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酌風(fēng)一咽，眨眨眼睛，看向窗外道，“天快亮了，公主快些回宮吧?！?/br>
    淮勝見他顧左右而言他，當(dāng)下便明白了過來，輕笑一聲：“我知道了。還有一件事……”

    他抬眸看她。

    只聽她聲音低沉蒼涼，如同孤寂的游魂：“我最后問你一句，公孫逞，他當(dāng)真死了？”

    “……是?！?/br>
    她心里那根早已緊繃了許多年的線，“錚”的一聲，終于繃斷了。

    他不會來救她了，她在深宮之中唯一的慰藉，她那十幾年無盡的黑暗里唯一的彩色，早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埋骨他鄉(xiāng)，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望著前方，門外透進(jìn)微弱的晨曦，可她知道，她的生命再也沒有光了。

    “我知道你不是馮縝，我可以幫你。但我有個條件?！?/br>
    “公主請講?！?/br>
    “馮昶的命，得由我來取?！?/br>
    ……

    等到送走了淮勝，陶酌風(fēng)合上房門，將方才的事又在腦中過了一遍，直到確定方才商議的計劃可以實施，這才打了個哈欠轉(zhuǎn)過身來，心想總算能睡個好覺了。

    一抬頭，卻看見清秋抱著胳膊靠在桌上，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瞧。

    他被盯的脊背發(fā)毛，飛快眨了眨眼睛：“怎，怎么了？”

    “你和淮勝公主好像很熟的樣子啊?！?/br>
    語氣奇奇怪怪的。

    他當(dāng)即反應(yīng)過來：家里的醋缸又翻了。

    “我沒有！”他豎起雙指對天發(fā)誓，“只是當(dāng)初她去上京的時候我隨行幾日，沒什么交情！”

    她審視的眼光上下打量他幾眼，一抿唇：“好，這個先放過你。不過還有德陽呢？前幾日忙著趕路，我都忘了問，你和德陽在一起的時候，她是不是冒充我來著？你就沒認(rèn)出來？”

    “我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她要來扶我的時候，我一把就推開了！”

    第75章 頂替 “恭迎太子還朝！”……

    半個月后, 馮昶早年因逢戰(zhàn)火流落大越的嫡子馮縝被人“意外”找到，送入宮中。

    馮昶聽聞此消息時大喜過望，當(dāng)即命人將失散多年的小兒子帶到他寢殿中, 仔仔細(xì)細(xì)上下打量。

    眼前的少年個頭很高，卻清瘦得很, 衣服也灰撲撲的, 可單單往那兒一站，教人一看便打心眼里喜歡。

    他走失時年紀(jì)尚小, 如今早已變了模樣，除了那雙清澈的眸子與他印象中有幾分相似之外, 馮昶一時也不敢肯定這就是他等待了多年的繼承人。

    不過他用來考驗他的許多問題他都答得上來，既非對答如流如同刻意安排，又能對上十之七八, 就連公孫逞去找他時的細(xì)節(jié)都說得分毫不差——當(dāng)初他剛派公孫逞潛入大越尋找馮縝時，公孫逞還能隔三差五給他回信一封，告訴他尋人的進(jìn)展如何, 以及后來終于找到了馮縝, 他亦一切安好，只是消瘦了許多, 再休養(yǎng)幾日便帶他回皇都。

    可惜那是公孫逞寫來的最后一封信。

    馮昶手中攥著那枚鷹爪，歡喜地盯著他瞧了許久, 越聽越認(rèn)定了這就是他找了這么多年的孩子, 甚至不顧滿朝文武大臣正在商議如何出其不意攻打大越的作戰(zhàn)安排, 將他帶到了議事閣中, 像是炫耀一般。

    “朕雖然老了，可耳朵不聾。朕知道你們之中有些人篤定朕找不回這唯一的嫡子，于是早早暗中另擇了明主, 還日日上奏催促朕早日立儲，”馮昶陰鷙的眼睛掃過殿下屏息的大臣，冷冷哼了一聲，“如今太子就在眼前，朕倒是要看看你們還有何話說？”

    “這……”殿下的大臣沉默著面面相覷，半晌，推搡了一把站在最前的宰相，“老程，你說?！?/br>
    程相年事已高，早就無意參與朝堂紛爭，對馮胤的數(shù)次拉攏也始終不答應(yīng)不拒絕，圓滑得像只成了精的老狐貍。馮昶在朝中耳目眾多，自然知道他不是馮胤的人，于是見他往前一步，便饒有興致地朝他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示意他有話直說。

    程相眼珠子轉(zhuǎn)了兩轉(zhuǎn)。他雖然明面上并未投靠馮胤，但他的子孫后代同樣入朝為官，他總得為他們考慮好了后路，自然不敢把馮胤得罪死，畢竟皇位爭奪自古便無常，誰也說不準(zhǔn)這獨(dú)得馮昶青眼的嫡子最后能不能坐得上皇位。

    如今這幼主突然還朝，他若帶頭迎接，必然會遭馮胤記恨?？扇舨挥?，又是當(dāng)面忤逆馮昶。

    左右都開罪不起，程相垂著頭，悄悄抬眼瞅了瞅那身著布衣的小太子，沉思許久，對馮昶道：“陛下苦尋太子十余載，終得相聚，乃我祁國之幸，黎民之幸！不過……”

    話鋒一轉(zhuǎn)，他抬頭朝陶酌風(fēng)一笑，“太子畢竟失散多年，僅憑相貌已然無法確定身份，身上也無胎記。若是單憑公孫將軍的鷹爪便認(rèn)定這就是太子，老臣以為……”

    他話不說全，不過在座眾人都明白他的意思，紛紛看向陶酌風(fēng)。

    他若是拿不出什么更有力的證據(jù)，那這太子的位子就別想坐得穩(wěn)。

    可朝臣中仍有只忠于馮昶的人，聽見這話當(dāng)即瞪了眼：“你這老匹夫！陛下好不容易把太子找回來了，你還在這兒疑神疑鬼，你安的什么心？！”

    那人是跟著馮昶叛逃大越建立祁國的老將，粗人一個，脾氣大說話沖，把程相嗆得老臉通紅：“你，你……”

    “要不來個滴血認(rèn)親吧?！?/br>
    御階上幽幽傳來這么一句，少年清亮的嗓子在一眾垂垂老矣的爭吵聲中顯得尤為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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