，當場石化。

    “爸！”驚怒交加的青年折回去，伸手搶父親手里的購物袋，“別發(fā)呆了，快跑！”

    年長男人一個激靈回神，緊緊抓住購物袋不放，那可是全家半個月的口糧，扔了接下來吃什么，自己只要跑快一點，快一點就行：“快跑，別磨蹭了，跑快一點！你跑前面！”

    “爸，這都什么時候了。”青年怒不可遏，要搶購物袋。

    年長男人推兒子：“別廢話，快跑！”

    青年不敢再把時間浪費在爭搶購物袋上，只能伸手牢牢抓住父親的胳膊，一邊跑一邊罵：“你有病啊，要錢不要命，快扔掉，扔掉！你想害死我嗎？”

    看著脖子上暴起青筋的兒子，中年男人咬了咬牙，狠狠手松開手，扔掉滿滿當當?shù)馁徫锎?/br>
    在他們身后，女人一個趔趄摔倒，膝蓋磕在石子上，霎時皮破血流，女人痛呼一聲，趴在地上驚恐大叫：“老公！”

    跑在前面的白t恤男人放緩速度，想回去扶妻子，卻見老鼠和他們之間的距離只剩下二十幾米，他嚇得面色人色，扭頭就跑。

    在他身后，妻子發(fā)出不敢置信的尖叫：“老公！等等我！老公——??！”

    成群的老鼠撲向女人，驚恐欲絕的女人發(fā)出凄厲叫聲，痛得滿地打滾，拳打腳踢驅趕身上密密麻麻的老鼠，可趕走一只老鼠，很快就會有另一只老鼠補上空位，轉眼之間，女人被老鼠淹沒，慘叫聲漸漸微弱。

    “老鼠，老鼠來了！快關門?。　本坷锏娜思饨写叽?。

    喬奚一眨不眨盯著跑在前面的人，默默估算著老鼠和人的速度，還來得及。

    “我他媽讓你關門！”驚駭欲絕的平頭男人沖上去推門，“關門！關門！”

    喬奚一腳踹過去：“閉嘴！該關的時候我會關?！?/br>
    驚恐到失去理智的平頭男人爬起來又要撲上去：“老鼠進來了，這些老鼠那么邪門，你會害死我們的！你們就看著她發(fā)瘋，快關門??！”

    剛聯(lián)系完奚靜云的喬遠山?jīng)_上去抱住那個男人往后拖：“吵什么吵，孩子進來了，讓開！”

    小臉煞白的孩子沖進來，來不及剎車，被里面左右為難的人接住：“進來了，進來了！”

    魂飛魄散的柳馨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喘氣，無比慶幸自己這段時間拼命鍛煉，要是以前的她哪有這速度和耐力。果然，這世上沒有白吃的苦。

    繼一大五小之后是那對父子。

    “快關門，關門啊，再不關就來不及了！”被喬遠山拖住不能動的平頭男人近乎神經(jīng)質地怒吼，他兒子就是被老鼠傳染上新型弧菌，這些老鼠不怕人，它們喜歡咬人還吃人rou。

    “來不及了，關門吧。”有人帶著哭腔哀求，要不是喬奚剛剛一腳踹飛平頭男人手里還握著扁擔，他們早就沖上去強行關門。

    喬奚看著外面奪命狂奔的白t恤男人，用力關上了門。

    砰地一聲，落在井房內(nèi)所有人耳中如同天籟，所有人都露出如釋重負的聲音，包括喬奚，那群老鼠顯然不同尋常，她并不想正面對上。

    “不要！”眼睜睜看著生門被關的白t恤男人發(fā)出撕心裂肺的怒吼，怒瞪的眼球幾乎脫眶而出，“開門，王八蛋，快開門！”

    驚恐怨毒的聲音隔著門傳入房內(nèi)，很多人下意識看向站在門后的喬奚。

    喬遠山氣不打一處來：“你們擺出這表情什么意思，覺得是我女兒一個人見死不救，跟你們沒關系，你們就能心安理得了。搞清楚，一直哭著喊著要關門的是你們，是我女兒堅持不關門，要不然這幾個孩子都得被你們關在門外，少在這裝好人！”

    好幾個人訕訕移開目光。

    有人于心不忍：“其實可以再等等，等他進來再關門，反正都等了這么久，不差這一會兒了?！?/br>
    喬奚目光落在說話的人身上，平靜陳述事實：“不等他跑到門口，老鼠就會追上他。再等下去的結果，就是給老鼠留門，不信的話，你們可以開門試一試?！?/br>
    她退后一步，讓出位置。

    “有病啊你們！”之前鬧得最兇的平頭男人一下子跳起來，沖過去靠在門上，赤紅著眼，“他媽的你們別在這裝好人了行不行，行不行！誰敢開門，我他媽跟誰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