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混亂間，她的裙角忽然被扯了一下。

    沈覓低下眸，余光的視野中看到，是她身后的一個姑娘扯住了她裙角，想提醒她

    ——臺上的人在越棠走上來時就立即跪倒，頭低著人人自危。

    沈覓成了反應(yīng)最慢的那個。

    她迅速看了一眼周圍，密密麻麻跪伏了一片，生怕又有哪點觸怒了這位陰狠的帝王。

    沈覓長睫顫了一下，垂下眸，唇瓣用力抿緊。

    八年了，四海已經(jīng)統(tǒng)一，越棠是天下共主，如今大晏的帝王。

    她是繼續(xù)直愣愣地站著，與眾不同地像個渾身上下寫著“我有問題來殺我”的傻子……

    還是跪他。

    再或者直接相認(rèn)。

    還沒等沈覓想好，她眼下忽然伸過來一只極為漂亮的手，肌膚白得能清晰看到薄薄皮rou下的青紫色血管。

    她被捏住了下頜。

    越棠的手涼地就像一塊冰，沒有半分人氣。

    他強硬地抬起了她的下頜。

    沈覓手指握緊。

    她被捏得很疼，只能順著他的力道抬頭。

    眼前是越棠距她極近的面容。

    沈覓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越棠果然又長高了一些，她這個姿勢和距離仰視他，她的脖頸都有些難受。

    越棠瞳色極深，眼尾微紅顯得十足陰郁，黑沉的眼眸好像吞噬進(jìn)去了所有折進(jìn)來的光線，冰冷又陌生。

    他神色看不出喜怒，甚至從一開始就沒有過任何變化，無論是殺舞娘，還是看到她。

    沈覓呼吸都幾乎停住。

    足尖粘膩的鮮血還在警示著她，他很危險，他是想要做什么？

    越棠視線從她眉眼滑到唇形，盯著沈覓看了一會兒，他微微偏了一下臉頰，目光掃了一眼地上的尸身，就松開了手。

    沈覓總算能大口喘起氣來，后退了一步，警惕起來。

    越棠松開她，什么都沒做，甚至表情都沒有過一絲半點的變化，轉(zhuǎn)過身又走了回去。

    就好像方才掐住她下頜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沈覓發(fā)緊的頭皮松了些，低眸看著臺階上的舞娘，掌心有冷汗。

    越棠重新走回龍椅，寬大的玄黑色龍袍拖在地上，就像逶迤滑動的毒蛇。

    “該審的審，該殺的殺。”

    他終于說了一句話。

    他嗓音較之前的清冽更低沉了些，尾音微微沙啞，增加了幾分冰涼又危險的質(zhì)感。

    沈覓看著侍衛(wèi)魚貫而入，一半人迅速捉拿席間的幾個官員，當(dāng)場格殺。

    另一半人走上高臺，將臺上的舞娘紛紛控制住。

    兩個侍衛(wèi)朝著她這邊走過來，一個直接將死去的舞娘拖走，另一個停在了她身邊。

    血腥味濃重地讓人發(fā)嘔。

    身旁侍衛(wèi)冰冷的盔甲就要鎖住她雙手，沈覓用力捏緊了掌心，看向越棠。

    他站在龍椅之前，因為眾多人進(jìn)來，燈火搖晃，將他面容映地明暗斑駁。

    越棠看著整座宮殿，唇角忽然微微勾起極輕的弧度。

    他慢慢坐回龍椅之上，看殿堂中百人百種神色，他唇角的弧度仿佛是譏嘲。

    越棠看也沒再看她一眼，濃長的睫毛斂下，拿起桌上的酒樽。

    “將她鎖進(jìn)梧桐殿?！?/br>
    旁邊的侍衛(wèi)一愣。

    梧桐殿？

    他不敢再和越棠確認(rèn)，也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將舞女的手腕用麻繩捆住，只好沉默著，向沈覓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沈覓看著越棠。

    他慢慢將酒樽中的酒液飲盡，眼神清醒。

    光影照不亮他的面容，一片森寒。

    酒樽在他手中轉(zhuǎn)了半圈，猝然從中碎裂。

    -

    沈覓跟著侍衛(wèi)走出這座殿堂時，腦中還有些懵。

    直到帶著春寒的冷風(fēng)刮到臉上，沈覓才如夢初醒。

    這不是她所熟悉的越棠了。

    不是第一世的冰冷越棠，也不是之前的乖軟越棠。

    他太捉摸不定，沈覓完全看不清他。

    方才，他有沒有認(rèn)出來是她？

    沈覓不敢確定。

    系統(tǒng)哀聲道：“你知道了吧，所以肯定要有個人來阻止他，否則大晏遲早又要亂?！?/br>
    沈覓心緒有些亂。

    越棠親手殺了兩個人，一個是要刺殺他的舞娘，一個是伺候他不小心的內(nèi)官。還有席間絲毫不留情面的格殺勿論、將她“鎖進(jìn)梧桐殿”的命令。

    沈覓掌心冰涼，心底也冰涼。

    除了越棠，她看不到任何一個面熟的人。

    她如今的處境已經(jīng)不同于往日，是她不管哪一世都從未有過的被動和無力。

    沈覓忍下不適，抿了一下唇瓣，有些艱難道：“系統(tǒng)，越、越棠的親密值，如今是多少？”

    系統(tǒng)隨即去看。

    看完，它也艱難道：“零?！?/br>
    沈覓手指慢慢收緊。

    系統(tǒng)立刻打起精神道：“這八年里檢測到的峰值是91！只不過是愛恨相抵……他，他還是喜歡你的……”

    系統(tǒng)的話變得沒那么確定了。

    越棠見到沈覓，不像是沒認(rèn)出來她，也不像是認(rèn)出來她……

    不管哪一種，都不能讓人篤定地說，越棠對沈覓的愛欲一如既往。

    就算愛意沒有少半分，這也意味著91的憎怨。

    沈覓心口微冷。

    她看著腳下的黑白石子，沉默著跟在侍衛(wèi)后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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