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頁
思訖,捻髯慢悠悠道:“姑娘是瞧不上我這一屋的心肝呀?” 話落,薛翦眉尖輕輕蹙起,已有不豫之兆。 轉(zhuǎn)而念及尋師父一事不可拖延,堪堪壓下心底煩慍,不緊不慢道:“我便直說了,其實我來這里是想打聽一種額飾,帶紅纓的?!?/br> 她先前在石遠樓徘徊多日,為的便是跟往來商賈打聽消息,可惜一眾皆稱不知她所描述之物,卻道百妙樓的人或可替她解答,這才一路疾行至此。 聞言,管事狹眸微瞇,仔細(xì)將薛翦瞧了一會兒,目露精明,“姑娘問它做什么?” 薛翦默了稍頃,到底未應(yīng)。管事見她抿唇不語,亦識趣地岔開話題,引她去成衣區(qū)續(xù)談。 畢竟他做的就是這等生意,客人不愿說,大不了不問罷。 珠簾一掀一落,薛翦幾人即至一間寬敞房中,四周錦衣羅列,款式可比京城。 薛翦正思量管事此舉是為何意,便聽得他道:“姑娘不如瞧瞧這些衣裳?若有喜歡的,我給您算低些價?!?/br> 是讓她花錢買消息了。 薛翦淺淺一笑,抬眸環(huán)視了一圈,最終將視線定格在北面兩套晴藍色的裙裝上,輕點下頜,“就那兩件吧。” “姑娘好眼光!”管事臉上浮過一抹贊許,雙眸閃光地走上前,“這可是從常州專程運過來的尋錦,并非等閑。也就與姑娘投緣,便賣您這個數(shù)吧。” 語畢,扯起一邊衣袖,露出左手屈指比了個“四”。 小竹會過意來,朝腰間錢袋摸了摸,有些猶豫地望向薛翦,直待她點頭,這才解了遞出去。 管事掂了兩下錢袋,似乎比他想的還要沉些,于是又堆起笑臉,靠近薛翦低低說道:“您要打聽的東西乃鎖月閣之物,閣中輩份為上者,一共九十八人,人手一條霞月額帶,至死不落。” 話罷,復(fù)拿眼覦她,“就在前幾日,好像還死了幾位” 竟像是懷疑她與那幾名黑衣男子的死有關(guān)。 小竹起初沒看明白,琢磨片刻方覺不對勁,硬將秀眉一歪,嗔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區(qū)區(qū)一個小樓掌柜也敢對小姐這般不敬? 話落,管事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撇目到小竹身上,正待說什么,即見正主踱步到她跟前,將她攔至身后。 “小姐!”小竹掣上薛翦袖擺,跺腳低呼著,語氣似有不甘。 薛翦抽回手,面色平淡地睇向管事,心中暗忖,他既然敢如此出言試探,自然是不怕他們的。 頓了俄頃,接著問道:“我若要尋鎖月閣的人,得去哪里?” “這個我知道啊?!眳栔茏砸贿M門便找了條圓凳架腿而坐,一搭一搭地?fù)軇邮种形礂壍囊安荩藭r聞聽薛翦所言,漫不經(jīng)心地開了口。 室內(nèi)一瞬間靜了下來。 薛翦側(cè)過身,遙見那人向自己抬了抬唇角,“他與你的交易已經(jīng)做完了,簡姑娘不如跟我談?wù)???/br> 倒消息這行的,從來是一金換一個,她方才所問,可屬另一樁生意了。 管事不置可否,只對旁邊斂衣的丫鬟吩咐道:“手下當(dāng)點心,勿要給這位姑娘勾壞咯?!?/br> 見狀,厲周左腿往地上一撤,懶洋洋起身朝樓外走去,“我到外面等你?!?/br> 雨水漸漸落下來,沿街喧囂的商販也短了力氣,延捱許久才吆喝一聲,恰逢此時北風(fēng)堅烈,狹雜著花木中的淺淺香氣彌漫在鄲城半空。 薛翦跨過門檻,即見厲周背對商肆而立,手里執(zhí)一把不知何處尋來的綢面?zhèn)?,光瞧背影,倒與京中許多紈绔子弟相似。 她站在檐廊下,隔著縷縷銀絲打量過去,目光愈見深沉。 這幾日她一直在尋黑衣男子的下落,厲周可謂是寸步不離地黏在她身邊,怎會不知道她打聽的東西作何模樣? 他若真有鎖月閣的消息,這么多天,居然只字未提 薛翦沒言聲,厲周卻聽見響動,撐傘轉(zhuǎn)了過來,以為她是嬌氣淋不得雨,便笑著走近,將傘面高高籠罩在她頭頂。雨點與錦帛相擊之聲延綿耳畔,竟有幾分江南小調(diào)的味道。 “怎么了?” 薛翦收了神色,開口沉聲道:“鎖月閣,你如何知曉?” “簡姑娘忘了,在下以四海為家,江湖上的門派,我大多有所耳聞。” “先前怎么沒聽你提起過?” “我當(dāng)時若說了,簡姑娘敢信么?”厲周笑了笑,扭頭將視線肆無忌憚地游蕩在她臉上。 分明是一張少女的臉,仍存著幾許尚未褪凈的稚氣,可那周身的寒肅之意卻讓她頗顯老成,實在惹人注目。 她似乎笑了,語調(diào)依舊平穩(wěn):“那你如何確定我如今便會信你?” 厲周默了默,半晌才淡道:“我不確定。” “你耍我?” 終是忍無可忍,眼尾慍色盡數(shù)迸出,唯獨嘴邊還勾著一抹清淺的笑,卻不見絲毫暖意。 厲周怔了須臾,繼而搖頭嘆道:“簡姑娘怎么總把在下想得那般無狀?” 話剛說完,但聞身邊人冷哼一聲,仿佛認(rèn)定他是故意作弄,也不顧這瓢盆大雨便徑自往馬車方向踅去,衣袂甫一越出傘外,頃刻就著濕了。 厲周連忙拽住她的手,將她拉回傘下,皺眉道:“我與鎖月閣閣主算是舊識,你若有何不解之處,他或許能幫上一二。我所言句句屬實,你要還不相信,把傘拿走,我不跟著你便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