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咸魚大佬搞種田 第51節(jié)
想到此,他的心里頭有種不好的預感。 馬車走了許久才在郊外的一處民宅前停下,二人下馬車,王簡打量周邊,僻靜得反常,他心里頭的疑竇愈發(fā)大了,兩名侍衛(wèi)也萬分警惕。 竇昌懷上前敲門。 侍衛(wèi)小聲道:“世子……” 王簡鎮(zhèn)定道:“無妨?!?/br> 沒過多久里頭的仆人把門打開,現在天色已晚,院子里黑黢黢的,仆人打著燈籠來接迎他們進院子。 兩名侍衛(wèi)東張西望,總覺得詭異。 竇昌懷引他們去了后院,兩名侍衛(wèi)意欲跟去,被仆人攔了下來。 王簡沖他們做了個手勢,二人只得守在外面。 后院的屋里亮著燈,竇昌懷走到門口,躬身說道:“父親,三郎來了?!?/br> 里頭隔了許久才傳出一道蒼老疲憊的聲音,“進來?!?/br> 竇昌懷上前推開門,王簡落落大方地走入進去。 室內一片明亮,簡陋的屋里幾乎沒有陳設。 竇維跪坐在地上正對著門,他穿著灰色的粗布衣,須發(fā)盡白,臉上表情平靜,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儒家學者的沉靜氣質,猶如隱世松鶴,孤高自傲。 王簡上前行跪拜禮,喚道:“老師?!?/br> 竇維看著他,小子一身干練爽利的圓領窄袖袍衫,風塵仆仆的,精氣神兒卻好,還是跟以前一樣意氣風發(fā)。 他溫和地笑了笑,說道:“三郎一路奔波,勞累了?!庇值?,“大郎去備飯食來?!?/br> 竇昌懷退了出去。 竇維:“坐吧?!?/br> 王簡席地而坐。 師生面對面,仿佛又回到了當年授教時的情形。 竇維似乎有些感慨,抱手說道:“為師把你哄了過來,你怨不怨我?” 王簡搖頭,“老師費了這般心思,定有自己的苦衷。” 竇維看著他沉默了陣兒,也不知是欣慰還是悲哀,心事重重道:“你這孩子還是跟以前一樣,我說什么你就信?!?/br> 王簡坦誠道:“因為你是恩師,只會盼著學生好?!?/br> “恩師”兩個字把竇維的心扎了一下,有些疼。 他一生只教過三名學生,王簡是最后一個。 當時他久負盛名,算得上當代大儒,諸多王公貴族都想請他。不過他也有點怪脾性,還很挑剔,資質普通的不教,愚笨的不教,長得丑的不教。 并且脾氣還不好,動不動就喜歡罵人。 三名學生中王簡是最少挨罵的那一個,因為有時候他生氣王簡會哄他。那個丁點大的孩子忒會哄人,又生得乖巧可愛,他是非常偏疼他的。 王簡十八歲時不負眾望高中探花,絲毫沒有依靠家族背景,靠的是真本事博取的功名。 他功成身退,在鄉(xiāng)間隱世。 不一會兒竇昌懷送來飯食,王簡道了聲謝。 他心里頭藏著事,匆匆吃了幾口就要撤下,竇維忽然看著他笑瞇瞇說道:“三郎多吃些,估計明天你會氣得吃不下飯?!?/br> 王簡:“???” 竇維:“多吃點,年紀輕輕的,胃口還當不住我這個老頭子?!?/br> 聽他這樣說,他索性又多扒了幾口。 竇昌懷看向自家父親,心里頭五味雜陳。 他知道,他老子活不了多時了,甚至連后事都已經備好了,就等著王簡來送終。 吃得差不多后,王簡放下筷子,用茶水漱口。 竇昌懷把剩余的撤了下去。 王簡一本正經道:“我吃飽了,老師有什么話但說無妨?!?/br> 竇維沒有說話,只靜靜地看著這個學生。 他們王家行伍出身,最開始衛(wèi)國公找到他時,他是不屑教王簡的。 后來覺得這個小娃娃跟武家子完全不一樣,冰雪聰明,又生得乖巧,還會哄人,便收了這個學生。 儒家講究的是忠孝仁義,禮義廉恥,衛(wèi)國公對這個嫡子很是器重,期待他滿腹經綸,有治國才華。 竇維也很看重他,把畢生所學教給他,教他做人之道,教他治國方針,教他明辨是非,知善惡,懂進退。 王簡也學得認真,尊禮守節(jié),內斂自持,繼承了士族文人特有的清正傲骨。 竇維一直堅信這個人是有骨氣的,哪怕他出身高門,哪怕他常年累月被權貴熏陶,哪怕周邊爾虞我詐,他依舊堅信他能在權欲漩渦中保持著一顆赤子之心。 他萬分堅信王簡骨子里的清正,因為那是他從小到大就灌輸給他的做人理念,是刻進了骨血里的認知。 而今天,他卻要親手打碎這個從小就被他用忠孝仁義教導出來的人。 竇維的心里頭不知是何滋味。 他這一輩子光明磊落,從未虧過心。 王簡應該是他這輩子唯一對不起的人,那個敬他、愛他、視他為人生導師的學生,是他一生的虧欠。 竇維心情沉重,久久不語。 室內的氣氛頓時陷入了沉悶壓抑中。 王簡也保持沉默,態(tài)度是反常的冷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竇維才無奈地喚道:“嚴老兒,出來吧?!?/br> 片刻后,一人從另一間屋里走了出來。 王簡扭頭看去,那人同樣一身粗布衣,跟竇維年紀相仿,須發(fā)盡白,身體佝僂,眼神卻清亮。 那人態(tài)度傲慢地問道:“王宴安,你認識老夫嗎?” 王簡喉結滾動,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老師。他當然認得他,曾經的太子太傅,嚴禹諸。 廢太子一黨余孽。 強壓下內心的震驚,王簡努力保持鎮(zhèn)定道:“老師,你們認識?” 竇維閉目不語。 嚴禹諸冷哼一聲,說道:“我倆有四十年的交情,你說認不認識?” 王簡抽了抽嘴角,克制著壞脾氣,喊道:“老師!” 竇維緩緩睜眼,那眼神是慚愧的,他平靜道:“我若說我跟嚴老兒有四十年的交情,但我從不參與你們的黨派相爭,你信嗎?” 王簡沉默。 嚴禹諸不耐道:“老頭跟他啰嗦什么,他不是要去魏州找屈家滅門的答案嗎,你舍不得,那就由我來說好了。” 說罷看向王簡,一字一句道:“小子,你可要聽好了,魏州屈家滅門一案,實屬官匪勾結,里頭啊,還有你們王家的手筆?!?/br> 此話一出,王簡震怒不已,脫口道:“你這老兒休得狂言!” 嚴禹諸指著他字字錐心道:“元初三十一年的常州礦場事故,拜你父親王翰華所賜;元初三十四年的科場舞弊案,也是你父親王翰華的手筆;還有元初三十五年的曲陽賑災糧款貪污案,更與你王家脫不了干系!” 王簡怒不可恕,恨聲反駁道:“我王家滿門忠烈,你休要血口噴人!” 嚴禹諸似聽到了笑話般,譏諷道:“王家滿門忠烈是不假,可笑的是你父親把你們王家戰(zhàn)死沙場的忠魂生生玷污了!你們王家祖輩用性命去掙來的忠烈名聲在他的野心面前一文不值!你還說我血口噴人,可笑啊,可笑之極!” 一堆陳年舊案的證據被他丟了出來,木箱落到地上,亂七八糟的撒落了一地。 王簡死都不信,跪在地上去翻看那些指證。 竇維靜靜地望著他,看著這個年輕人的脊梁骨被一點點折斷。 那屬于王家人的驕傲,被他殘忍地折斷了。 第36章 人間道 房子塌了 室內變得寂靜下來, 兩個老人相互沉默,竇維閉目不忍再看。 王簡紅著眼,在地上扒拉那些冰冷的罪證, 甚至連手都有些抖了。 稍后一道聲音響起, 一個年僅十歲的孩子從屋里走了出來, 他的雙目空洞, 面色沉寂, 全然沒有同齡人的活潑。 嚴禹諸指著他道:“這孩子叫屈良英, 屈家唯一留下來的骨血。王三郎, 你敢看他嗎, 你敢看他那雙眼睛嗎?” 王簡在崩潰的邊緣掙扎,握緊拳頭道:“你嚴禹諸是廢太子一黨余孽,造謠中傷本就是你們的拿手好戲!” 嚴禹諸冷哼,“我是太子一黨不假, 但我還沒有本事去左右你衛(wèi)國公府造下來的孽事。” 又一人從屋里走了出來。 嚴禹諸道:“這人是元初三十四年科場舞弊案的受害者,蔣允先。十年寒窗, 你王三郎也是讀書人, 他跟你不一樣的是他沒有你這樣的家世, 他只是一名普通人……” “我不信!” 接著又走出來一個婦人和一個中年男人。 嚴禹諸道:“元初三十一年, 琴娘的丈夫和公公在常州礦場中遇難,留下了一雙兒女和一個婆母靠她養(yǎng)家?!?/br> “元初三十五年, 曲陽賑災糧款被貪,劉大明的一家人皆在那場災害里被活生生餓死……” 他的話還未說完,王簡就瘋了似的沖了出去。 方才守在院子里的兩名國公府侍衛(wèi)已經被竇昌懷殺了, 他正在處理他們的尸體,哪曉得王簡忽然沖了出來。 兩人撞了個正著。 竇昌懷愣了愣,一時有些尷尬。 王簡像從未見過他似的盯著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