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頁
“婚事。”李聿面不改色,回答得十分坦然。 章佑眸間一頓,堪堪消解須臾,方才豁然笑道:“那我便在此祝你好事成雙了?!?/br> “承你吉言?!崩铐豺v出一條胳膊朝他擺擺,不再與他閑話,捧著書卷朝前而去。 出了書院,即見陸衡肅面守在馬車前,于是擱下衣袖負手走去,低低問他,事情辦得如何。 先前交代他派人跟去鄲城暗中保護薛翦,順將其消息定期傳回,如今一晃十日有余,怎么也該到了才是。 李聿一面問,一面抬首看了看頭頂天色,京城這幾日絮雪紛飛,城中卻不見半點蕭條,百姓反而興致高漲,已有幾分過年的氣象,也不知她那里是否亦如同這般。 陸衡微微蹙眉,“稟公子,眼下還沒有薛姑娘的消息。” 頓了頓補充道:“西南近來多雨,想是薛姑娘路上稍被耽擱,興許再等兩日便會到了?!?/br> 話落,李聿眼眸倏然一黯,沒多說什么,徑自踏進馬車,落簾坐了。 收到薛翦的消息,已是數(shù)日之后。 冬季晝短,才過酉時一刻,蒼穹里已經(jīng)盛滿烏藍,陸衡正待去書房取物,忽聞夜空中有飛鳥厲嘯悠遠傳來,頓足分辨半頃,突然環(huán)指于唇間,發(fā)出一道長長哨聲。 但見遠處一抹疾影盤旋而至,夜里猶覺兇悍駭人,陸衡微微揚起右臂,待那飛鷹輕巧勾在他的袖上,抬起另一只手去解它足邊系的信匣。 僅一寸高,匣身呈圓筒狀,陸衡立刻將其攥在手中,踅回知寒院。 屋內(nèi)燭火幢幢,李聿執(zhí)筆坐在案邊,眉眶下倒映出幽深睫影,聲音懶怠地問:“拿到了?” 陸衡摧步上前,把信匣呈與李聿,“屬下尚行途中倏得鄲城回信,遂想著先送來與公子,這便去取畫軸。” 書房經(jīng)失火以后,唯獨剩下李知的幾冊藏書與兩幅薛翦畫像未遭燒燼。半月未得薛翦消息,當真應(yīng)了他那日所諾,思念成疾,便差陸衡去書房將畫軸取來。 聞言,登時罷下狼毫,筆尖甫一沾得紙面,轉(zhuǎn)瞬便黑漆漆暈抹開來,才寫的文章便這么毀于一旦。 陸衡站定房中等了一會兒,猜測他不會再有旁的吩咐,方靜靜轉(zhuǎn)身離開。卻在剛邁至門扉時,身后驀然響起一個冰冷的嗓音,“放肆!” 不由足下一滯,有些呆楞地旋過身,怔怔看向李聿。 淡黃的光圈浮在案周,飄渺似霧,李聿的眉眼被遮在這層薄霧后,拳心緊握,骨節(jié)捏得泛白作響。 陸衡不明就里,又不敢輕舉妄動,暗忖許久,放低聲音詢問道:“公子,可是那信有何不妥?” 第105章 踐諾 “你耍我?” 厲周自從被薛翦識破他在縣衙耍的把戲后, 索性扮上了無賴,薛翦到哪兒,他便跟哪兒, 就是不言明身份與其所圖。 私想著,他行走江湖這么多年, 靠得就是重諾二字,既收了人家好酒好錢, 又應(yīng)下了暗中護她一事,哪能因為小姑娘太聰明,便這么暴露托付他之人? 對于他的一番衡量, 薛翦自是不知, 只覺得此人貫無正形, 跟個狗皮膏藥似的, 甩都甩不掉。便不去理他, 一心放在尋問紅纓額飾上。 馬車搖搖晃晃,幾縷清光沿著簾縫抖落進來,駐在小竹身上, 也是愁得很了。 但見她明眸半覷, 警惕地往簾外打量,復轉(zhuǎn)首回來低低說道:“小姐,我們不再想個法子把那人支走嗎?我怎么瞧他都覺得奇怪, 哪里像個好人。” 薛翦面色如常地瞟一眼車外,窗簾撲簌間隱隱見得駿馬上翩落寶藍色衣擺, 斂目哼笑:“我倒是想,可他哪次不會再貼回來?與其同他勞神費力,還不如早點找到師父。” 待與師父重逢,確保其安然無事, 她便能安心回京了。一別半月有余,也不知道爹爹他們過得可好?是否也在牽掛她呢? 念及此,眼眸微微一黯,腦海中又跳躍出與李聿辭別時的場景,兼他贈自己的一枝紅梅。 小竹并未察覺她神色有異,卻尋思小姐所言在理,早一日見到岳前輩,她們便能早一日返京,這廝再難纏,也不信他能纏回薛府去! 于是將車門推開一條小縫,朝外頭催促道:“趕快些,一會兒又要下雨了。” 晌午,天邊濃墨翻滾,偶時聽得幾聲雷鳴,車夫勒緊韁繩,終來到一商肆門前。 薛翦甫出馬車,即見厲周自馬背一躍而下,把嘴里銜的野草潦潦勾在掌心,繼而走到馬車旁揚起手臂,噙笑道:“來,我扶你?!?/br> 薛翦對他這副德行已經(jīng)習以為常,小竹卻是忍他多日,不愿再按耐脾性,當即抬手往他胳膊上拍,“小姐自有我扶,何時輪到你了?”然后亟亟挽住薛翦,護送她下車。 厲周倒也不惱,依舊嬉笑著隨二人進到樓里。 樓中光線昏暗,幾名小廝正由管事指揮著去前面掌燈,見有客人來此,連忙停下手中活計,對管事大喊一嗓。 門首長風蕭蕭而過,走進來一位身形高挑的女子,觀其行頭,該是富貴人家。 于是喜上眉梢,整整袍角快步迎去,“姑娘來看成衣還是首飾?若說首飾呀,全鄲城最稀罕的物件都在我這哩!帶您挑挑?” “可還有旁的?”薛翦望他一眼,復不動聲色地打量周圍。 “旁的?”管事聽了一擠雙目,暗道此人莫不是來砸場子的?雖瞧著不似泛泛之輩,可他百妙樓在鄲城也是聲名卓著,她既不為首飾衣裳,來這里做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