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頁
臺下賓客聚坐滿席,喧囂不斷,唯獨那立著的兩名女子雙手交疊于身前,旁側(cè)分別架著箜篌古琴,神態(tài)嫻靜,似是在等什么。 蘇緣一路拿手遮掩在面前,瞇著眼睛從指縫中窺路,視線里忽地瞥進幾個寬衣解帶的男子,頓覺耳邊電閃雷鳴,倏地怔在原地。 薛翦被她突如其來的駐足撞了個趔趄,身子一斜堪堪往下倒。 就在此時,她后領(lǐng)猛然一緊,前襟直往她脖子上勒,不過須臾便被人給拎著站穩(wěn),繼而力道從她身后消失。 第40章 不期而遇 這背影瞧著…怎么有幾分像薛 殘陽隱去, 湖面上漸漸生起微寒的晚風(fēng),一寸一寸往人懷里鉆。岸邊樓臺亭榭都點起了佳燭,燈火通明, 熱鬧非凡。 “我們找家酒樓吃一頓吧?”一身穿流云藍袍的男子雙眼閃爍著銀光,沖在座的每個人都擠了擠眉, 后又搭上了章佑的肩膀,語狀調(diào)笑之意。 “我說你也真是, 盡知道買酒,連個下酒菜也不備,這偌大的懷春河上咱們幾個只能喝西北風(fēng)了?!?/br> 此話一出, 眾人紛紛被他挑起了幾分饑餓之感, 連聲應(yīng)和。 “是我考慮不周?!闭掠訜o奈地笑了笑, 繼而輕拍了拍肩上的手, 側(cè)撐著起身往后走, “我去叫船家停岸?!?/br> 良久,船身遙遙靠向岸邊,待穩(wěn)固后才喚他們下船。 李聿等人下了船舫后, 便沿著繁華的街道閑散走著, 正在打量挑選哪家酒樓合適。 一到夜晚,街上支攤的人愈發(fā)多了起來,吆喝聲連天, 賣什么的都有。 左街對面的一座高樓前客涌如云,來往車馬不歇, 楚善立在一個話本攤前,從錢袋中取出幾錢遞給書販,順便指著對面問了一句:“藏花樓為何攢著那么多人?” 書販接過錢幣,又將話本遞了出去, 方才回道:“公子您有所不知,今兒是梁玉姑娘和穎姑娘斗藝爭花魁之名,聽說那個穎姑娘是從江南送來的瘦馬,資質(zhì)上佳,又極擅撫琴舞曲,關(guān)鍵是那模樣,可謂是傾國傾城!” 梁玉姑娘是藏花樓的頭牌花魁,不僅生的冰肌玉骨,朱唇皓齒,一手不絕如縷的琴技更是名滿豫京,不少權(quán)貴子弟為此擲重金而求。 但那位新來的穎姑娘,當真有他說的那么好? 楚善掂著話本望了望藏花樓,正當轉(zhuǎn)身時卻聽耳旁傳來一道綿長的聲音。 “要不,我們也去湊個熱鬧?”藍袍男子用手肘撞了撞他,一雙吊梢眼透著nongnong的興味。 “你不是說餓了?”李聿聞言眸光一轉(zhuǎn),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先楚善一步開了口,輕慢的語氣里泛著少許鄙夷。 男子被他漫不經(jīng)心地懟了句也不覺尷尬,反而咧出一道意味深長的嬉笑:“去藏花樓也有好酒好菜,順便還能瞧一瞧那傳聞中的江南瘦馬是如何風(fēng)華絕代,可謂是一舉雙得啊。” 話罷,便同楚善幾人攬肩勾背,一溜煙兒地往藏花樓里拐。 許是見李聿和章佑還沒跟上,走到半途又停了下來,轉(zhuǎn)身沖他們喊道:“快點吧,是真的餓了!” 在懷春河上漂了個把時辰,一杯杯醇酒下腹如火燒灼,確實得進點別的吃食。 章佑搖了搖手中骨扇,似是妥協(xié)地望了李聿一眼,“走吧,一起去吧。” 藏花樓內(nèi),臺上女子正素手撥琴弦,箜篌之聲盤旋耳畔,繞著懸梁逸往各處。 李聿被章佑推搡著往前走,神情慵懶隨意,半點也不像是來湊熱鬧的。 周圍具是胭脂艷粉環(huán)繞,彩錦如瀑垂落,右側(cè)搭建的臺子上正端坐著兩個女子,似是在比琴技。而臺面三處聚坐著數(shù)十架矮席,酒盞小點擺置齊全,還有紙筆擱放,待下賞錢。 他將目光一收,散漫地落在眼前那抹高挑纖細的身影上,不由微微一怔。 這背影瞧著…怎么有幾分像薛翦? 之前她女扮男裝到書院時,好像也差不多是這副樣子。 章佑見他停了步,側(cè)目覦了覦,“怎么了?” “沒事?!崩铐不剡^神后,隱隱搖了搖頭。她怎么會到這來?定是看錯了。 他話音剛落,就見眼前那人腳下一崴,倏然往后倒去。 李聿連忙伸手去夠,堪堪抓住了他后衣領(lǐng),施力一拎將其拎了起來,待他站穩(wěn)后才收回手。 但見那人轉(zhuǎn)過身來,對他淺淺一笑:“多謝兄...”余下的話還未出口便生生凝在嘴邊。 薛翦抬眸望見李聿,臉上笑意漸消,眼底掠過一絲訝異,遲疑片刻,“李聿?” 他怎么會在這? 她復(fù)又朝他身邊不經(jīng)意地一瞥,正見章佑也滿目驚色地回視著她。 “你這是,”李聿挑了挑眉梢,勾著玩趣的眼光掃了下她的裝束打扮,嗓音悶著幾許輕笑:“來尋樂子的?” 她莫不是真有什么怪癖,動輒便女扮男裝,還到這種地方來,嘖嘖。 李聿?蘇緣心中默念,雙眸兀地睜大,掩在面上的手捂得更嚴實了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頭看。 幾張熟悉的面孔由狹小的指縫中擠入眼底,不覺腿上一軟,險些摔下去,腦中只嘹亮地蕩著三個字:完蛋了! 楚善聞聲扭回了頭,抬著眉尖走了過來,站在李聿身旁上下仔細端詳了薛翦半晌。 眉峰下嵌著一雙墨玉色的眸子,似風(fēng)一般搖曳不可觸及,唇畔若有若無勾著幾分驕色,不言語時整個人都散著一種疏離矜貴之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