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一開始，他甚至懷疑這套卷子沒有幾道他能解出來的題，可靜下心來去剖析，紀時發(fā)現(xiàn)，他還是能看懂不少題的。

    心情不靜的時候，他腦子里全是他自己能不能及格的事，但這會，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全部拋開，去客觀看待那一道道題目的時候，紀時也慢慢找到了解題的契機。

    一道、兩道、三道……慢慢地，紀時聽不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了，思維也恢復(fù)了原本的狀態(tài)。

    客觀來說，這次月考的化學試卷難度可以排整個高三第一，他答不上來的題比上次期末考試要多得多。

    但……情況沒有他以為的那么糟糕，紀時在草稿紙上寫下公式，再把正確答案從選項里勾出來，因為擔心自己會寫錯，他看題的時候細致又謹慎，每一道題都經(jīng)過深思熟慮。

    當然，這同樣耽誤了不少時間。

    這套題的難點在于，存在那種紀時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思路的題，盡管他絞盡腦汁去想，看到題的那一瞬間依舊是茫然的。

    不過這段時間的刻苦復(fù)習還是幫到了他，至少相比上學期，他這學期的化學基礎(chǔ)變好了很多，即便題目本身難，紀時的思維畢竟是比去年開闊了些，有一些題他去年是絕對寫不出來的，但今年卻可以。

    考試的這段時間依舊是難熬的，紀時額頭不由滲出了汗。

    “鈴鈴鈴……”

    考場鈴聲響起的那一瞬間，紀時猛地丟掉筆，把試卷甩到一邊，考試的緊張感、被題目難倒的崩潰感、擔心時間不夠的慌張……最糟糕的一點是，明明考試時間還剩，自己整個人去神游天外，感覺這里也不會，那里也不會，或者說他不知該從哪里下手。

    這是最糟糕的考試體驗，也是紀時最不愿面對的狀態(tài)。

    當然，情況也沒用紀時想象的那么壞，從數(shù)量上來說，他最后也就4、5個空沒有填而已，那確實是最最最難的題了，他估計不僅是他，第1考場里恐怕也沒有誰能全部填滿。

    紀時不由朝2班的化學課代表那里看了一眼，他記得對方的化學在2班數(shù)一數(shù)二，上次期末考他化學拿到了滿分，比周偉樂還強悍。

    對方這會兒正在和旁邊人討論化學題，紀時聽人問他：“這次你都答完了嗎？”

    “還蠻危險的，好在都答完了。”

    紀時：“……”

    有種胸口中了一槍的感覺，學霸果然還是學霸。

    ——然而，沒寫完的還是大多數(shù)。

    紀時剛回教室就迎來了曾泰然的熊抱，下一刻，對方便哭喪著一張臉瘋狂吐槽：“化學組的老師們到底怎么了？”

    “根本寫不完?！敝軅穱@了口氣，“從去年考到今年，這還是我第一次沒能把試卷寫完?！?/br>
    周偉樂倒沒說他寫了多少題，不過據(jù)紀時對他的了解，他就算寫不完也不過就空個一兩道題。

    ?“這種難度的題再來一次我精神病就要發(fā)作了?！?/br>
    曾泰然幽幽嘆了口氣，這次卻沒有任何人附和他，紀時輕輕抬腿踢了他一下。

    教室里霎時安靜了下來。

    “誰精神病要發(fā)作了？”老驢拉長著馬臉，“我?guī)湍阒沃?？?/br>
    周偉樂捂著嘴巴，小聲道：“沒有誰，我是說我今天考完化學特別精神?！?/br>
    老驢冷哼了一聲：“都覺得今天化學難？”

    11班全體用力點頭。

    “我在13考場監(jiān)考，不少人題目差不多只做了一半。”老驢說到這里眉毛都皺歪了，“這個題目只能算是稍微有些難度，但整體來說算不上特別難?！?/br>
    “還不難啊？”

    “叫什么？”老驢瞪著他們，“等考試成績出來你們就知道了，照樣有人分數(shù)高?！?/br>
    “你們?nèi)シ皫啄甑母呖荚嚲恚灿羞^這么難的時候。”老驢道，“不過高考東改西改，改革以前的考卷給你們做得不多，但你們也不能有僥幸心理，不止要會做簡單的題目，難題也要會?！?/br>
    “哦?！睉?yīng)付老驢這種脾氣的老師，對著干當然不行，所以大家就比著唉聲嘆氣表達自己的不滿。

    老驢眉毛跳了跳，最后到底沒說什么。

    看老驢離開了教室，大家都是一臉疑惑：“老驢他來干嘛了？”

    “我估計他是覺得題難，又怕咱們翻天，先過來教訓(xùn)教訓(xùn)咱們?！秉S雅瓊小聲道，“他平時就喜歡這么干。”

    “我也覺得?！敝軅沸÷曕止?，“要真擔心，試卷出簡單點不就行了？”

    紀時默默瞅他一眼：“我就想說，咱們月考都這么多次了，化學簡單過一次嗎？”

    他這話一問，一圈人都安靜下來了。

    想之前聯(lián)考那次題那么簡單，化學教研組依然保持著只出難題的本色，就是不肯放過他們這群小可憐。

    而且和他們相比，紀時確實有點慘，好不容易化學能上一回100了，這次恐怕又要被打回原形了。

    “唉?！奔o時嘆了口氣，“算了，也不能怪題目出得難，還是我基礎(chǔ)不行?！?/br>
    “來，別哭啊?！痹┤慌呐募o時后背，“讓你的朋友給你一點安慰，雖然我的分數(shù)肯定還不如你?！?/br>
    “沒事。”紀時把包打開，翻開資料繼續(xù)看，他這會正好翻到一頁錯題，紀時低著頭，注意力已經(jīng)全在錯題上了。

    曾泰然：“……”

    他真的低估紀時了，他以為這次考完紀時會郁悶一陣子，結(jié)果對方郁悶歸郁悶，復(fù)習卻一點也沒丟，如果是他，能在考砸之后立刻去看以前的資料嗎？?

    恐怕至少要先原地發(fā)會呆。

    黃雅瓊原本還想和紀時說些什么的，一看他這樣，便也把手頭的資料拿了出來。

    雖然沒有誰指令，也沒有誰強調(diào)“我要學了”，可在剛考完吵吵鬧鬧的氛圍中，他們這一圈幾個人居然不約而同地看起了手邊的書和復(fù)習資料，連曾泰然都拿起了單詞本。

    當然，他們的復(fù)習持續(xù)時間并不長，因為僅過了幾分鐘，語文老師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了講臺前方。

    “oh！no！”

    語文老師笑瞇瞇道：“你們和我飆英語沒用啊，我聽不懂，課代表在嗎？”

    “課代表上廁所了！”

    “課代表肚子疼，請假回家了！”

    “課代表說他不在?！?/br>
    遺憾的是，課代表不僅在，而且已經(jīng)被語文老師看見了。

    “沒事，你們現(xiàn)在不用擔心，這次月考大家考得都還不錯，不需要太擔心。”

    ……語文老師這人成績一差立刻陰陽怪氣，成績好了他一整天陽光明媚。

    紀時不由多看了他幾眼，看得出來語文老師是真高興，不是皮笑rou不笑，他稍稍安下心來。

    “黃雅瓊，144啊，這次終于考到了年級第一，不錯不錯。”

    “牛啊瓊瓊！”

    紀時也不由朝她豎起大拇指，從去年第一次月考開始，他聽慣了語文老師說黃雅瓊和年級第一差多少分，她和年級第一的分差每次都不大，可偏偏就是差那么點。

    黃雅瓊滿臉通紅地回了座位。

    她平時大大咧咧的嘴挺毒，和他們相處也挺放得開的，不過畢竟是青春期的高中生，被語文老師當著這么多人表揚她也很不好意思。

    紀時真心覺得黃雅瓊很厲害。

    在他看來，語文是最難把握的，不是死磕試題或者靠套路就能拿高分的那種科目，可黃雅瓊就是每次都能考高分，考他們班第一。

    這比英語或者數(shù)學拿第一難多了。

    一張160的試卷扣14分是什么概念？他們理科考到400分妥妥能去金陵大學，她語文一科就144，那就意味著剩下的320分試卷里，她只要考到256分就能上金陵了，黃雅瓊平時英語的平均分也在100左右，數(shù)學200分的試卷考156難嗎？

    其實也并不是那么難。

    黃雅瓊之后，他們班第二名的語文就只有138了，不是紀時也不是姚蒙，是他們班另一個男生。

    “下一個……”語文老師拖長了語調(diào)，視線倒是朝紀時他們這個角落看了過來。

    紀時心跳慢了半拍。

    難道是他？

    應(yīng)該不至于吧？

    紀時在這學期的考試里都表現(xiàn)得挺自信的，但他并不認為自己的語文能考到班里第三。

    “曾泰然，135分！”

    全班同學的目光立刻朝曾泰然看過來。

    曾泰然一開始也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他手指著自己，就見語文老師不耐煩地催他趕緊拿試卷：“快點！”

    曾泰然幾乎是立刻蹦到講臺上去了。

    “作文寫得不錯?！?/br>
    回來的路上，曾泰然被前面幾排的同學連著拍了好幾下：“厲害了你！”

    他這下一點沒有剛剛不自信的模樣了，反而高高抬著頭：“沒錯，正是在下?！?/br>
    黃雅瓊：“……你們瞧瞧曾泰然，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曾泰然沒擋住自己的試卷，他回座位的時候，紀時的視線恰好掃到他這次的作文，分數(shù)挺高，就扣了6分，屬于高分作文了，作文開頭依舊令人親切——

    “我的爺爺是個老農(nóng)民……”

    紀時：“……”

    怎么說呢？他既有些羨慕，又有種果然不出所料的感覺。

    曾泰然這篇作文的情感表達很好，細節(jié)很溫馨，正好貼合作文主題中的“點滴”部分，雖說爺爺這個人物被寫了無數(shù)次，可只要有用就行。

    曾泰然寫作文的優(yōu)勢就在情感表達上，他的文字其實挺細膩的，絕對在基礎(chǔ)線以上。

    紀時現(xiàn)在不會認為曾泰然作文拿高分是巧合，一次或許是偶然，但次次拿高分就是對方實力的體現(xiàn)。

    “紀時，131分！”

    紀時還沒把曾泰然的作文放下，語文老師就叫了他的名字。

    “這次分數(shù)也還不錯，作文切入點很大膽，但是看到你的試卷我有點害怕，下次稍微收一收?！毙炖蠋熜Φ?，“我沒有不讓你寫的意思，就是你這個作文挺危險的。”

    “當然，我們教研組的老師給分都比較克制，不喜歡冒險，把你的試卷放到高考閱卷，人家那邊的老師說不定會給高分，當然，也有可能……”

    紀時明白徐老師的意思，對方是在說，他的作文風格有點劍走偏鋒，不夠穩(wěn)妥，在高考考場上穩(wěn)穩(wěn)當當拿到分數(shù)才是第一位的。

    紀時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倒不是想劍走偏鋒，但如果他選了那種爛大街的故事去寫，他的寫作水平是很難讓閱卷老師一眼相中的，反而可能寫一些新鮮的題材更顯眼些。

    當然，老師給分還是很克制的，紀時的作文分被扣了11分，他前面的題目扣的分數(shù)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