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而易見，陸放頂讓我到這里來，就是為了這塊受命牌。

    這塊受命牌擺上桌之后，我發(fā)現(xiàn)它和別的貨不太一樣。別的貨最起碼會標注出來年代，名稱，但這塊牌子什么都沒標示。

    我估計，找到這塊牌子的人，可能什么都不知道，這塊牌子上面的象雄祭文已經(jīng)是失傳很久的死文字了，不僅沒有人認識，或許連見都沒見過，根本就說不上來這塊牌子是什么年代的東西。

    這塊牌子比較稀奇，不過看得人多，想買的人少。因為像這種東西，在行話里叫做rou貨。它沒有任何的參照物，也沒有相同或者類似的東西面世，所以，就算再有經(jīng)驗的人，也吃不準這東西到底有沒有價值，唯一能確定的是，這肯定是老東西，傳世的時間很久了，除此之外，就再沒有別的信息。

    對于這種貨，所有人都保持著謹慎，古行的人不會冒著風險去賭，如果這個東西吃不準，那么就沒人會花錢去買。

    這樣一來，就給我創(chuàng)造了便利條件，十萬起拍價，只有一個人出了十二萬，最后，沒費什么功夫，十五萬塊錢就把貨拿到手了。

    我自己都沒想到會這么順利，等拍完之后，我問原四海，能不能打聽打聽，這件貨的貨主是誰。

    我想問問貨主，這件貨是從什么地方弄到的。

    “恐怕難?！痹暮u了搖頭，說：“白渣是金字招牌，他保證嚴守客戶的信息。”

    “給他付點錢，能問出來嗎？”

    “這種錢，他不會掙的，那等于丟了西瓜撿芝麻?！痹暮Ｕf：“只能試著去問問。”

    這件貨一拍完，就開始吃午飯。山莊占地面積很大，有專門的餐廳，不想去餐廳的人，也可以在包間里吃。趁著這個機會，原四海去找白渣。陸放頂?shù)拿孀舆€是很大的，白渣竟然親自就跑到我們的包間里來了。

    白渣這樣的人，肯定八面玲瓏，進門就一大堆客氣話。我和他寒暄了幾句，雖然白渣沒問我的身份，不過從原四海對我的態(tài)度，白渣就能猜出什么，所以言語中很親熱。

    我把自己的意思跟白渣說了說，問問他能不能安排我跟那塊受命牌的貨主見個面。

    “這個......”白渣果然犯難了，他湊局摘籃子這么多年，從來沒有壞過規(guī)矩，所以才贏得了好口碑。

    “我不為難您，您看這樣行不行？”我知道這樣硬逼著白渣，他也不會把貨主的信息透露給我，眼下只能跟對方商量：“您去跟對方說一聲，對方要是同意，就見一面，要是不同意，也沒事?！?/br>
    “這個行，我?guī)€話兒是沒問題的。”白渣噓了口氣，笑著說：“只要不壞了咱們的規(guī)矩，總要給頂爺幾分面子?！?/br>
    白渣可能是去聯(lián)絡貨主了，我們倆在包間里等了好長時間，至少一頓飯的功夫，白渣還沒有回話。

    “再去問問？”

    “別問了?！痹暮Ｕf：“問也沒用?！?/br>
    原四海懂得這里面的規(guī)矩，托人去帶話，如果有消息，對方肯定很快就回了，如果一直不回，那就說明事情辦不成，就算再問也沒有用處。

    我嘆了口氣，不弄清楚這塊受命牌的來歷，心里總是覺得不舒服。但是白渣不回話，我也沒辦法。倆人又坐了一會兒，坐的實在沒意思，就打算要走。

    “走吧?！蔽艺酒鹕韺υ暮Ｕf：“趁著去吃飯的人還沒回來，趕緊走?！?/br>
    我們帶著那塊剛剛拿到手的受命牌，離開了這間大屋，去前面的停車場開車。倆人剛上車，還沒來得及打火，我就看見一個伙計從那邊飛快的跑了過來。

    那伙計告訴我們，白渣請我們回去一趟。

    “可能有戲了?！痹暮Ｇ那牡膶ξ艺f：“要是沒有準信，白渣不會攔著咱們的?！?/br>
    我們倆趕緊跟著伙計走，伙計把我們帶到大屋后面的一排二層小樓這兒，打開了一個房門。這是平時白渣接待一些客人用的，陳設(shè)很精致，茶葉特別好。

    過了幾分鐘，白渣來了，還帶著一個人。那個人是個歲數(shù)特別大的老頭子，白渣都已經(jīng)快七十的人了，但是跟他帶來的這個老頭子相比，還算是年輕的。

    “這位，就是貨主。”白渣對這個老頭子非常恭敬，把對方讓進來，跟我說道：“這條線，我是給牽上了，有什么話，二位慢慢說，慢慢說......”

    白渣客氣了幾句，就轉(zhuǎn)身離開，原四海有眼色，跟著白渣一起走了。

    那個歲數(shù)很大的老頭子拄著拐棍，走到了桌子旁邊。他的歲數(shù)大，不過精神特別好。而且，就這么短短的幾步路，我能看得出來，這老頭兒的氣度非凡。

    我給老頭兒倒了一杯茶，他端著茶杯聞聞茶香，不過卻不喝。我看著對方，心里總有一種感覺，這個老頭兒以前可能也是個人物，絕對不是那種古行里的籍籍無名之輩。

    我跟對方交流了幾句，老頭兒說話很得體，不會倚老賣老，但是也不會故意拿話恭維人。聊了幾句之后，我就把話題引到了那塊受命牌上。

    “老爺子，今天那塊銅牌，是您帶來的貨，能聊聊么？那塊牌子，是在哪兒冒尖的？”

    在古行的行話里，冒尖的意思就是出土，我這么說，就是想進一步確認確認，這老頭兒究竟是不是古行里的人。

    “咱們聊天，不說行話，跟土匪對切口似的?！崩项^兒笑了笑，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問道：“小老弟，你貴姓？”

    “免貴，姓......連?！蔽要q豫了一下，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沒跟老頭兒撒謊，竟然就把自己的真姓給報出來了，話一出口，我感覺有點后悔，趕緊也問道：“老爺子，您呢？”

    “我姓包?！崩项^兒端著茶杯聞了聞，抬眼看看我，說：“我叫包為公。”

    “包為公？”我楞了一下，但是一秒鐘之間，我已經(jīng)從記憶里翻找出了這個人。

    父親留下的那本日記里，就清清楚楚的記錄著一個叫包為公的人。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父親可能跟包為公做過生意，感覺包為公這個人雖然也比較油滑，不過倒是很講信用，說好的事情不會食言。

    我聽人說過，二十年前，包為公犯了個案子，呆不下去了，從此就消失在了華陽古行。二十年一直沒有像消息，去年的時候，華陽和新城這邊的市場上，多了幾個外地來的掮客，有人說，這都是包為公的人。我跟包為公從來沒有任何交集，當時聽到這些傳聞的時候也沒有在意。

    直到現(xiàn)在親眼看見了包為公，我才知道，這個老家伙果然是重新出山了。

    得知了包為公的身份以后，我就有點發(fā)虛，包為公很精明，當年在古行里的綽號叫狐貍，我感覺要是跟包為公打交道的話，我一定會吃虧的。

    “我聽過您的大名，人家都說，你退出古行差不多二十年了。去年還有人說，古行里從外地來的幾個掮客，都是你的人?！?/br>
    “我是想洗手過兩天安生日子，可是生來就是賤命，閑不住啊?！卑鼮楣α诵?，露出一嘴假牙：“一天不在古行里混，就覺得不舒坦。我喜歡古行，掙錢多少，我不在乎，只要在古行里呆著，心里就高興?！?/br>
    包為公一亮明身份，我們倆又東拉西扯了好一會兒。我心里著急，一直想問問他那塊受命牌的來歷。

    “你想知道那塊牌子的來歷？”

    “想知道。”我一聽包為公好容易說到受命牌上了，趕緊就接過話頭，說：“貨是您帶來的，您肯定知道來歷?！?/br>
    “沒錯，貨是我?guī)У?，我的確知道來歷，可是，我說了來歷，你信么？”

    “我信?！蔽也患偎妓鞯狞c點頭，因為只有我知道，這個大事件里面到底隱藏著多少稀奇古怪的事情。

    “答的倒很干脆?！卑鼮楣珕柕溃骸岸道镉袩熋?，來一根兒?！?/br>
    “煙......有......”我楞了一下，我看著包為公沒有一百歲，也得有九十了，到了這個歲數(shù)的人，又不缺錢，肯定每天鉆研養(yǎng)生之道，我沒想到他這個年紀了，還有煙癮，我趕忙遞了根煙過去，幫他打火點燃：“您這個歲數(shù)，抽煙可是不大好......”

    “有什么好不好的，活到我這個歲數(shù)了，今天躺下，明天還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這也不讓干，那也不讓干，活著有啥意思？”包為公吞云吐霧，夾著煙卷說道：“這會兒不是飯點兒，要到了飯點兒，我非得叫你再去拿瓶好酒來喝喝。”

    包為公應該不討厭我，否則不會如此健談。一支煙抽了一半兒，他就開始講述這塊受命牌的來歷。

    包為公跑路的這些年，其實一直都沒有閑著，不過他不敢在華陽這邊活動，去南方窩了十幾年，到前幾年，他那個案子幾乎都被人忘記了，才漸漸的回到北邊。但是，他很少會露面，有事都是派人去做，自己躲在幕后拿主意。

    包為公養(yǎng)著一批人，都是古行里走武路的人，平時幫他找貨。兩個月之前，包為公派了兩個人到青海那邊辦事。

    那塊受命牌，是這兩個人找到的，但是，中間出現(xiàn)了一些意外，受命牌最后落到包為公手里的過程，有些奇怪，連包為公自己都沒有想到。