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而他的大越江山,還離不開這位天賜良將。 只是想到宮哲,便自然而然地想起方才在他帳中看到的,他與德陽十指緊扣的一幕。 宮澶深邃滄桑的眼眸一暗,不禁陷入沉思,當年他因為嫣兒的死,而將德陽丟在宿州的昭王府里這么多年,是不是個錯誤的決定。 想起嫣兒,又不得不想起那個與她一同死在流亡路上、還未出世的孩子。 往事如昨,憶起十七年前那個風雨飄搖的大越河山,和永遠沉睡在不知哪方土地的嫣兒,宮澶死寂多年的心,再次沉沉的鈍痛起來。 …… 王帳外,小太監(jiān)已將拔營的消息傳給了各個營帳,下人們都被駐地衛(wèi)率叫了起來,匆匆忙忙收拾行李。 聽到嘈雜聲,修補馬鞍的御馬夫還當是清秋被衛(wèi)率抓了個正著,急忙鉆出來想要為她辯解,可剛一出來,便被眼前兵荒馬亂的景象嚇了一跳,正想抓個人問問,卻反被那人一把拉住,下一刻懷里就被塞進了一大盆涼水和一塊干凈的白巾。 “快,公主那邊需要人,趕緊跟我來。”那人不由分說,將御馬夫拉進了德陽的營帳。 大約半柱香的時間前,她和宮哲緊握的手終于被人分開,她也被人送回了自己的營帳,只是仍高燒未退,夢中胡亂說著些旁人聽不懂的話,依舊未醒。 “拿白巾給公主敷在額上,若是水不夠涼了就再去井里打,”把御馬夫帶進來的人吩咐完,急急往外跑去,“我去給公主看看藥好了沒有?!?/br> 御馬夫愣住。 他一個粗人,何時做過這等照顧人的細致活? 更何況那榻上躺著的,可是德陽公主,天子的女兒,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只是他不知道,德陽這位公主遠不比其他公主,自幼喪母,剛剛回宮,身邊只跟著一個當年在昭王府伺候她的小丫鬟綠璃,其他人她用起來,怎么都不放心,便也沒教人跟來。 這一出了事,綠璃一個人忙不過來,想去其他帳中借人,可到處都在忙亂,哪有人顧得上她一個小丫鬟。 御馬夫無奈,只得按照綠璃的吩咐,將白巾在冰涼的井水中浸泡片刻,擰干疊好,小心翼翼的搭在了德陽的額上。 做好之后,御馬夫靜靜站在榻前,大著膽子往德陽臉上瞧去,當即呼吸一窒。 她雖面色蒼白,帶著病容,卻絲毫不掩那驚人的美貌,甚至還因著這一份病弱,平添了幾分柔弱的美感。 只是這張臉,與他方才在馬具帳篷里見到的那個女子何其相似。 想到清秋,御馬夫心中一驚,方才來的路上他聽到有人談論,之所以緊急拔營回宮,是因為德陽公主與昭王誤入莽林遇見了猛虎,受了傷。 那女子也進莽林中為他采藥去了,按時間算,早就該回來了。 難不成她…… 他心中慌亂,不住自責——早知道林中危險,他就該攔住她的。 雖然萍水相逢,可她畢竟是因為他才會進那林中,他心中到底不好受。 想到這里,御馬夫咬了咬牙,心想眼下營中亂作一團,應當無人注意他的動向。他來龍沙也有一段時間,先前也跟著隊正去巡過山,對鳴蒼山的百里莽林有些了解,要是他去找,興許能找到她。 他剛一轉身,卻突然感到指尖被溫溫軟軟的纏住,力道不大,引得他回望—— 德陽雙目緊閉,一滴清淚滑落,低聲囈語:“皇叔,別走……” 她害怕的時候,只有握著皇叔的手才能心安。 宮哲十三歲領兵,那雙手遠比不得京城里公子哥的手光滑,卻粗糙得讓她心里踏實。 夢中的她不由得將這只手握得更緊了些。 御馬夫抿唇。德陽那聲囈語甚是含糊,以至于他只聽清了后兩個字——別走。 病中美人惹人憐惜,更何況堂堂一國公主,發(fā)著高燒,身邊卻沒個人照顧,實在凄涼。 御馬夫頓了一頓,回到榻前跪下身來,靜靜地,任由德陽握著他的手。 * 宮哲帳中,幾名御醫(yī)前前后后忙了一晚,總算將他的傷情穩(wěn)定了下來。 宮哲到底是久經(jīng)沙場的宿將,身體強健,恢復起來也比御醫(yī)所料要快得多。不等天亮,他竟已悠悠醒轉過來,抓著展晟問詢起德陽的情況,直到確認她安然無恙,只是受了些驚嚇,正在休息,這才放下心來。 展晟聽從御醫(yī)的話,喂他服下藥后,便到帳外守著去了。 他剛一合上帳簾,轉過身來,就被一個人影撞了個滿懷。 展晟反應快,一把拉住那道身影,看清那人的臉后卻是一愣:“鏡心?” 鏡心一臉焦急,手中拎著一個小包袱,見展晟攔她,急得更是要哭出聲來,跺著腳道:“我要見王爺!” 展晟一聽,臉色一沉:“王爺在休息,不見人?!?/br> “可是出大事了,你擔不起這個責任!” “什么事?” 鏡心晃著包袱哭喊道:“這是清秋的包袱!” 展晟一愣,當下沒有反應過來:“你說誰的?” 清秋與他甚少見面,每次見面時,宮哲都是叫她阿灼。 “阿灼姑娘的!”鏡心是府中為數(shù)不多知道清秋姓名的,“出發(fā)之前我?guī)退帐暗陌ぃ緛矸旁谒葜辛?,可是剛剛我去收拾行李,在最后面那架馬車的箱子里發(fā)現(xiàn)的!她一定是偷偷跟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