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斌困惑問：“黃道婆是誰？”

    秦宛如：“她是一位杰出的紡織改革女性，你瞧瞧那邊，三錠棉紡車，是改良過的紡車，之前一個錠子一天紡紗估計二兩多些，現(xiàn)在三個錠子能有七八兩了。”

    劉斌認(rèn)真瞧那些紡紗的婦人，看她們嫻熟cao作紡車，笑道：“今日算是開了眼界，長了見識?！?/br>
    參觀完作坊，他們又去了附近的村子。

    現(xiàn)在多數(shù)已經(jīng)收購?fù)炅?，地里干枯的棉株被農(nóng)戶連根拔起進(jìn)行焚燒。

    秦宛如向他介紹合作社模式，劉斌聽得津津有味，感覺棉匠里有太多他沒見過的新奇。

    待他們?nèi)チ藢ｉT育種的村子，滿地都是吐絮的白疊子。

    劉斌背著手，不由得感慨道：“明明是種在權(quán)貴花園里的金貴東西，卻進(jìn)了莊稼地，真是奇妙。”

    秦宛如：“我最初也是種在花盆里的，二十多個盆，第二年租了五十畝地試種，現(xiàn)在才算上道兒了。”

    劉斌佩服道：“秦小娘子當(dāng)真了不得，白疊子極好，實(shí)用性高，用它裁衣制褲，用它做被褥，做棉衣棉褲，汗巾帕子，鞋襪都行，以后必當(dāng)走進(jìn)千家萬戶。”

    秦宛如笑道：“看來劉大老板是個通透人。”

    劉斌擺手，“比起秦小娘子的高瞻遠(yuǎn)矚來，劉某倒是小巫見大巫了?！庇值?，“這門生意前景好，從未有過的新東西，就算他人想來摻和，也得多等兩年才行，畢竟見都沒見過。”

    秦宛如也背著手眺望那片白疊子，獨(dú)門生意的快樂你不懂。

    雙方初次接觸交流下來，劉斌給她們的印象還不錯，不說大話，比較切合實(shí)際。

    不過現(xiàn)在她們委實(shí)太忙，如果雙方要合作，需得親自走一趟陽州，來回也得三兩月。

    劉斌也不著急，好事多磨，若要長久合作，雙方都得考慮清楚才行。

    這不，今年種白疊子的農(nóng)戶嘗到了甜頭后，又有不少農(nóng)戶蠢蠢欲動要加入進(jìn)來，秦宛如都?xì)g迎，越多越好。

    合作社的群體又壯大了不少。

    段珍娘開始做契約，一個村一個村的簽。

    待到入冬時，秦宛如龜縮在屋里烤火。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冷，原本王簡說明年向秦家提親，結(jié)果十月初九那天晚上衛(wèi)國公在冷夜里悄然病逝。

    那個曾經(jīng)叱咤風(fēng)云的男人，在經(jīng)受親情背叛和姚氏的磋磨后，終是扛不住離開了這個令他深惡痛絕的人世間。

    當(dāng)消息傳到姚氏屋里時，她初初是不信的。

    郭婆子又說了一遍，姚氏披頭散發(fā)地愣了許久，才自言自語道：“沒了啊，這么快就沒了?！?/br>
    見她面色不對，郭婆子擔(dān)憂道：“娘子……”

    姚氏回過神兒，望著油燈，心里頭不知是何滋味。

    那個曾經(jīng)同床共枕的男人，死了。

    那個曾經(jīng)令她憎恨的男人，死了。

    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姚氏忽地笑了起來，甚至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與此同時，瑤娘接到消息，忙披著外袍去敲王簡的房門，王簡從睡夢中驚醒，困頓問：“何事？”

    門外傳來瑤娘焦急的聲音，“郎君，方才立雪堂那邊差人來說家主沒了?！?/br>
    王簡在黑暗中愣住。

    室內(nèi)沒有動靜，瑤娘喚道：“郎君？”

    王簡回過神兒，起床點(diǎn)燃油燈，前去開門。

    瑤娘進(jìn)屋來服侍他穿衣，把滿頭青絲挽到腦后，王簡皺眉問：“祖母和阿娘那邊通知了嗎？”

    瑤娘：“已經(jīng)差人過去了?！?/br>
    王簡“唔”了一聲，匆匆穿好外袍，瑤娘怕他凍著，又拿了斗篷給他。

    李南早就在外頭候著了，他提著燈籠把王簡引了過去。

    待主仆趕到立雪堂時院子里已經(jīng)掛起了白，猝不及防看到那些白綢，王簡頓住身形，仿佛想起當(dāng)初他在竇維和嚴(yán)禹諸靈堂前的情形。

    那扎眼的白在燈籠的映照下顯得寂寥冷酷，見他不動，李南提醒道：“郎君。”

    王簡喉結(jié)滾動，去了衛(wèi)國公的寢臥。

    三房和四房已經(jīng)過來了，見到他到來，紛紛起身行禮。

    王簡坐到床沿瞧衛(wèi)國公，他一臉枯槁，雙目緊閉，臉上爬滿了老年斑，滿頭銀灰。

    王簡伸手去摸了摸他的手，早已冷透。

    那一刻，他曾經(jīng)視為天地的倚靠轟然倒塌。

    從今天開始，他將承擔(dān)起王家的責(zé)任，用他的肩膀去支撐王家的榮耀。

    到底是自己的親生父親，縱使他們之間有再多的隔閡，走到今天這個自相殘殺的地步委實(shí)叫人唏噓。

    王簡的心里頭一時百感交集，終是鼻子微酸，紅了眼眶。

    稍后姚氏過來，瞧見衛(wèi)國公冰冷的尸體，又哭又笑。

    愛之深恨之切，若沒有愛，又哪來恨呢？

    王簡怕她承受不住把她攙扶了下去。

    晚些時候王老太君也過來了，衛(wèi)國公的遺體已經(jīng)擦洗干凈換上了壽衣，入殮擺放在前廳。

    王簡等人跪在地上。

    王老太君靜靜地凝視棺中自己的兒子，她這一生送過不少人走，自己的丈夫和三個兒子，如今最后一個兒子也送走了。

    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何其殘酷。

    王老太君想過許多種種，唯獨(dú)沒有想過今天，這個她自小就悉心教導(dǎo)的兒子會被她親手扼殺。

    第173章 大結(jié)局   感謝支持晉江正版的小可愛?。　?/br>
    “祖母。”

    王老太君回過神兒, 眼眶有些發(fā)紅。

    王簡張了張嘴，疲憊道：“保重身子?！?/br>
    王老太君拭了拭眼角，由白芷攙扶著下去了。

    翌日整個國公府都掛起了白, 大門前白綢高掛, 燈籠也換成了雪白。

    靈堂搭建而起, 王簡等人一身縞素, 披麻戴孝。

    朝中大臣得知衛(wèi)國公病逝的消息, 不少人前來吊唁, 府里一片沉寂, 像生怕驚醒衛(wèi)國公的亡靈似的。

    梁王老兒也過來了一趟, 王簡整個人少言寡語，仿佛在一夕間成長。

    停靈的這些日他衣不解帶，瑤娘怕他吃不消，勸道：“郎君還是歇會兒吧, 晚上有四郎五郎他們守靈，你萬不能累垮了身子?！?/br>
    王簡“唔”了一聲, 自言自語道：“有時候我總想著小時候的情形, 那時候父親可縱我了, 總是三郎三郎的喚?！?/br>
    聽到這話, 瑤娘心里頭不是滋味。

    王簡黯然道：“他怎么就不能一直縱著我呢?！?/br>
    “郎君……”

    “我這般努力用功，就盼著他能縱著我?！?/br>
    “郎君心里頭……到底是難過的?！?/br>
    “他終歸是我父親, 本該殊途同歸，卻在半道上走岔了。”

    瑤娘輕輕地嘆了口氣。

    王簡平靜道：“最后一程路，就讓我多陪他走走吧?！?/br>
    停靈七日, 王簡一行人也跪了七日。

    待到出葬那天，數(shù)百人相送。

    衛(wèi)國公的靈柩被抬出國公府，王簡端著靈牌, 仰頭望著灰暗的天空，眉目間多了幾分沉郁。

    出殯隊伍一片縞素，引得不少人圍觀。

    王老太君靜靜地站在屋檐下，拄著拐杖，仿佛看到這偌大的府邸里走出去了她的數(shù)位兒子們。

    白芷見她神色悲傷，擔(dān)憂道：“老夫人……”

    王老太君拭了拭眼角，“送上山了？”

    白芷：“送走了?！?/br>
    王老太君幽幽道：“我這一輩子，送走了不少人，活到頭來還有什么勁兒？”

    白芷忙道：“老夫人要長命百歲，如今世子丁憂，你還要等著看他娶妻生子，看他重振王家，把曾經(jīng)丟失的榮耀一點(diǎn)點(diǎn)找回來?！?/br>
    這番話令王老太君內(nèi)心觸動，“我是得好好保重身子，看著三郎娶妻生子，看著他把王家身上的污跡一點(diǎn)點(diǎn)洗干凈，看著他好好的。”

    白芷：“對啊，老夫人一定要好好的，陪著世子走?！?/br>
    王老太君這才收起悲傷。

    王家的祖墳都聚在一起，城郊外的北山下葬著王氏家族的祖祖輩輩。眾人把衛(wèi)國公的棺槨下葬后，王簡靜靜地望著墓室門封閉，不知在想什么。

    姚氏也在這里站了許久。

    天空愈發(fā)灰暗，郭婆子怕她受涼，提醒道：“娘子，該回去了?！?/br>
    姚氏默默走上前，把手放到王簡的肩上，輕聲道：“三郎，回去吧。”

    王簡覆蓋到她的手上，冰涼，“阿娘，你現(xiàn)在還恨么？”

    姚氏喉頭一堵，垂眸道：“不恨了?！背聊嗽S久，道，“以后三郎莫要像你父親那般，不值得。”

    王簡：“阿娘叮囑得是。”

    姚氏：“走吧，莫要受了涼?！闭f罷攙扶他起身。

    母子這才離開了墓地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