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老人都在秦老夫人屋里的，方二娘進去跟他們見禮。

    秦老夫人高興道：“又辛苦林慧跑了一趟。”

    方二娘忙擺手，“老夫人言重了，珍娘在這兒的這些日勞煩你cao心了！”

    秦老夫人笑瞇瞇道：“那孩子有出息，是個懂事的，又會辦事，三娘跟著她跑，都沉穩(wěn)了許多?！?/br>
    方氏進來看熱鬧，探頭道：“林慧跑得還挺快。”

    方二娘拍大腿，“莊子里忙，我還生怕這杯喜酒喝不上呢！”頓了頓，“珍娘呢，怎沒見著人？”

    方氏：“你那閨女長出息，這會兒應在張家胡同的?！?/br>
    方老爺子問道：“林慧進京可還順遂？”

    方二娘：“順遂，我走的水路，給你們捎帶了幾匹緞子來。”

    方老夫人：“坐過來我瞧瞧，許久沒見了，好像比以前瘦了些。”

    方二娘依言坐到她旁邊。

    朱氏打趣道：“咱們二妹子就是好，每回都有見面禮拿。”

    方二娘道：“二嫂，我還沒問你呢，你這個當舅母的，要給甥女備多大的禮?。俊?/br>
    朱氏：“那你這個當姨母的，又備了什么禮？”

    方二娘：“我兩個肩膀抬張嘴。”

    這話把眾人逗樂了。

    一家子在屋里打趣，不一會兒段珍娘從外頭回來，母女倆又嘮了陣兒家常。

    秦家宅子里已經(jīng)住滿了，下午方二娘把行李送去了張家胡同。

    之前段珍娘曾給她寫過信，說了買宅子的事情，她興致勃勃地去看自家閨女布置的勞動成果。

    還別說，一走進去，方二娘就贊道：“珍娘眼光好，比當初我看到的像樣多了。”

    段珍娘挽著秦宛如的胳膊，“這宅子還是三妹陪著我買的?！?/br>
    當即把買宅子的過程和后井里的情形跟她細細說了一番，聽得方二娘詫異不已，看向秦宛如道：“你阿娘沒眼光，成日里嫌你，我看你這丫頭比誰都能干?！?/br>
    秦宛如笑瞇瞇道：“姨母，你莫要哄我當真?！?/br>
    方二娘攬過她的肩膀，“咱們?nèi)锏淖熳钐鹆耍巳硕枷矚g?！蓖ｎD片刻，“咦，你這丫頭還長個兒了?！?/br>
    秦宛如：“是長了一截?！?/br>
    段珍娘道：“阿娘你過來，我們有好東西給你瞧?！?/br>
    方二娘：“？？？”

    兩人神神秘秘地把她領進了耳房，瞧見靠著墻壁的物件，方二娘好奇問：“這是什么器具？”

    秦宛如道：“這是做被褥子用的器物?！?/br>
    方二娘：“？？？”

    段珍娘打開木箱，把之前秦宛如做的模型取了出來，還有那張一尺多長的棉褥子，方二娘好奇地接過，綿綿軟軟的，手感蠻好。

    段珍娘：“阿娘見過白疊子嗎？”

    方二娘道：“是不是三娘在花盆里種的那種？”

    秦宛如把之前用剩的一簍子棉花搬了出來，“姨母，這就是種出來的白疊子。”

    方二娘拿凳子坐下，好奇地翻看竹簍里的棉花，詫異道：“這就是你之前種在花盆里的東西？”

    秦宛如點頭，“祖母房里的花瓶里有幾支插瓶，不知你留意到?jīng)]有。”

    方二娘：“我看到了，當時還好奇，沒問?！?/br>
    段珍娘把一卷棉線遞給自家老娘，“阿娘你瞧這個?！?/br>
    方二娘伸手接過，線團細弱，顏色潔白，她是行家，一看就知道是簍子里的白疊子紡出來的紗線。

    她牽出線頭來用力扯了扯，還挺牢實。

    “這線好?！?/br>
    秦宛如認真道：“用白疊子做被褥時就需要用到它?！?/br>
    方二娘的視線落到那塊做工粗糙丑陋的小褥子上，嫌棄道：“這是誰做的？”

    秦宛如搔頭道：“我做的?！?/br>
    方二娘：“三娘這手藝，只怕是混不到飯吃的。”

    秦宛如：“……”

    段珍娘掩嘴笑道：“人家三妹是靠腦子吃飯?！鳖D了頓，“阿娘，我就問你，若冬天有這褥子保暖，你覺得好不好？”

    方二娘抓了一把棉花在手里揉捏，贊道：“自然好了，跟羊毛一樣的質(zhì)感，蓋到身上肯定暖和?！?/br>
    段珍娘頗有幾分小得意，“我和三妹決定做這個，咱們明年開春就種白疊子，種二十畝！”

    此話一出，方二娘嚇了一跳，“你倆個丫頭？”

    段珍娘點頭，“對，就我倆?！?/br>
    方二娘：“不開鋪子了？”

    段珍娘：“不開鋪子了，那陣子我天天跑天天看，覺著咱們家的緞子在京里占不到便宜，上不上下不下的，還不如種地呢?！?/br>
    方二娘：“……”

    這閨女好好的鋪子不開，要去種地，她一時有些犯懵。

    段珍娘沖秦宛如使眼色，“三妹，接下來看你的了，想法子讓你姨母掏錢出來給咱倆搞事情。”

    秦宛如抿嘴笑，“好?！?/br>
    第60章 同僚   拉攏

    三人去了廂房。

    秦宛如給方二娘倒了一杯水, 遞過去道：“現(xiàn)在姨母已經(jīng)知道白疊子的作用了，它的質(zhì)地跟羊毛差不多，可以紡成紗線, 也可以做成被褥子, 還能紡織成布, 就是不知道姨母可曾在市面上見過它？”

    方二娘認真地打量手中的白疊子, 絨絨的跟蠶繭似的。

    “我確實沒見過, 市面上要么是用蠶繭做成的綢緞類絲帛, 要么就是麻織物, 還有少量的羊毛織物, 白疊子的織物幾乎沒有?！?/br>
    段珍娘從箱籠里取出之前在東市買來的白疊。

    “阿娘你瞧，這就是用白疊子紡織出來的布，從西域那邊引進來的，價格比絲綢昂貴了好幾倍?！?/br>
    聽到這話, 方二娘吃了一驚，拿過手細細看了許久, 最后做出總結(jié)道：“挺平常的, 質(zhì)感比不上綢緞, 比麻織物更柔軟親膚一些, 你是不是被訛了？”

    段珍娘坐到一旁，“嗐, 這東西還不好找，當初我跟三妹跑斷腿才尋來這么一些?！?/br>
    方二娘：“既然是從外頭引進來的東西，自然貴了, 就像咱們的絲綢引進給胡人，也是金貴貨。”

    秦宛如：“那姨母知道為什么貴嗎？”

    方二娘：“稀缺?！?/br>
    秦宛如笑了笑，從棉絮里摳出一粒棉籽, 說道：“這小小的一粒種子，價格不比西域傳進來的香料便宜?！庇值溃澳壳罢麄€大燕都沒有進行培植，只有富貴人家的花園里才種它，并且只是用于觀賞。”

    方二娘靜靜地等候她的下文。

    秦宛如繼續(xù)道：“我和珍娘想種它，把它當成稻子稷米那樣去種，然后再把它加工成被褥子，棉線，布匹，讓用不上綢緞的那些人去用它?！?/br>
    方二娘是生意人，隱隱摸到了什么，說道：“這是一片空白領域?！?/br>
    秦宛如點頭，“姨母說得對，整個大燕都沒有的領域。”又道，“有錢人家用綢緞絲帛，窮苦貧困人家用麻布，中間那群人家就用白疊，也就是棉布。它的價格比絲帛便宜，比麻布稍貴，更易讓人們接受?！?/br>
    方二娘站起身，背著手踱步，“你的想法極好，但是初期的投入是沒有盈利的?！蓖ｎD片刻，“這畢竟是一件新的東西，人們從接納它，喜歡它，需要時間去適應，中間有一個過程，而這個過程我們都是虧損的?！?/br>
    秦宛如：“姨母說得對，初期是需要花很多精力和財力去做它，可是一旦把它做成，它的市場會比綢緞的影響力廣闊得多，畢竟整個大燕的平民百姓更多。”

    段珍娘插話道：“阿娘，我就問你這個被褥子好不好？”

    方二娘拿到手里，“自然是好的，松松軟軟，冬天用它御寒，最適宜了。”

    段珍娘：“我和三妹決定明年種出白疊子后，先趕在入冬前做一批被褥子出來試水。”又道，“先前三妹已經(jīng)做過一次給我看了，工序不算復雜，底部先用棉線勾紗網(wǎng)，中間放白疊子將其彈蓬松，然后再上一層紗網(wǎng)鎖邊，壓平實就成了?！?/br>
    方二娘看向秦宛如，“一床被褥子能管多久？”

    秦宛如：“至少十年以上吧，用久了會板結(jié)，再祛除棉線紗網(wǎng)彈蓬松翻新又可以使用了。”

    方二娘點頭，“那確實挺實用，若價格實惠，我也愿意接受這樣的東西?！?/br>
    秦宛如：“白疊子可以做成棉衣、棉襪、棉鞋，各種棉制品，它涉及到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我覺得它的前景是很可觀的?！?/br>
    方二娘笑道：“你姨母是生意人，自然清楚，不過你能想出這些東西來，委實嚇了我一跳?！?/br>
    秦宛如忽悠道：“我也是從一本古籍上看來的，然后舉一反三把它套到蠶絲上以此類推，才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沒有姨母實干的有基礎?！?/br>
    方二娘擺手，“你能把這個東西種出來就已經(jīng)有一番本事了，不過你好歹是官家娘子，你阿娘是不會同意你從商這一套的?！?/br>
    秦宛如反駁道：“那是偏見，商人也分了好多種，我干的這個是與民生息息相關，而非jian商?！?/br>
    方二娘被逗樂了，“你小小年紀歪道理倒不少，士農(nóng)工商，根深蒂固的觀念。珍娘商賈出身，這是她的路，你卻不同，你往后的前程比她好了不知多少倍，若被你阿娘知道我出錢給你們搗騰，她鐵定會打死我?！?/br>
    秦宛如淡定道：“這個姨母盡管放心，我自然有我的法子叫爹娘順從我的意愿?！庇值?，“今日既然跟姨母你講了這些，我便是下定了決心要去做的，不管姨母是否贊同，都請你替我保密。”

    方二娘來了幾分興致，“你阿娘那刻板腦子，你要怎么說服她成全你跟珍娘一塊兒做事？”

    秦宛如歪著腦袋道：“爹會說服她的。”

    方二娘：“？？？”

    段珍娘道：“哎呀阿娘，你別糾纏這個問題了，我就問你，你是支持我做這個呢還是不支持？”

    方二娘斜睨她，“你有膽量花兩百三十貫把這兇宅盤下來可見是有幾分本事和魄力的，這些年我對你也放心，你若實在想試試，我也不阻攔你，不過我只會支持你做小作坊?！?/br>
    段珍娘有幾分小激動，看向秦宛如道：“小作坊起家已經(jīng)不錯了！”

    秦宛如：“是挺不錯了。”

    段珍娘：“你說你們明年想種二十畝，兩個丫頭從未種過地，方方面面都需要摸索，哪能一口就吃成一個胖子，頂多十畝就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