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給暴君之后 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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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曦和不顧王樂瑤阻攔,繼續(xù)說:“少瞧不起人了。知道她師從何人嗎?說出來怕嚇死你?!?/br> 方繼堯道:“娘子不妨嚇嚇看?!?/br> “她師從文獻公!”桓曦和大聲道。 四下皆震驚。眾所周知,文獻公的詩文造詣,冠絕天下,他的棋藝,更是超絕。其子謝羨,在舞勺之年,曾同時跟大齊的三個一品棋手對弈,兩勝一平,連廢帝都夸他超一品。 王樂瑤沒想到桓曦和如此大膽,竟敢把文獻公抬出來,暗暗地瞪了她一眼。萬一待會兒輸棋,豈不是連他老人家的英名也辱了? 她一向不好與人爭,但看那方繼堯有意挑釁大梁,更兼看不起女子,便沒有退縮,“請先生賜教?!?/br> 這聲音溫婉動聽,入耳有酥麻之感,清貴中又帶著點冷淡。雖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卻可想見定是個窈窕淑女。 方繼堯失神片刻,望向二樓:“請娘子移步?!?/br> “我是閨閣女子,不便與先生當眾弈棋,不若手談一局盲棋,如何?” 眾人聽說要盲下,又是發(fā)出連聲驚嘆。盲下不止是考驗棋藝,還必須有超強的記憶力,全局的洞察力,縱觀整個都城,怕是男子也少有能做到的。 方繼堯的額頭上開始滲出汗水,他有些為難,因為并不善于下盲棋。但周圍這么多雙眼睛看著,對方又是個女子,自己剛才都已經(jīng)放出狠話,可謂是騎虎難下,只能應了下來。 蕭宏走到窗邊,努力往那邊的雅座張望,可視線剛好被梁柱擋住了,根本看不見。嘴里嘀咕著:“這到底是哪家的娘子?不會是逞能吧?!?/br> 蕭衍剛剛已經(jīng)認出來了。 就讓他見識一下,身為甲族之鼎的瑯琊王氏教出來的女兒,到底有多厲害。 第11章 根本承受不了他的力量?!?/br> 既然是盲下,雙方就得各自蒙住眼睛。一般下盲棋,只有對弈雙方知道下在哪里了,幸好洛陽館中有那個巨大的棋盤,還能供眾人觀瞻。 方繼堯道:“讓先?!?/br> 圍棋中,只有高手會讓出先手。因為先行就占據(jù)了優(yōu)勢,最后計算勝負的時候,先行是需要扣掉一些目數(shù)的。 “多謝先生。”王樂瑤也不推辭,“天元。” 樓下的小童立刻將黑子放在了棋盤正中的星位上。 盲棋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為了不打擾二人對弈,原本熱鬧的洛陽館安靜下來,就算議論也都是耳語的程度。來這洛陽館的,不乏有學問的人。二樓的雅座,有人已經(jīng)坐不住了,走到外面的回廊上面,一邊觀棋,一邊低聲談論。 那些聲音便零零碎碎地傳進蕭衍的耳朵里。 “黑子的情況不妙啊,被白子追著打?!?/br> “這方繼堯連續(xù)擺了幾日棋局,都沒有人能贏他,確實有過人之處。我看是這位娘子輕敵了。” “你看,黑子的打法很奇怪,一旦周圍的氣沒了,就轉(zhuǎn)換地方。她不救棋子,只想著多占地盤?!?/br> “這完全是新手的打法。唉,原本以為是旗鼓相當?shù)膶Q,到底不能高看閨閣女子?!?/br> 坐在蕭衍這個位置,能把那個巨大的棋盤看得一清二楚。從眼前的局勢看,黑子的確是處于下風??刹恢獮楹?,他認為王氏女是故意如此。 他想起自己剛剛領(lǐng)兵那陣子,對方是個赫赫有名的老將。那場戰(zhàn)役,對他而言非常重要,必須要贏。于是他先示弱,一直佯裝撤退,直到那人追進了并不擅長的地勢,才發(fā)動反攻,大獲全勝。其實若正面交鋒,他未必能贏那個人,畢竟經(jīng)驗,人數(shù),他這邊都占據(jù)劣勢。 不若潛伏在暗處,等到獵物接近,并放松警惕,才果斷出擊,一擊即中。 他打仗還可以,喜歡下棋,也是因為二者有共通之處。 果然,在方繼堯再次說出落子的位置后,布棋的小童猶豫了一下。王樂瑤說:“先生,這里你已經(jīng)下過了?!?/br> 全場嘩然,方繼堯開始出汗。 這盤棋他是想速戰(zhàn)速決的,所以攻勢非常迅猛,下子很快,對方似乎確如他所料,并沒有什么招架之力??墒请S著落子越來越多,棋子又各有增減,他的記憶已經(jīng)出現(xiàn)混亂了。 千里之堤,一旦開始出現(xiàn)裂縫,那裂縫只會越來越大。 眾人看見,局勢瞬間就發(fā)生了變化,一直被壓得喘不過氣的黑子,終于開始反擊。 與黑子越戰(zhàn)越勇不同,方繼堯開始不停地出錯,白子的地盤連續(xù)失守。到了后來,他全部心智都用來想自己的棋子在哪里,棋藝完全施展不出來。 終于,他無法再下一子,只能起身道:“在下認輸!” 王樂瑤也解下蒙眼的布,松了口氣,“先生是弈棋高手,若正常對局,我不是先生的對手。不過我只是萬千大梁子民中平凡的一個,微末伎倆,不足掛齒?!?/br> 方繼堯道:“娘子過謙。某年長娘子許多,假以時日,必不是娘子的對手。某收回剛才無禮之言,是某坐井觀天了?!?/br> “好!”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聲,樓上樓下掌聲雷動。這一局棋,居然下出了幾分國與國之間對壘的味道。 方繼堯收了棋盤,匆匆離去。 蕭宏還站在窗邊回味剛才的那番話。女子的口氣淡然從容,就好像一個見天地,見蒼生的智者,有種說不出的超然。 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家,才能養(yǎng)出如此女子? “阿奴,你去跟著方繼堯?!?/br> 蕭宏回過神來,“阿兄懷疑他有問題?” “你跟著就是?!?/br> 蕭宏只能壓下好奇之心,跟了過去。 其實好奇的不止蕭宏,還有洛陽館里的男子們,但他們也是讀圣賢書的,不會隨便沖上樓,沖進雅座,將人看個仔細。畢竟能坐在二樓的,都是非富即貴之人,這娘子談吐不凡,寵辱不驚,又豈是尋常人家能教養(yǎng)出來的。 桓曦和還是有些擔心,特意命凌霄帶人守在樓梯口。她自己殷勤地倒水,給王樂瑤扇風,“可以啊,剛才我還替你捏一把汗?!?/br> “表姐以后別給我出這種難題?!蓖鯓番幧焓纸舆^水,喝了下去,“我真的是險勝?!?/br> “勝了就好。”桓曦和笑嘻嘻的,“一會兒還想去哪里逛逛?今日阿瑤的所有花費,都由jiejie我包了。有妹如此,家門甚幸。有女如此,大梁甚幸啊?!?/br> 王樂瑤剛想回一句,眼角卻瞥見屏風那邊有道影子虛晃了晃。 那里有人! 她迅速起身,給桓曦和遞了個眼色?;戈睾湍懽哟?,將她拉到身后,自己慢慢地走過去,然后一把拉開了屏風! 屏風后面的人,猶如驚弓之鳥,抱著自己的頭,“不要抓我,不要抓我?!?/br> “公主?”桓曦和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眼前穿著平民的衣裳,頭發(fā)凌亂的,竟然是廢帝最寵愛的公主姜齊悅。 姜齊悅在建康被攻破的時候,由她的母妃遣幾個信賴的宮人護送出宮,所以才沒被蕭衍抓住。但是這幾個月,她猶如喪家之犬,東躲西藏,那些宮人忍受不了,紛紛跑了,最后只剩下她一個。 一國公主,淪落到這種下場,實在令人唏噓。 王樂瑤還清楚地記得當年,去謝家給謝羨慶祝生辰的時候,姜齊悅也來了,穿著華美的衣裙,坐著御賜的金根車,羨煞旁人。眾人都知道她喜歡謝羨,謝羨走到哪里她就追到哪里。若不是王謝兩家早有婚約,廢帝一定會招謝羨為婿的。 姜齊悅也沒想到會是這兩個人,她趁亂混進洛陽館里來,就想找點吃的。 幸好有個小跑堂看她可憐,容她在這里躲了兩日。 “怎么辦?”桓曦和把王樂瑤拉到一旁,看向坐在榻上狼吞虎咽的女子。 王樂瑤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昔日的公主,如今就是一個乞兒,威儀和尊貴都沒有了,只是本能地要填飽肚子。把姜齊悅交出去,絕對比把她藏起來容易得多。一旦被蕭衍發(fā)現(xiàn),可能還會連累到兩家。 可王樂瑤忽然想起永安寺劫持自己的那個人。 自己的一念可能是別人的生死。 “我聽父親說,皇帝把廢帝和廢太子都殺了。”桓曦和在她耳邊低語道。 王樂瑤聽了后,震驚不已。 自古新君登基,對于前朝的皇室,無外乎兩種做法,或囚禁,或流放。蕭衍登基之前,曾跟大臣約定過,會放廢帝和廢太子一條生路,讓他們善終。這才壓下了朝堂上極力反對的眾臣,得以順利登基。 難道,他真的冒天下之大不韙,將姜氏皇族趕盡殺絕了? 王樂瑤覺得渾身冰冷,那兩個人,曾經(jīng)鮮活地站在自己面前。尤其是廢太子,總是和顏悅色地同她說話,有時候,還會幫她去秘閣里找外面很難找的書。雖然廢太子是父親的學生,多少是看在父親的面子上才會幫忙。但堂堂太子肯花時間幫她這種小忙,已經(jīng)很難得了。 “外面到處都是陛下的人,只能先把她藏到未央居去?!蓖鯓番幵噲D冷靜地分析,“這事你我都扛不住,更不可能將公主平安地送出城。我得回去告訴伯父和長公主,請他們定奪。” 總要為姜氏留下一條血脈。漢人的朝代更迭,有條不成文的規(guī)矩,不絕人脈,歷朝歷代的新主都會奉行。 蕭衍卻打破了這個慣例,實在是太狠了,狠得令人心寒。 “阿瑤,你可想清楚了,幫她得冒很大的風險!” “盡力而為吧。” 桓曦和覺得阿瑤以前是不會管的,大概姜齊悅讓她想起了廢太子。怎么說廢太子跟她的父親都有數(shù)年的師生之情。 人的心也不是鐵石做的。 而且,桓曦和知道姜景融隱秘地喜歡著阿瑤。只是阿瑤在男女之事上遲鈍得很,這么多年都沒看出來。 外面忽然傳來敲門聲,屋中的三個人瞬間都緊張起來。 姜齊悅已經(jīng)被訓練得似兔子一般,一下就鉆回了屏風后面。 此間萬籟俱寂。 王樂瑤的心跳得很快,大腦有一瞬間是空白的。她小心問道:“誰?” “王家娘子在里面嗎?我是荊州來的,主上有請。” 這人說得隱晦,“主上”是荊州舊部對蕭衍的稱呼,她在永安寺的時候聽過。 皇帝竟然微服到了這里!王樂瑤的心幾乎躍到了嗓子眼。 桓曦和低聲問她:“是誰?。俊?/br> “陛下。”王樂瑤用口型說了兩個字。 桓曦和的臉色一下就變了。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你留在這里,我去把陛下支走?!蓖鯓番幎硕ㄐ纳瘛?/br> 桓曦和不放心,“你一個人應付得了嗎?” “放心,我跟陛下有些舊交情。倒是你,千萬小心?!?/br> 桓曦和鄭重地點了點頭。 王樂瑤深呼吸了口氣,開門走出去。外面的人見到她,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態(tài)度十分恭敬。 蕭衍獨自坐在屋中等著,他的雅座在回廊居中的位置,是整個洛陽館視野最好的。臨街的窗戶,可以清楚地看到秦淮河和熙熙攘攘的大街。和煦的春光映照在他的臉上,他雖然生得有幾分兇相,但鼻梁高挺,輪廓如刀劈斧鑿般,跟建康城里弱不勝風的貴公子,是完全不同的氣象。 王樂瑤走過去,恭敬地行禮,“小女見過陛下?!?/br> 蕭衍看著她,那雙柔如春水的眸子,透著股淡然堅定,好像世間萬物在她眼中,皆如微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